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宋琳 一
作者:古日文月      更新:2020-07-19 00:10      字数:5993

段飞瞧见九小姐等人远去,从藏身的屋檐下面上来,想到先前邓黄两人对自己的维护之情,心生感激,心想:“我与邓黄两位师兄见面不多,他二人如此维护我,虽说两位师兄未必需要我的回报,但我若不想着回报两位师兄,岂非太过忘恩负义了?”

随即,却是心中一凛,陡然觉得一身冷汗嗖嗖往下掉,心想:“纵使我心中再喜欢柳姑娘,然而正魔殊途,早晚会有决战,倘若事情拆穿,非但我,我师傅,就连柳姑娘,还有柳姑娘的亲朋都会受到牵连,其中牵涉极大,不知多少人会因我与柳姑娘而受到牵连,若真到万不得已地步,我宁可自费武功,与柳姑娘一同退出江湖,也不想别人受到牵连也罢,一年后见到柳姑娘时,再行商量。”

站到屋脊高处,放眼望去,四周夜幕沉沉,瞧不见几点灯火,想来已经非常晚了,段飞也懒得去找福林客栈,头枕剑鞘,在房顶和衣而睡。

这倒是一场好睡,不知不觉间,天已亮了,段飞伸了一个懒腰,手持长剑,从屋脊上站起身来,瞧见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洁白无瑕的晨雾从少女身边飘过,少女的肌肤,竟比晨雾更白,鹅黄色的纱裙随风飘扬,飘飘然,好似天上下来的仙女。

段飞不由得怔了片刻,心想:“好漂亮的姑娘!”

黄衣少女笑道:“段少侠,你醒了?”她原来就是段飞方才在清风楼上遇见的黄衣少女。

段飞行礼道:“醒了!我一般睡得没这么死的,失礼之处,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黄衣少女忙还礼道:“段少侠,不必客气,是青城派的胡伯伯叫我找你的,我姓宋单名一个琳字!”

说着拿出一封书信,放在段飞手中。

段飞一见字迹,立时大喜,欢然道:“这是胡师伯的笔迹,原来姑娘真是胡师伯的侄女,幸会幸会!”

宋琳道:“幸会幸会!其实这次胡师伯交托给小女子与段少侠一件任务,需得做好才是!”

段飞道:“姑娘请说!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宋琳神色一喜,想要说一些感激的话,忽而心念一动:“是他们华山派主动送上门来,我正好利用他们华山派当挡箭牌,倘若谈感谢倒是让他瞧轻了藏剑山庄!”

宋琳心中一凛,便没说感谢,慢慢踱步走到屋檐边,回头道:“段少侠,你跟我来!”她有意利用段飞,言语显得非常亲切,从屋檐边跳了下去。

眼见宋琳跳楼,段飞心中却不觉惊讶,因为他知道宋琳武功甚高,高屋虽高,却根本伤不了宋琳。

他走到屋檐边,见宋琳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也跟着跳了下去,轻轻落在一个铺满青石板的大院子里,膝盖微不可察的一弯,便站直身子。

他的轻功虽稍稍逊色于宋琳,但在他这样的年纪也是极其罕见之高,宋琳略带诧异的瞧了他一眼,心想:“看不出他的轻功竟有这么高!”

只见正对面有一个巨大的屏风,屏风前面应该就是正门,虽瞧不见相貌,但从屏风大小推断,应是一个很大的门,相当气派。

左右两边都是一排较矮一点的房屋,装饰极其考究,段飞没见过大富人家的家宅,但料想与这差不多,不由得目瞪口呆,心想:“好大的院子!”

宋琳细细打量段飞神色,心里冷笑道:“父亲说得没错,七大派名声虽响,只不过是一群粗鄙的山野村夫,那比得上咱们藏剑山庄雍容华贵?”

她心中不屑一顾,脸上却甚是亲切,两边各自有一个小门,她笑着瞧了段飞一眼,道:“请跟我来!”从右边小门走了进去。

段飞被她一喊,回过神来,迈步跟了上去,问道:“这位姑娘,还没请教胡师伯要在下做何事?”他与宋琳只有两面之缘,之所以会如此信任宋琳,全是看在胡义林份上。

宋琳回过头来,脸颊微微泛红,正色道:“段少侠请别再问,只要知道这是胡伯伯安排的就好,你我尽力而为吧!”

