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8)
作者:春风榴火      更新:2021-07-01 13:52      字数:5347

萤火(8)

不能不说, 陆行商的的确确, 是个暖心的男朋友。

他没有演出的空档期, 基本上担当了程池的专车司机, 每天都会来学校接送程池上下班, 平日里的相处, 也是非常照顾她, 感觉就像个大哥哥似的。

其实仔细算起来,他的年纪比之她还要小一岁,虽然俩人念大学是一届的, 但是程池复读过一年。

陆行商的情商很高,从他撩妹的手段就能够看出来,而且俩人在一块儿的时光里, 除了第一次吃饭, 提过许刃之后,那两个字, 便从俩人的谈话里彻底消失了。

他不提许刃, 程池自然更加避讳。

总的来说, 她对这个应该已经算是半个男朋友的男人, 比较满意,也愿意尽心地待他好。

只是有一点。

似乎还…缺了什么。

缺了什么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坐在窗边, 想了很久。

直到sex从龟壳里探出小脑袋, 跟她对望了一眼,程池才恍然有些明白, 她待陆行商的好,都是基于他待她很不错的基础上,就跟还人情似的。

缺的是当初待许刃的一往无前与掏心挖肺。

而那样的热忱,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对第二个人再有了。

程池和杨靖他们约了竞速赛局,她把陆行商也带了过去。

“介绍一下,男朋友。”

程池将陆行商领到小伙伴面前,大大方方地介绍。

“大家好,我叫陆行商。”

陆行商很有风度和礼貌地与众人握了握手。

除了早就知道真相的白悠以外,几个小伙伴都有些懵,尤其是杨靖。

“不是吧程池。”

他快人快语:“你不跟许刃复合你早说啊,你早跟我说,我他妈就追你了我,你搁大马路上随随便便找这么个人你这是成心不让我好过…”

“胡说八道什么呢!”

杨靖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悠给一脚踹飞,她冲陆行商抱歉地笑笑,指了指脑子:“他这儿有问题,甭理他。”

杨靖捂着自己的膝盖呲牙咧嘴,表情痛苦地指着白悠,又指了指程池和陆行商,最终捶胸顿足长叹了一声。

程池笑了笑,拉开了自己法拉利车门,跟陆行商说:“要不要上来试试?”

陆行商当即便同意。

几个选手也各自上了车,白悠拿着旗子,走到山道正中间,一声令下,几辆赛车宛如光梭一般飞了出去。

“要是不好受,就跟我说。”

转过了第一个弯道,程池对陆行商道。

“还行。”

陆行商轻松地笑了笑:“我不晕车。”

他不晕车。

程池不由得加大了油门。

心里头,却蓦然空了一块出来。

那个晕车的男人,不是他。

她想起了第一次带许刃赛车的样子,他咬着牙,分明紧张,却又不愿意表现出来,紧绷着,脸都紫了,看上去可爱极了。

那次程池跑了最后一名。

可是却不曾有半点遗憾。

耳边风声呼啸,带来了记忆里的音讯。

“以这种速度,你又是最后一名。”

“没所谓啊!”

“听杨靖说,赛车你从不输,甘心走在最后?”

“我有你嘛。”

即使被全世界甩在后头,我也不在乎。

因为你说一定会站在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可你…

骗了我。

程池是第一个冲破终点。

漫天的彩带哗哗啦啦飘落,被夜风吹得漫山遍野。

陆行商注意到,她的眼圈有些红,兴许是风。

杨靖输了比赛,依旧是老规矩,晚上的酒局,他请客。

一帮人热热闹闹去了他们常去的那家娱乐会所,开了个大包,又是满桌子的酒。

酒过三巡,杨靖带了那么点儿醉意,把陆行商给叫出去了。

“兄弟。”

走廊间,他醉醺醺地将陆行商给按在了墙上,迷迷糊糊地说:“你晓不晓得,高中那阵子程池就跟许刃好上了。”

“我晓得。”

陆行商点头:“阿池都跟我说过。”

杨靖绯红着脸,低头冷笑了一声:“她都跟你说过是吧,那她有没有说,有一次赛车,她带了许刃,那个时候,她跑的可是最后一名,知道为什么?”

他抬头,逼近了陆行商,满嘴酒气,压低了声音:“因为她舍不得。”

陆行商别过脸,避开他满是酒味的气息,低声喃喃道:“你醉了。”

“醉没醉老子心里头清楚。”

杨靖不耐烦地吼了声:“不清楚的人,是你。”

“程池还喜欢许刃。”

杨靖指了指房间门,提高了音量:“问问那个包间里,他妈谁不知道,你以为你能插得进来?”

