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隔间中的治疗，两人，一小车，一小桌，一烛，黑盒、棕盒、小药瓶、一猪骨足以。（百度搜索

真是诡异的做法，西门戎迷惑不已，若是遇到相同的伤员，阑珊肯定是酒精、手术刀、羊肠缝合线一起上了。而锦葵确实连一把小刀都没有带……还有，那猪骨是干什么用的？

“骨髓是用来吃的，不过不是给我或者他……是叫陶华玉吧……吃的……”锦葵的嗓音依然甜美，却透出一股焦急，“小隔间清理好了没有？”

“好了，幺妹子，确实好了！”洪小七和霍二倜满头是汗，搬着一大堆零碎从小隔间出来，“幺妹子，你手里的家伙真是古怪，这到底是要怎么治？”

“祖传秘方，一会开始治疗的时候，谁也不许偷看，而且，小隔间外五步之内不许站人，否则，我不能保证他还有命在……”锦葵用最甜美的声音发出严酷的警告，然后推着小车（陶华玉被西门戎搬到了上面，流血已经不那么严重了，这或许是好转的迹象，但也有可能是失血太多，血压降低所致）进了小隔间，仔细地关上了门，还上了锁。

“……这……”洪小七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声带又开始打结了，“我～觉得～不大～对劲儿～”

“是啊～是啊～”霍二倜这次扭到了可怕的猜想上，“她……她该不会是那种～云贵一代～会妖术的～草蛊婆～吧～”

“奶奶个熊的，你们俩说话注意点，”西门戎觉得应该维护锦葵的名誉，“草蛊婆都是又老又丑、一身邪气、鬼影飘飘的，锦葵姑娘就算会一些异术，也不能喊她草蛊婆，怎么说也是天资聪慧，法力高强的小巫女才对……”

遇到这种无法理解、或者说用弓箭枪矛无法摆平的事情，石燕都会保持沉默，直到王永春背着妮子来了，百步穿杨女才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神机先生沉吟片刻，下了个不温不火的结论：“吾闻苗疆素以奇术、蛊毒闻名，千百年来一直如此，然则世间万物，皆有好坏之分，优劣之别，既然锦葵是以此治病救人，则吾等应视为秘传奇术，而非巫邪……嗟乎，妮子到哪里去了？”

小女孩已经悄无声息地爬到小隔间旁，把耳朵贴在木墙上听，还从缝隙里望里瞅。众人惊愕之余却又毫无办法，现在无论是喊妮子回来还是拉她都会破了锦葵的规矩……

一袋烟的功夫过去了，妮子轻手轻脚退回到石燕、王永春身边，西门戎也凑了过来，四人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小女孩怯生生地把方才看到、听到的告诉其他人，石燕和王永春的脸色骤然变了。

“哎呀妈呀，”石燕这种泼辣姑娘也吓的够呛，“你是说小葵妹妹唱着非常诡异的调子，然后那黑匣子里就拱出很多黑乎乎的大虫子，爬到陶哥身上乱啃？”

“是的，”妮子显然心有余悸，“娘……妮子亲眼看到的……”

“此乃蛊虫无疑，”王永春颇有反悔之意，“吾……吾收回之前说的话，这确实是妖术，是巫邪！”

“哎呀妈呀，这可怎么办啊，”百步穿杨女抓起红缨枪，“要不然我们一起冲进去，灭了那蛊婆，救出陶哥！”

“不可……不可，”神机先生继续悲观，“吾觉得，吾等又落入了一个圈套，吾等不知道锦葵送来的那一船药有没有做了手脚，又不知道锦葵的邪术威力有多大，贸然进击，岂非找死乎？”

“奶奶个熊的，春哥，燕子，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炮将倒是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我觉得小巫女并没有害人，那也是一种治疗方法，只不过比较少见罢了……妮子啊，那大虫子是不是扁扁的、爬起来动作和蛆似的，身上有节、而且嘴巴是圆的？”

听这描述，石燕已吐，王永春做欲吐状，而妮子则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西门戎闭眼思考片刻，“奶奶个熊的！锦葵姑娘说的对，这不是蛊虫，这分明是医蛭疗法！”

