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的汇报在掌声中结束，林渊送别导师，回到宿舍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从早上到现在他都没吃什么东西，强撑着完成了刚才的全英文竞赛汇报，这时他已经瘫坐在椅子上，原本整齐的领带也凌乱地散开在领口。
“老大，你看咱们今晚…上哪儿整整？”陈易阳见林渊回了宿舍，便狗腿地替他端上了茶杯，杯子里泡着枸杞和胖大海。顺带不忘他离开时答应的夜宵。
“都行，就咱们学校西门那条街吧，你们想吃啥，先去定个位子，我去把周宁叫上，上次的事儿我还没谢谢她。”林渊晃了晃脑袋，换下身上的正装，随手套上墙上挂着的外套。
果真，林渊没有食言。
半个小时后，徐泽就坐在了烧烤摊的座位上，他的旁边坐着陈易阳和喻文禹，而林渊则带着周宁坐在他们对面。
“小周，吃好喝好啊，今天这顿我们老大请！我和你说，我们老大很少请人吃夜宵的…”陈易阳冲周宁笑笑，又冲林渊眨眨眼。当然，林渊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周宁，别客气，随便吃，谢谢你上次帮我那忙儿！”即使在路边的烧烤摊，林渊都显得格外的严肃认真。
“合着你今天请我吃夜宵是为了这个事儿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呢！”周宁也没想真和他客气，拿起一串刚烤好的鸭肠塞进嘴里，她本身也是个不客气的爽快性格。
“徐哥，你怎么还傻愣着，老大请客，赶紧吃，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说话的是陈易阳，他刚说完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两串牛板筋，满嘴流油还不忘招呼徐泽，就好像这客是他请的一样。
徐泽盯着面前的烤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林渊和往常不一样。换作平时，他多半是不识人间烟火地坐在一旁看他们吃，最多偶尔拿起可乐往嘴里灌两口。而今天上来就是两件啤酒，颇有一股不醉不休的味道。
大概是平日里真的很少吃这些，咬了两口牛肉串，味道还不错，没有想象中那种不新鲜的味道。林渊不觉地点了点头，看来这种街边小摊未来也可以多尝试。正好某人似乎也很喜欢这些。
“老大，我敬你一杯。”说罢，陈易阳举起杯子，也不管林渊有没有同意，就朝他的杯子上碰去。
“叮——”是玻璃杯碰撞在一起时清脆的声音。林渊没有反驳，顺着陈易阳点了点头，仰脖子把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今晚的他，喝酒格外干脆，饭桌上的气氛也格外轻松，没有人提平日反复的实验、阴晴不定的导师和写不完的报告。就好像大家都知道这样的夜宵吃一顿少一顿，而以后的他们也终将各奔东西。
酒过三巡，桌上的串也吃得不剩多少，林渊招呼着老板又给加了点菜。趁这空隙，他把下午课题和竞赛的事儿拿出来说了两句，这次课题的结束意味着他们要正式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了。
“哎，果真是撑不过三秒。我说老大，你怎么又开始聊学习了？不是说好了今晚不聊学习吗？”
陈易阳嘴里的啤酒还没下肚，就听到林渊重新聊起了之前的课题。那个课题的实验简直就不是人做的，他们几个在实验室整整蹲了一个月，每天就盯着那几道“光柱”晃来晃去，还要实时记录。那个月，他们寝室都快成“大熊猫“基地了，四个人每天顶着大黑眼圈在实验室和寝室两点一线地奔波，还要承受人来人往的冷嘲热讽。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陈易阳绝对毫不犹豫地放弃这个林渊决定的课题！
“做事要有始有终，以后你想大家一起做实验的机会都没了。“林渊挑了个眉，接过老板递来的餐盘，上面是刚加的串。
他把餐盘放到桌子中间，顺带拿了旁边的开瓶器，起了两瓶啤酒递给陈易阳和徐泽。
“来吧，哥几个，认识也快四年了，还没好好喝过一次，这次的实验课题总算结束了，干一杯，也算庆祝一下最难熬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林渊低了低头，有些不好意思。
“平时你们总觉得我冷漠得可怕，其实我只是不喜欢说话，天生的。”林渊抖了抖外套，站起身，举起杯子，“来吧老徐，小陈还有文禹。”
说罢他抬起手…
“喂，你旁边还坐着个人呢！”周宁翻了个白眼，也不顾林渊，自个儿端着杯子就站起了身。
“额，不好意思啊！”林渊有些尴尬，他刚才光顾着“激情发言”，一时间忘了他身旁还坐着个人。也没说话，扬了扬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大概是喝了点酒，一抹淡红偷偷爬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趁着烧烤摊边黄色的灯光，怪好看的。