段飞一听胡义林三字,只道这位名扬天下的青城山长老做事必有他的道理,当即点了点头,不再询问。

宋琳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他对胡伯伯十分敬重,不然他若真问起来,我...我又怎么和他说?”

原来前些天周义武曾代段飞向峨眉派的才女蔡文提亲,但被人家拒绝了,他灰头土脸的从峨眉山上下来,正巧遇见青城派的胡义林,便谈起了这件事。

胡义林是周义武的好友,又曾见过段飞,知道假以时日,段飞的成就必然不可想象,正巧侄女宋琳待字闺中,就想撮合段飞宋琳。

周义武那时刚在峨眉山碰了一个软钉子,对他来说,胡义林这番话无疑有雪中送炭的意思,心中感激之下,两人一拍即合。

当下两人来到藏剑山庄,与藏剑山庄庄主宋棣谈起这件事,藏剑山庄名震江南,江湖威望丝毫不逊色于华山派,但华山派还有六个同气连枝的盟友,除了魔教,就没人敢不给华山派面子!

宋棣心中早有如意人选,百般不愿,但也不敢明着拒绝,便提了两个刁钻要求,一个是需得让宋琳看得上,二个是需得让他母亲胡婆婆看得上。

原来,宋棣知道宋琳眼光一向极高,天下间只怕难有人入得了宋琳法眼,而那胡婆婆是江湖中仅有的那么几个绝顶高手,想要令胡婆婆满意就更难!

周义武两人出了藏剑山庄,一番商议,胡义林写了一封书信,飞鸽传书给宋琳,信中极其夸赞段飞,却不是先前宋琳交给段飞看的那封,而周义武也写了一封书信,飞鸽传书给段飞,把个中详情一一说了。

可周义武两人没有料到的是,那时段飞已不在华山,正在尚府打擂台,宋琳则在擂台下看热闹。

当晚宋琳回到家里,就看到胡义林的书信,以她的聪明,自然能够猜到段飞必然没可能看到书信。

她瞧段飞打擂台时,便觉得这个华山弟子武功还算不错,但也只比一般的七大派弟子稍好那么一点点,那一点像胡义林心中所言?

她恼怒之下,便把胡义林的书信扔进火炉烧了,找来笔墨纸砚,提笔欲要回信,忽而心念一动,暗想:“段飞的武功虽然平庸,然而他们华山派还是有几个高手,那金鹰教少主总是缠着我,不如就拿他当挡箭牌,让他们华山派与金鹰教狗咬狗!”

当下计议已定,便不急于拒绝,心想:“我看那金鹰教少主神色,不日便要强行逼婚,需得尽快把华山派拖下水才是。”

也是因缘际会,段飞跟着柳晴等人正巧又到了宋琳家的房顶,他们几人乒乒乓乓争斗起来之时,宋琳被引了过来,她想起信中提到的第二个条件,心中大喜。

段飞不知宋琳心中谋划,跟着宋琳进了小门,看见一个小一点的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厢房,都从外面锁着,正对面的矮墙上有一个门,门后又是一个院子,俨然是一处极大的宅邸,心中一动,心想:“这里没见有几个人,但好似不比有数百弟子的华山派小多少!”

宋琳聪慧,瞧段飞神色便知段飞在想什么,心下更觉不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两间房间是客房,没客人的时候都锁着,方才我们下来的那间高屋是家里客厅,平时奶奶都在高屋宴客!”

段飞被吓了一跳,道:“坏了,我把高屋弄坏,姑娘的奶奶岂不是不能宴客了!”

宋琳莞尔一笑,道:“我们这一年难得来一次客人,就算奶奶现在想要宴客,那也是不能啊!”

段飞听她这么说,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瞧见宋琳走进对面小门,他跟了上去,却是一个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的小院子。

宋琳指着一株枝干歪歪扭扭的小树,料想段飞没什么见识,说道:“这是牡丹花树,五月才会开花,奶奶最喜欢用牡丹花的花瓣酿酒,现在酒窖里还有一坛,段少侠若是想喝,我可以偷偷的给段少侠拿来!”

段飞赶忙摇了摇头,道:“我刚刚打坏了你家的房顶,再喝你家的酒,若是你奶奶知道了,准会怨我的!”