世间万物均有循环相克之理，就算是害人的恶虫，只要用的好，也依然可以救人性命。

蛭，又称蚂蟥，嗜血之虫也，此虫有水、陆两类，形态各异，但均以吸盘啖血为生，人畜皆不能免，一次取食可达体重数倍，甚为贪婪可憎。然正因为如此，蛭可用来清除污血、结痂、脓液，而且其消化液有很强的消毒作用，血存于其体内可数月不腐，若用于伤口，则可以大大减少感染的风险。那些“大虫子”肯定就是某种医用的蛭类，在锦葵控制下，非常细心地清理陶华玉的伤口，所以那小巫女不需要其他的医用工具……

“西门贤弟所言有理，这样说来，吾方才是错怪了锦葵，然则……”王永春又想起一件事，“那猪骨……”

“小巫女不是说了么，那猪骨里的骨髓是喂什么东西吃的，”西门戎脑补能力很好很强大，“水蛭在黑盒子里，吃污血吃饱了，另一个棕色的盒子里肯定是另一种喜欢吃骨髓的活物，它们用来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哎呀妈呀，胖哥你别再说了，”石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葵妹妹细胳膊小腿的，看上去那么乖巧，柔柔弱弱的，咋喜欢搞这些妖魔鬼怪的玩意儿呢？等下我要监视她洗手一百遍，否则一想起她用手去摸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就没法和她一起吃饭……”

“娘……不是这样的，”妮子倒是很实事求是，“锦葵姨没用手去摸虫子……她就那么唱着，大虫子就听话地爬过去了……”

“肯定没这么简单，蚂蟥那玩意我也不是没见过，不吃到饱成个大肉球是绝对不肯松口的，万一污血被吃光了，那恶心的虫子还没饱，小葵妹妹还不得亲手把那玩意儿揪下来……”

“娘，不是这样的……”妮子继续实事求是，“妮子亲眼看到一个没吃成球的大虫子自己爬回匣子里……它们好像真的很听话……”

这个不好解释……西门戎觉得自己的医蛭假说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蚂蟥和蚯蚓一样，都属于环节动物，理论上是没有听觉的，只能通过固体表面感受震动。西门戎问了妮子好多遍，确认锦葵确实没有用手敲击桌子，那么只能解释为用歌声控制了……这不寻常，非常的不寻常，就算这蚂蟥是特殊品种，长出了听觉器官，可环节动物连大脑都没有，全身就那么几个发育不全处理能力还不如286的神经节，能听的懂人的命令么？

小巫女……锦葵果然是个小巫女，要是能轻易被旁人解释通了，也不叫巫女是了吧。西门戎现在才明白那句“你不会愿意见到他们的……”是什么意思，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巫女（就算她天资聪慧，可最多也只有十来年的功力吧）都可以轻易控制动物的行为，那么什么“巫王”之类的Boss级人物要牛掰到什么地步？除非他开着坦克过去，否则估计是要被秒杀的吧……

炮将开始思考如何用科技碾压巫术的重大问题，在天启坦克方案和变形金刚方案中举棋不定……神机先生则一个劲儿地安慰老婆孩子，说什么巫未必等于邪，只要能治好陶华玉，一切都好云云。这段时间内，巨舟上其他伤员也得到了救治，虽然十七世纪云南白药还没有发明，不过那些不知是石柱土产的还是外地运来的金创药确实不错，除了于大海那种确实是骨断筋折咽气多时的，其他的只要能救还真救回来了……

半个时辰过去，那个小隔间从里向外打开了，小巫女推着小车出来，出洞蛟似乎安然睡去，呼吸平静，胸口上盖着一块白布。

“陶哥哥没事了……需要静养……到早上醒来的时候……记得熬鱼汤给他喝……”听得出锦葵声音有些疲惫，不过依然尽着作为医生的职责。

“果然厉害，果然厉害！陶哥这条命没你早丢了……”炮将边说边往前凑，吓的小巫女连连后退，而听到西门戎几句耳语之后，她的表情更是从惊慌转向惊恐。

“你是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你怎么会知道的，你怎么会……”

