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角落里，一抹鱼肚白缓缓出现。
林渊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把肩膀从林嫣的脑袋下挪了出来，低头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半。
拿了个抱枕塞在她脑袋下，再帮她掖了掖毯子，瞥了一眼她难看的睡相，林渊方才起身。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头有点晕，脖子很僵硬，肩膀上还被靠出了一片红印。
站在镜子前，林渊简直不敢相信镜子里的是自己。黑色的刘海乱蓬蓬地搭在额头上，白色t恤上满是压皱的褶子，黑色镜框下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红的吓人。
她好像真的很重啊，肩膀好酸！
林渊活动了一下四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鬼使神差的竟然没有一走了之。大概是她看向他那种不安的眼神刺激了他内心少有的柔软吧。
洗了把脸整理一下，再喝杯水的功夫，天已渐渐褪去夜色，染上清晨独有的橙红，一抹朝阳中隐隐约约地升起通红的太阳，像极了流油的咸鸭蛋黄。
林嫣还斜靠在沙发上沉睡着，一条毯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下是林渊方才塞的抱枕。林渊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林嫣，叹口气走向厨房。
看来这好人还得做到底才行。
熟练地拿出鸡蛋，热锅，少许油，再把鸡蛋打进去，待蛋黄成型便倒出装盘。
冰箱里的牛奶被林渊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林嫣从小肠胃就不太好，喝不了冰的，这一点林渊还是知道的。
十五分钟后，林渊把准备好的早餐端上了桌。
“哇——这些都是你做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林渊身后。
林嫣看着桌上拌好的黄瓜、热过的牛奶、煎的恰到好处的鸡蛋还有盘子里的土司，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然呢？”林渊在餐桌的一侧坐下，拿起自己盘子里的土司一口咬了下去。
“没想到你还会做早餐，我以为你只会做物理题呢！”林嫣说完，迫不及待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对准那个看起来嫩滑可口的鸡蛋，一口塞进嘴里。嫩滑的蛋白非常q弹，蛋黄也是入口即化。林嫣又试了一口旁边的凉拌黄瓜，是用糖拌的，清爽干脆，很合胃口。
“昨天晚上，谢谢啊！”林嫣好像记起什么，转头看着林渊一脸疲惫的样子，心里有点酸酸的，“哎，也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
“别担心，叔叔阿姨在医院呢！”这大概是林渊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慰措辞了，安慰人这种事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但是…我还是担心外婆。”林嫣抿了抿嘴唇，有点干涩，眼神里尽是担忧。打小她就和外婆亲，外婆是家里老人中最宠她的，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背着家里的小孩，偷偷塞给她。
林渊看着她，皱了皱眉，默默拿出手机，给林嫣的妈妈发了条信息。
“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吧！”林渊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
“啊——去哪里？”
还没等林嫣问清楚，林渊就拉起了她的手，拿了玄关上的钥匙，出门。
出租车载着林嫣和林渊在富城的大街小巷里绕来绕去，穿过一片老城区，眼前的街景逐渐明朗起来。三栋十余层的高楼竖立在两人眼前。高楼前有一扇铁质大门，门上挂着两个大字——“门诊”。
“林渊哥，你怎么带我来这里啊？”林嫣扯了扯林渊的手臂。
“因为…你外婆住在这家医院。”林渊说着低下头，看向林嫣，深邃的双眸对上她忧郁的眼神，“我知道你和外婆亲，她摔伤了，你肯定会着急。”
林渊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知道，人在着急的时候，是听不进去安慰话的，所以我说什么都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带你来医院。只有亲眼看到外婆，你才不会那么担心！”
说罢，他慢慢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林嫣看着他的脸，似乎与往日的阴沉高傲有所不同。
她长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听林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谢谢啊。”林嫣的声音有些微弱，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走吧，我刚才问过阿姨了，你外婆在骨科十号病房。”
林嫣朝他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电梯。
富城人民医院的骨科向来闻名，整日人满为患，这住院部更是被病人和家属挤的水泄不通，本就不宽的走廊已经被挤到难容一人通行。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啊！”一位身穿护士服的小护士推着治疗车艰难地穿行在人流中，眼看着就要到病房门前了，治疗车却被突然冲出的病人撞得一歪，朝侧面斜去，车上的医疗用具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的满地都是。
而此时，林嫣就站在护士的旁边，眼看着两个装消毒酒精的玻璃瓶从治疗车上砰地滚下，砸向自己的小腿。
“小心——”林渊听到玻璃瓶撞击治疗车的声音，赶紧回头，正好看到林嫣呆愣的一幕。修长的手指一把拉向她的衣服，把她整个人给拉到了身前。
“你没事吧！”小护士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蹲下身子捡起医疗用具。满地的玻璃渣子。
“我没事。”林嫣冲小护士点点头。跟到了林渊身后，脑袋埋的更低了。
“十号病房到了。”林渊转过身，拍了拍林嫣的肩膀，“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一起进去吗？”
“不了。我带你来医院，只是希望你看到外婆之后能放心的回去写作业而已。”他停下来，瞥了一眼林嫣有些凌乱的衣领和长发，“我的任务只是辅导你赶快写完作业。”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口。
林嫣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谁啊——”
“外婆——是我！”林嫣看着躺在床上，打着石膏的外婆，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滑，从脸颊到嘴角。
和病房里的温情不同，林渊站在楼梯口，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眯着眼睛看向脚下因为楼高而缩小的景物，往日的沉闷阴翳似乎在林嫣离开身边的那一瞬间又缠上了他的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