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几人更是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俊朗如斯的卞九思，怎可能偷了这宫偷那宫，将这些帕子都偷了去，又有什么用处？！过了半晌，清歌才艰难道：“卞先生莫要瞎说，招来杀身之祸！”

清歌话音刚落，司马煜仿佛茅塞顿开，回过神来，迅捷地从墙上的剑鞘之中将龙渊剑拔出，咻得一声寒光乍现，他以剑锋指着卞九思怒道：“早就知你别有用心！”

卞九思扯了扯嘴角：“早知？呵，还不是被我刺中一剑？”

晏子衡闻言大骇，连忙退后两步将卞九思围在其中，道：“刺杀殿下之人也是你？”

卞九思轻轻卷起广袖，一圈一圈慢条斯理，露出结实而白皙的臂膀来，而在大臂根部裹着一圈白色的纱布，明显是带着伤。清歌闻得一片衣料摩梭的沙沙声，疑惑问道：“这是……”

“他的臂上，有本王亲手刺出伤口。”司马煜冷冷接话道。

“你为何要这么做？”晏子衡张大了嘴，他实在想不通，晏家的客卿为何要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更何况卞九思素来游历在外，无意权力之争，与殿下更无积怨。

卞九思放下袖子，又恢复成风度翩翩的模样，温和又端方，他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着殿下若死了，清歌便重获自由，不必再在这深宫之中做怨妇之词，我大可带她出宫……天大地大，何处不是乐土？”

清歌的瞳仁缩了一缩，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缘由。他果然还是对司马煜偏见颇深，他对她早就流露出的细微情感，还有半戏谑半惩罚式得让司马煜写万字符，蛛丝马迹早已显露，可她偏偏迟钝地没有往他身上去想！

子衡实在不解，崩溃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就算要走，也犯不着要殿下的性命啊？”

“这宫里的女子还有什么其他出路？除非殿下身死，不然她逃到哪里都会被作为逃妃抓回来。但只要殿下不在了，我自有办法将清歌带出宫去。”卞九思答道。

“你做这样的打算？有没有问过我？”清歌嘴唇颤抖，“你有没有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卞九思如遭雷击，忽的怔住了，他身形晃了晃，明亮的眸子失了神：“茵茵，你是在怪我？”

司马煜皱了皱，不耐地反问道：“茵茵也是你叫的？”

卞九思闻言像是听了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眉眼一弯朗声笑道：“这世上，唯有晏家人和我可叫得，你叫不得。”司马煜怒极，挥剑便刺，电光火石之间卞九思一个闪身擒住剑身。

清歌听得打斗之声，又看不见现状，更是心惊肉跳，掀了被子就要起床，司马煜一看立刻收了剑，将她按住道：“你干什么？”

“卞九思于我有救命之恩，你又是我丈夫，你们二人这样让我如何能安心？”清歌对卞九思记忆不多，倒也不仅仅是为了报还救命的恩情，她想得更长远，若是卞九思刺杀太子的罪名坐实，那么将卞九思带进宫的晏家父子必然首当其冲，也会一并入狱受罚，轻者不作为共犯只是失察之过，重者便是连坐入刑，不堪设想！

司马煜敛眉问道：“救命之恩？”

清歌见他神色稍缓，连忙将与卞九思的故事一一说了。司马煜惊讶道：“卞郁陶之子？”卞郁陶此人有经世大才，却自愿成为晏敞将军的军师，二人高山流水，共同叱咤疆场，打赢无数胜仗，算得上梁国多年来的一桩美谈。司马煜自是有所耳闻，如今一见卞九思的风范，倒是可想而知当年的卞郁陶是怎样风华霁月的人物了。

既是有救命之恩，又是名士之子，司马煜手上顿了顿，咬咬牙终是把剑插回了剑鞘，一字一句道：“虽如此，死罪难逃。”

“死有何惧？”卞九思笑道，“大丈夫既然如此行事，便担得起后果，只管带卞某下狱便是。”

清歌唬了一跳，入了狱，刑部一介入，哪还有晏家的活路？她又气又恼道：“你说你，既想隐瞒干脆便一直不说罢了，如今又招了算怎么回事？你这一句‘死有何惧’倒轻巧，晏家上下该当如何？世代忠良被你闹得个不忠不义，你如何交代？”

卞九思的神色显露出一丝犹豫和挣扎，过了半晌又正色道：“我今日坦白，是因为我本想使你一展笑颜，重获自由，却从未想到自己此举会给你带来这样的伤害，有负晏叔叔所托。我也渐渐感到殿下对你的真心，既然如此，我没有再隐瞒的必要，是卞某拿了皇后娘娘的帕子，我做的事我一人承担，卞某现下就去自首，还清音殿一个宁静。”

“你刺杀殿下一事我算是明白了。好好的为什么又要去拿皇后的帕子？殿下丢的那块帕子又是怎么回事？”晏子衡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得抓耳挠腮。

“那日我着夜行衣入书房刺杀殿下未得手，反被刺中一剑，慌乱之中往坤宁宫逃去，不知怎的宫中竟没有人，我便入了殿暂且一避，因为伤口正在流血，便取了案上的一条帕子擦拭血迹，擦干之后没敢丢弃，便带走了。”卞九思道，“本以为是块无关紧要的帕子，回去后随手揣着都没有想起这件事，后来听说皇后娘娘因丢了帕子大怒要搜宫，我这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正巧那日给茵茵诊脉，见含冬手里有一块帕子，附着鲜艳的红色，只觉与坤宁宫拿的擦拭血迹的那块十分相似，我当时心中一凛，心想莫不是自己的那块丢了，不知怎的竟流转到了清音殿？于是趁茵茵回内室换衣之时来不及细看便一把将此帕揣入怀中。”卞九思说着从怀中取出两方帕子来，众人接过一看，织法颜色确实有七八分相似，一块是清歌绣的火焰，另一块右下角绣了一枝娇艳的芙蓉，可是被卞九思的血迹盖住些许，透着如火般的斑驳赤色。

清歌好奇问道：“真的像？”

“确实有些相似……”子衡又翻来覆去看了看。

“我回去之后便发现两块帕子都在我这，细细看过之后，发现两块虽相似，但亦有不同。”卞九思抚了抚下颌，陷入沉思道：“我一直在想，为何皇后娘娘这样上心一块帕子，娘家之物这种说法明显是托词不足为据，于是我仔细查看，发现在皇后娘娘的帕子上，除了这枝芙蓉，左下角还有一个微不可查的‘方’字，但我思考良久，并没有什么收获。”

子衡闻言捏起左下角，贴近了看，这才看清，果真有一个娟秀的“方”字。

司马煜脸色一沉，将此帕夺了过来，摩挲了片刻，思绪飘飞，忽然眸中寒光一闪问道：“子衡，这帕子似乎有几分熟悉？”

子衡的眼神还茫然着，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纷繁杂乱，只得七零八碎地胡乱拼凑了一番，倏地眼睛一亮抚掌道：“放火的那个人！放火烧东宫的那个人也有一方一样的帕子！！！”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