他却不知,这种酒非是一般以花酿制而成的酒,而是对习武之人大有裨益的稀世珍馐。

宋琳奶奶每年只能酿制而成一小杯酒,积小成多,方才能有一坛之多,端是武林之中极其罕见的一件至宝。

宋琳此时肯把一坛酒都给段飞喝,一是知道段飞必然不会喝,所以故作人情,二是就算段飞真的喝了,那就欠她一个更大的人情,无论如何都对她有利。

宋琳见他不喝,心中甚喜,常人此时一般就会见好就收,然而她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道:“我不说,你不说,谁能知道?你若真的要喝,我现在就去给你拿,到底喝不喝?!”

段飞见宋琳说得认真,心中十分感动,心想:“她必然是看在胡师伯面上,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同时又怕她当真去拿,平白惹出事来,急忙摇头道:“我在平时不喝酒的,因为酒会乱性!”

宋琳噗的一笑,问道:“这些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段飞道:“当然是我师傅说的!”

宋琳笑道:“你师傅说得很对,你应该听他的,我不给你喝酒了,怕你喝酒之后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来!”

段飞心想:“我喝醉了倒头就睡,又能做出什么事来?”

忽然想起那些光顾妓院的客人喝醉之后,往往会上下其手,或者抱着粉头乱亲乱啃,他脸颊一红,心想:“我在这里绝不喝酒!”

瞧见左边有一堵矮墙,墙后有一片竹林,一闪小门从矮墙上过,门后就是竹林。

宋琳道:“我奶奶就住在竹林里面,她老人家有一个习惯,喜欢指点后生晚辈的武功,不管段少侠能不能获胜,但只要小心应付,与我奶奶认真比武,她老人家自当满意,否则定会怨我与胡伯伯,段少侠当帮我伯伯分忧才是!”

段飞心想只要不求获胜,这倒不算难,问道:“我自当替胡师伯分忧的,待会儿只要小心应付,认真比武就可以了吗?”

宋琳道:“嗯!我奶奶非常疼我,待会儿段少侠要显得与我亲近一点,我奶奶见你与我亲近,就会手下留情,咱们也好齐心协力办好胡伯伯交托的事!”

段飞皱眉道:“男女授受不亲,恐有不妥吧!”

宋琳微微一笑,道:“胡伯伯是我伯伯,也是段少侠师伯,都是伯伯,所以我与段少侠算是娌表之亲,并非寻常陌生男女,你们华山派弟子遇见青城弟子时,不也是互相师兄师妹之称吗?”

段飞心想:“这倒也没错!”便道:“虽是如此,但倘若表哥表妹的称呼,倘若姑娘奶奶听见了少不了又要解释一番,不如姑娘待会儿就叫我段大哥,我叫姑娘琳妹,怎么样?”

宋琳笑道:“段大哥!”

段飞喊道:“琳妹!”

宋琳道:“只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段大哥,我奶奶脾气不好,段大哥待会儿切记不要惹奶奶生气,奶奶她生气之后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段飞心中一跳,知道这事是胡义林吩咐,当下硬着头皮说道:“那我小心一点,不惹她生气!”

宋琳点了点头,心想:“话我已经提前说了,待会儿若是发生事故,可怨不得我!”便道:“段大哥,咱们去见奶奶吧!”

走入竹林,一条碎石小道通往竹林深处,宋琳退到段飞身边,两人并肩行走,段飞抬头望了望竹林,讶道:“想不到西安城里还有这么大片竹林!”

宋琳说道:“这竹林原来是几间房子,奶奶把房子拆了,种了城西凤凰山上生的竹子,她说可以引来凤凰!”

段飞轻声打趣道:“琳妹这么美,想来就是你奶奶嘴里说的凤凰,她住在竹林里,一心想要引来凤凰,果然引来凤凰了!”

宋琳心中微怒,暗想:“这家伙看着老实,想不到也是一个轻薄浮浪之徒!”她却不知段飞在妓院长大,总听那些嫖客与粉头疯言疯语,暗中受到了影响,并非存心不良。

宋琳压下心中嗔怒,道:“凤凰其实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一对相爱的夫妻,凤是男的,凰是女的,以前还有一个凤求凰,就是说到这个。”

段飞哦了一声,笑道:“琳妹,看来你奶奶还想给你找一个乘龙快婿!”

他这番话好巧不巧,正好说到坎上,宋琳脚步猛的一顿,脸颊忽然变得绯红,好似傍晚天上的红霞,恶狠狠的瞪了段飞一眼,道:“是啊是啊!就你聪明!哼!”

