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因为饥饿和刚才闻了那些难闻的气味，有些迷糊，这突然而来的叫声让她大吃一惊，这声音不象是从楼下自己家里传出来的。

她正迷惑，正试图判断这声音的来源时，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哭叫：“儿啊！你不能走啊，老天啊，你带走我吧，求你留下我的石蛋吧。”

石蛋？王惠贞听出来的，那是周素芬的痛苦的叫声，声音是从隔壁周素芬家传来的，石蛋是她最小的五岁的儿子，石蛋一定出事了。

王惠贞急急地下楼来，出自家院门，直接推周素芬家的院门，院门是从里面关着的，她猛烈的打着门叫道：“周素芬，开门，我是王惠贞，开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周素芬的一个女儿，王惠贞急急地问；“出什么事了？”

女孩哭道：“王大姨，我弟弟石蛋饿死了。”

王惠贞脑袋“嗡”地响了一声，她摇摇头，奔进屋去，只见堂屋里周素芬抱着石蛋正在嚎哭，其他家人也站在一旁呜呜地哭泣。

王惠贞上前轻轻试了试，对周素芬说：“你别哭了，孩子还有一丝气息，怕是饿昏了，你等等。”

王惠贞起身马上又回到自己家，见礼正兄妹几人正在一砂锅里煮泥鳅，泥鳅刚煮好，几人正准备用筷子捞，王惠贞说：“你们弄其他的吃，这个给我拿去救命。”

没等孩子们反应过来，王惠贞已经端着这砂锅出去了。

她把砂锅端到周素芬面前，说：“先灌点汤，再慢慢来，也许有用。”

王惠贞亲自舀了汤吹温，叫周素芬扳开石蛋的嘴，慢慢把在她闻来这腥气难闻的汤喂了下去，喂了几勺不一会儿，孩子竟然有了些反应。

“菩萨，菩萨啊，惠贞姐，你真是活菩萨。”周素芬看着王惠贞激动地说。

孩子总算活了过来，吃了几条泥鳅肉后，眼馋地看着砂锅说：“真好吃，我还要吃。”

王惠贞对周素芬说了一泥鳅的来历，她说：“你家孩子多，虽说嘴多，可手也多呀，都出去想办法弄这些东西来，多少总能垫补一些，总比坐着饿死强。”

周素芬感动地说：“惠贞姐，你是我家石蛋的救命恩人，石蛋给王大孃磕头。”周素芬对石蛋说，石蛋爬在地上就要对王惠贞磕头。

王惠贞两眼含泪，她忙拉住他，把他搂在怀里说：“石蛋乖，好好长大，以后好好孝敬你爹娘。”

这以后，王惠贞家和周素芬家，常常到了晚上就飘着出的各种怪异的食物气味。

艰难的日子一天天地又熬过了一个多月，侄儿侄女们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一来是这些东西本来就越来越少了，二来是寻找各种野味的人越来越多了，谁都不想饿死。

这天傍晚，王惠贞正搂住礼兰在屋檐下给孩子讲故事时，院门被敲响了，王惠贞有些诧异，要是娃娃们外出找东西回来，他们是不敲门的。

是谁呢？她疑惑地过去打开了门，门口站着张道松，他身后还立着两个背着步枪的民兵，她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孩子们出去找吃的东西闯下祸了？

“王惠贞，林中飞在你家吗？”张道松公事公办地问。

“林中飞？没有啊，他没在我家，他快一个月没来过我们家了，怎么？他不在了？发生了什么事？”王惠贞惊讶地问。

“他真没在你们家？”张道松身后的一个民兵不信地问。

王惠贞站到一旁说：“你们要不信，可以进来找啊，他到底怎么了？”

“他怎么了我们现在不能告诉你，要是他来你们家，马上向我报告，我们走！”张道松一挥手，带着两个手下急匆匆地走了。

看着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王惠贞的心中升起一团深重的黑云，林中飞走不见了？难道他又——她又想起了去年他得重感冒那次说出的那些绝望轻生的话。

转念又想，不会吧？自从去年他的孩子们来看过他后，他好象不再象之前那么消沉了，过去这大半年来，他时不时也来这家里坐坐，跟这家里的孩子们讲他过去的战斗故事，有说有笑的，他不应该还抱着那个念头不放吧？

王惠贞在忐忑不安和念经求佛中，挨过了上半夜，她也不知道自己是饿得睡不着，不审替林中飞操心得睡不着，她直到下半夜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上午放学吃饭时，王惠贞跟着杨淑芬去食堂打饭，她看见了林中飞，心上压了她一夜的石头这才落下来。

林中飞身旁跟着一个背枪的民兵，他看见她和杨淑芬，笑着给她俩打了个招呼，也没说什么，端着自己的饭碗跟着那民兵走了。

傍晚时分，等了好久的王惠贞才等回出去打听消息的杨淑芬，杨淑芬说：“大姐你不用担心，我打听到了，他二姑父这次不是去寻死路的，他是去寻活路了。”

“寻活路？什么意思？”王惠贞奇怪地问。

杨淑芬笑了，她说：“我听人从妇女主任马兰嘴里听来的话，说他二姑父昨天桌上出去放马，到了下午，只有十三匹马自己回来了，还有两匹马和他这个人没回来，跟他住一起的张宝就向民兵连长张道松报告了。张道松以为他逃跑了，带人找了他一晚上都没有找到。”

“张道松正要向上边报告，今天一早他骑一匹牵一匹带着两匹马回来了，他报告说，昨天马发情，一匹追一匹，追得跑丢了一匹，他是骑马去找那匹跑丢的马去了，一直追到了山里，天晚了他就没回来，在山洞里猫了一晚上，今天一早才带着两马回来了，孙书记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让张道松带人还在审问他呢。”

“大姐，你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杨淑芬疑惑地问王惠贞。

“阿弥陀佛——我不知道，佛知道。”王惠贞说了这两句，转身走开了。

王惠贞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取出经书，刚看了几行，就听见下面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她从窗户看过去，进来一个人，看上去好象是林中飞，仔细一看，果然是独臂的林中飞。

我得去看看，是凶是吉，王惠贞忙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