“得了，我还能不了解你嘛。”周宁爽快地干了一杯酒，冲其他三人笑笑，偷偷说道：“你们老大就是表面看着冰冷，其实内心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的声音不小，满桌人听到后都笑了起来，唯独林渊坐在她旁边，却有些恍惚。
在他的记忆里，从来都没人这么形容过他。从小到大，周围的大人都觉得他沉稳冷静，从没有谁把他当成那个年纪的孩子来看待，以至于连那时候的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而且林爸林妈本身也不是那种喜欢包办孩子一切的父母，这就给了他更多的选择自由。大概从很小开始，他就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更多了些稳重。这突然被人说孩子气，倒不知道是夸他还是损他了。
缓了个神，林渊又恢复了平日的“冰山脸”，几个人看久了也就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扫兴。
“徐泽你给我留点！你都吃了五串羊肉串了！”临了结束的时候，陈易阳还在为了争夺老徐手里最后的羊肉串而发出咆哮，喻文禹早不动筷子了，平日里他吃的就不多，美其名曰：为了爱情保持身材。
周宁今晚也喝了不少，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红，翘着二郎腿瘫在凳子上，也没把在场的当外人。
大家都吃饱喝足，盘子酒瓶七七八八地散落了一桌子。林渊皱了皱眉，今晚喝的确实不少，他平日里向来不喝酒，不管做什么都刻意控制着。而今晚，不知怎么的，好像有些失控。
站起身，脑袋有些昏沉，林渊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却还是觉得眼前的事物有些摇晃，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双腿也好似灌了铅块，越来越沉重。
“陈易阳，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行不行，二十几岁的人了还不能好好走路吗？”林渊晃了晃脑袋，用手揉了揉眼睛，可眼前还是有两个陈易阳的身影，挥之不去。
“老大，我没晃啊，这点啤酒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怎么可能喝醉？你看，我这脸不红气不喘，还能走直线。”陈易阳得意地向上挑眉，故意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妩媚”的眼神，顺势还往前跑了一小段。
“你胡说，我走的才是直线，你都已经在我眼前晃了好久了。去去去，靠边点。”林渊摆了摆手，拼命想把视线里的陈易阳推开，却挥在了空气上。
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在地，好在被旁边的徐泽一把拖住。
“老大，你才喝了几瓶啊，怎么就给喝成了这样？”徐泽一边拖着林渊的身体，一边费劲地追赶着陈易阳的步伐，“难怪你平日里滴酒不沾，原来是一杯倒啊——”
不巧的是，喝蒙的林渊耳朵还挺好，徐泽小声的嘀咕倒是被他听见了。
“你胡说，你放我下来，我还能再来两杯！”说着林渊抽出手，做了个“举杯”的手势，冲四人“嘿嘿“一笑。
其他四人不禁停下脚步，满头黑线，内心的怀疑更甚了：这真的是平日那个高冷严肃的物理系学霸？
大概不是了——
好不容易把林渊拖回了寝室，徐泽累的说不出话来，一屁股坐在了寝室的地板上。林渊看着不胖，但却是满身结实的肌肉，喝醉了就像只“死猪“一样沉，这是徐泽描述林渊喝醉时候的原话。
“老大，醒醒！”陈易阳拍了拍林渊的肩膀，看他缓缓转过头来，长舒一口气，还没等他庆幸，只见林渊“哼”了一声，脑袋又歪了过去……
“老徐，你说老大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陈易阳倒了杯热水放在林渊桌上。
“我怎么知道，看起来他真的很高兴？”徐泽的语气，明显是个疑问句。
“有那么高兴吗？”陈易阳看了看歪倒在椅子上的林渊，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如此高兴。虽然课题结束不用再泡实验室他也挺高兴。
“你们说，老大是不是心里有事？”闷头看书的喻文禹好似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不过咱老大平时就不爱说话，什么都憋在心里，有点心事也正常。只是看老大现在这样子，我怎么突然觉得他有点惨，年纪轻轻就……”
“我好像听到，谁在说我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