言罢,往前快步行走,段飞笑了笑,沿着碎石小道走了一会儿,现出一片林间空地,空地四周高大的竹子围成一圈,好似一把巨大的雨伞。

在雨伞中间,有一间青砖青瓦房,竹子做的房门虚掩着,宋琳走到门前半丈远的地方,突然站住脚步,段飞反应极快,也跟着停住脚步。

听得门后一个老迈声音问道:“门外是琳儿吗?奶奶正处闭关时间,不能让你进来,身旁另一人是谁呢?”

段飞听见有人问自己来历,张口就要回道,忽然想到宋琳先前叮嘱,强自忍住。

只听宋琳道:“奶奶,我是琳儿啊,身边这位少年名叫段飞,是华山派周大侠的嫡传弟子,周大侠的名号奶奶应该听过吧!”

说着暗中朝段飞使了一个眼色,段飞心领神会,知道是他表现的机会,当即拱手道:“晚辈华山弟子段飞,见过前辈!”

门后忽然陷入沉默,段飞感到有一双眼睛正从门后打量自己,他心中微微发慌,此时,宋琳忽然挽起他的手臂。

段飞先前宋琳先前说过的话,任由宋琳挽着自己手臂,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

门后老迈声音沉吟片刻,忽又开口道:“呵呵,原来是华山派的小辈,老身在十年前曾与令师有过一面之缘,也算相识一场,你可以称我胡婆婆,令师现在可好?”

这胡婆婆是江湖中一位隐居起来的奇人,江湖中极少有人听过他的名号,但她武功之高,江湖中只有五人与她在伯仲之间,曾经胜过她的只有两人,一是魔教教主,一是秦明!

段飞没听过胡婆婆的大名,心中不觉得惊讶,道:“家师身体康健,武功也是越来越好,华山派除了掌门师伯以及两位太师伯外,就属我师傅武功最好了!劳烦婆婆挂心!”

他听柳婆婆言语之中略有轻视,便故意把他师傅的武功描绘了一遍,用来撑撑场面,虽有脸上贴金之意,但所说皆是实话。

他又嫌胡婆婆三个字念起来不顺口,所以改口喊婆婆,是为显得亲切,以免等会不小心得罪胡婆婆时,尚能有一丝转圜余地。

宋琳脸颊红了红,心中怒道:“好无赖的家伙,竟敢占我便宜,哼!若非要拉华山派对付金鹰教那个小无赖,本姑娘今日岂能饶你!”

她强行忍住,没有反对,胡婆婆心中一乐,心想:“这小家伙嘴真甜,说的话真讨人喜欢!”

当下哈哈大笑道:“哈哈!你不必说得这么细,老身知道令师的武功是很好的,那你自己的武功又如何呢?”

段飞一愣,想起这些天的遭遇,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我...我极少与人比武,不知武功到底如何,但应该还过得去吧!”

宋琳恼怒他言语无状,乘机骂道:“你这蠢蛋呆子,你连自己的武功深浅都不知道吗?说出来也不怕婆婆笑你!”

段飞被宋琳言语一刺,立时背脊一挺,朗声道:“谁说我不知道呢?我的武功虽比你差一点,但也是极好的!”

宋琳脸颊微红,道:“你这呆子,谁要你故意讨好我的?”说着也觉段飞话语中听,突然噗的一笑,先前的气消了一半,心想:“这家伙真会讨人喜欢!”

段飞心中一凛,暗想:“原来我说错了话吗?”正要改口,胡婆婆笑道:“哦!既然你武功这么好,老身倒要试一试!”

段飞心中大急,暗想:“我胡吹大气,可千万不要露馅!”忽又想到:“她闭关练功,怎么试我武功?”心中渐渐安定,拱手道:“不知前辈想要怎么试!”

胡婆婆沉吟片刻,道:“我试你三次,第一次从屋里发掌打你,你需得硬接,不可躲避!”

段飞心想:“胡师伯叫我来的,任你武功再高,总不可能一掌把我打死!”却不知屋后之人武功之高,内力之深,就是他师傅也不是对手。

宋琳怕胡婆婆下手太重,段飞的三脚猫功夫抵挡不住,道:“奶奶,你老人家可要手下留情,否则我...我以后再也不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