季远闻言先是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开口道：“您遇刺时公子收到消息晚了，后来冒然出手受了重伤，怕惊动……惊动太傅，所以后来公子蛰伏下来，没再出手，只是有几次刺客是穷凶极恶之徒，公子怕您着了道，派奴才暗中给相爷递过几封匿名信。”

顾南城摩挲着茶杯，说不出什么感觉，压下心里的复杂，继续问道：“两月前，我奉命去南郡，在汴州郊外遇袭的那天晚上，你们去过我的营帐，是也不是？”季远答道：“那天晚上公子不放心，独自一人去看您的，奴才当时在山腰上接应公子。”

季远说完，看到顾南城神色复杂，没等顾南城开口，主动回道：“您遇刺之后，公子一直派了死士暗中保护您。”顾南城听完，呡了下唇，端起茶一饮而尽，开口道：“卿卿，剩下的你来吧。”语气听不出情绪，只是有一种莫名的沉重。

慕容曦闻言点点头，思量了片刻，看着季远开口道：“他今日是不是没打算活着？”季远闻言一惊，不自觉双目圆睁。慕容曦看他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她本来有很多事想求证，可却突然有些不想再开口。只听到季远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道：“公子他……他这些年很不容易……随时……随时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不娶妻不纳妾不生子……”

慕容曦桌下的手不自觉捏着袖口微微用力，对面顾南城仍然保持着看着那只空茶杯的姿势，有些姿势有些僵硬。沉默半晌，慕容曦站起身开口道：“时辰不早了，进去吧。”顾南城闻言，收回视线，跟着站起来，低声道：“好。”说完，两人抬脚就走。

后面的季远愣了下，立即站起身，下意识急急开口道：“郡主……”慕容曦头也不回打断道：“剩下的等他醒了自己说。”然后和顾南城直接朝屋中走去。季远闻言彻底放下心来，快步跟在二人身后进去。

里面太医院院使和几个太医正在轮流给季明逸把脉，看到慕容曦和顾南城没等他们去请，这么快就自己进来了，愣了下，然后齐齐躬身就要行礼，就听到慕容曦开口：“免了。”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慕容曦和顾南城的衣摆从眼前略过。众人直起身时，慕容曦和顾南城已经到了季明逸床边。有之前的铺垫，现下倒是无人开口，都安静看着，打算静观其变。

慕容曦没管别人怎么想，看了眼季明逸煞白的脸色，直接坐在床沿，执起季明逸的手腕开始凝神诊脉。诊了一会儿，慕容曦将他的手放回去，却看着季明逸的脸一言不发。

顾南城看慕容曦的表情，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可却隐约觉出不对，于是轻咳了一声。慕容曦回神，就看到顾南城眼带疑惑看着自己，面上有一丝担心。

慕容曦看了眼顾南城，站起身走到太医院院使对面，开口道：“国舅爷身上旧疾严重，既然院使大人一早就诊出来了，想必大人心中已有良策，那本郡主就不班门弄斧了。国舅爷有劳院使大人和各位太医了。”太医院院使和几个太医闻言，立即恭敬回道：“郡主言重了。”

慕容曦神色不动，伸手从袖中拿了个盒子出来，递到太医院院使面前，语气郑重道：“这个对国舅爷的伤有好处，拿着吧。”太医院院使闻言，伸手接过。却不待他打开，慕容曦就脚步极快出去了。

众人被慕容曦这干净利落的动作惊到了，还没回神，就听到顾南城就开口道：“国舅爷是我的亲舅舅，有劳各位了。回头顾府定有重谢。”顾南城说完，偏头对着季远开口道：“好好照顾小舅舅，回头我再派几个人来。”季远闻言，红着眼眶，恭敬行礼道：“奴才遵命。”顾南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直接转身离开。

太医院院使和几个太医被那兄妹俩一前一后的动作弄得愣了下，等回过神，太医院院使伸手打开手中盒子，顿时惊呆了屋中一众人，里面竟然是一株看不出年份的雪莲。季远看到那株雪莲，扭头看着床上的季明逸，声音极低道：“公子，您一定要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

顾南城出去后，就看到慕容曦站在院门口的花丛处。昏暗的天光笼在她身上，越发显得她背影单薄。门口侍卫要行礼被顾南城挥手制止，顾南城脚步不停走过去，开口道：“我们走吧。”慕容曦转过身，应道：“好。”

两人并肩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安静走了一会儿，顾南城开口道：“依你看，小舅舅何时能醒过来？”慕容曦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最迟明日午时。”顿了下，停住脚，开口道：“你想把他接回顾府？”顾南城答道：“你看出来了？”

慕容曦“嗯”了一声，犹豫了下，开口道：“陛下那里……”顾南城语气凝重道：“明日一早我去找父亲。”慕容曦赞同道：“也好。”两人说完季明逸的事，顾南城开口道：“饿了吧？”慕容曦回道：“确实饿了。”顾南城轻笑道：“今晚父亲有约，我们一起用晚膳，如何？”慕容曦闻言停住脚，答道：“我约了陆离。”

天色暗，顾南城虽然看不清慕容曦的脸色，不过却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柔和，顿时叹了一声：“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这还没过门，就要抛弃兄长了。”慕容曦对顾南城夸张的语气有些无奈，回道：“兄长误会了，我约他是正事，说起来，兄长才是最应该去的。”

顾南城闻言，心思一转，瞬间明白慕容曦的意思，笑道：“看来等下他看到我又要跳脚了。”慕容曦一本正经道：“怎么？你怕他？”顾南城语气严肃道：“怎么可能？我平日里不过是让着他罢了。”慕容曦闻言轻笑道：“兄长果然雅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