看来医蛭疗法的猜想是对的，阶段性胜利激的西门戎好奇心大起，一个箭步冲到陶华玉身边，掀起那块白布，看了一眼又把白布盖上了。

“你……”锦葵显然是出离愤怒了，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锦葵姑娘，锦葵软妹，锦葵萝莉……放心，尽管放心，”西门戎摆出一副大哥哄小妹妹的架势，“别看我嘴巴大，其实口风很严的，那些事情都属于你家祖传的商业机密，我绝对不会外传，我帮你保守秘密，谁想偷你们家的技术，我就把谁揍成月饼！给你商量一件事，以后我能叫你小巫女锦葵么？你那一套手段，在巫毒教里应该算是新秀吧……”

“你可以叫我小巫女，不过……”锦葵这姑娘腼腆到连脸红都不会，只是害羞地低下头去，“第一，我和五毒教一点关系都没有；第二，那个叫五毒教，不叫巫毒教的……”

“奶奶个熊的，不都差不多嘛，”炮将显然对这些细节不甚在意，“不管五毒教还是巫毒教，总之是很牛掰就是了，那可不是一般的牛掰，是非常的牛掰啊！”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么？或许外地人在了解这些存在之前，都会这么想的吧……锦葵咬咬嘴唇，把脸转向陶华玉……陶哥哥，我已经尽了全力，看在我俩缘分的份上，愿你早日康复，可千万别出差错啊……

夜，病榻，女将军秦良玉的梦境。

……漩涡，扭曲的漩涡，运转的螺旋……

……大地如同陶轮一般旋转起来，太阳和月亮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金黄和银白的亮线，植物以疯狂的速度生长枯荣以至于更像是动物，而真正的动物则跳蚤一般闪烁而过……唯一不变的只有那一对石柱，那一对形状酷似男女人形，在山峦叠障间屹立不倒的石柱……

她认得这一切，她记得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因为秦良玉明白，这就是石柱，她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土地……

……六十年前，她还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在父亲教导下习文练武。她喜欢听故事，尤其喜欢听花木兰、穆桂英的故事，那时的她，一度憧憬着成为那样赫赫有名的女将，用自己的双手和兵刃去报效君王，平定祸乱，保卫黎民百姓。

“花木兰、穆桂英只是传说、演绎，”父亲是这样说的，“并未见于正史。女孩子长大以后会比男人个子小，身体弱，力气也差的很多，要成为一员女将，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啊……”

“那让就让我成为第一员见诸正史的女将吧，我一定能行的！”那时候的秦良玉，并不知道要实现这句诺言，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父亲只是笑着，带着她去秦家庄院的练武场挑武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流星锤，十八般兵器在父女两人面前一字排开。秦良玉记得，当时父亲只说了一个字：“选”。

她走向左侧，在枪与剑中间停了下来，犹豫了好久，最后把手伸向了长枪。

“剑可斩击，也可刺击，而枪仅长于刺击，且剑为兵中君子，素来美誉有加，为何你最终选择了枪呢？”

“我是这样想的……”十来岁的小姑娘秦良玉斟酌着措辞，“父亲不是说女孩子长大以后力气会比男人小么？所以更要专心修习其中一项才能真正冲锋陷阵。枪的话，一个是比剑要长，用剑斩不到的距离，用枪就能刺到，而且……枪用的铁少，比剑便宜……”

直到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带她去清点忠州军备的账目，秦良玉才明白，当初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钢比铁贵，而铁又比木贵，打一把好刀的钢铁，完全可以做出两到三把枪头来，这就是成本上的优势，当你要组建千军万马时，非常重要的一个优势。

“然而世上不都是长枪兵，”父亲显然要考考她，“这又是为何？”

十五岁的少女秦良玉想了又想：“应该是因为阵型……刀剑之类，单兵作战和大军作战区别不大，而枪、矛之类，大军作战的时候尤其需要阵型！”

“说的好，你果然是兄弟姐妹中最出色的一个，在过去的五年中，为父教给你的都是单兵作战的枪法，而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教给你枪矛战阵之术，这比从前的更难，你有信心学好么？”

秦良玉倔强地点了点头。（八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