“我知道。”

陆行商说:“我还知道,你今天的表现,对我的态度,都是嫉妒。”

杨靖突然冷笑了一声,放开了陆行商:“是,老子是嫉妒,但是老子嫉妒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许刃一个,你他妈算老几?”

“杨靖。”

陆行商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抬头看向杨靖,不再笑,换了稍稍严肃的表情:“你们,是不是都挺盼不得她好?”

“你她妈能再说一遍?”

杨靖冲他吼。

“我说,你们是不是都……”

陆行商的话还没说完,杨靖的拳头就招呼了过来,却被赶出来的白悠给一把拉开,她拽着杨靖的后衣领往后拖。

“老子要弄死这家伙!放开手!”

杨靖瞪红了眼睛,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白悠死命拽着他,冲陆行商不住地说道:“抱歉,他喝醉了就是这德行,连自己都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行商冷着脸,说:“今天差不多了,我带程池走了。”

“是,她喝了不少,麻烦你送她回去。”

白悠道。

“自然。”

陆行商说完理了理衬衣领,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包间。

“你他妈回来!”

杨靖还要跑过去,白悠一把拉住了他,急声道:“你丢人不!”

杨靖暴躁地说:“丢啥人,这家伙自己不识好歹!”

“识不识好歹,他都是程池带来的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你算哪根葱,也好指手画脚?”

白悠也有些来气,故意拿话呛他:“等程池醒了,他要是搁程池跟前儿打小报告,这朋友还当不当了?”

“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他试试!”

杨靖很不服气地说。

“反正你今天的表现,特没风度!”

白悠环抱手臂,淡淡地看着杨靖:“还跟十几岁那阵子差不多,特衰!论气魄,论度量,那姓陆的,能甩你几大马路。”

她感叹道:“不得不说,程池挑男朋友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哼,跟许刃比,差远了他!”

杨靖没好气地说。

“行了,我要是你,压根就不会跟他发生正面冲突,一个电话把正主叫来,到时候看看,谁胜谁负。”

杨靖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同时看向白悠,嘿嘿地笑了声:“我还以为你站小白脸那边。”

白悠笑了笑:“我谁也不站,但喜欢看热闹。”

杨靖拿出电话给许刃拨了过去,等了几秒,看着白悠有些哑然:“关…关机了。”

正说话间,陆行商已经扶着不大醒人事的程池走了过来,对白悠道:“我送她回去了。”

白悠点点头:“麻烦你,陆先生。”

望着陆行商扶着程池离开的背影,杨靖看向白悠,傻愣地问:“就这样让他把程池带走,万一这家伙起什么歹心…”

白悠皱了皱眉头,道:“电话,继续打呀,打到许刃接为止!”

杨靖又忙不迭地拨了电话。

幸好,下一通电话拨过去,许刃那边,终于是通了。

杨靖急吼吼地问道:“你在哪啊?

刚才怎么关机了?”

许刃道:“前几天上海总公司有些事情处理,现在刚下鹿州机场。”

“难怪这几日不见你人影。”

许刃他提着公文包,步子迈得大,走得挺急,言简意赅地问:“找我什么事?”

“哎,没啥大事。”

杨靖起了坏心,有意要吊他胃口。

“没事我挂了。”

“你瞅瞅,啥态度!”

杨靖拖长了调子,方才在陆行商那处受的气,似要从许刃身上讨回来似的:“当初找到我们,说要把程池重新追回来的时候,一口一个杨哥,叫得那可是跟亲哥没差。”

许刃那边低笑了声,拿着抑扬的调子说:“亲哥,请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杨靖也不跟他磨嘴皮子了,只说道:“那啥,就是有个人,趁你不在跟程池谈了个恋爱。”

“……”

许刃那边没声儿了。

“喂喂喂!”

“听着。”

“程池喝醉了,他送她回家呢,不过…是不是往家里送就不大清楚了,刚从嘉华出去,应该是走香槟大道,你要不要去堵一堵,说不定还能……”

杨靖话没说完,电话就已经被许刃挂断了。

程池晕晕乎乎,很是不听话,走到了夜总会酒吧大厅里,拉着陆行商又是唱歌又是跳舞,折腾个没完,陆行商倒是也纵容她,好不容易等她闹得自己觉着累了,才将她弄出了酒吧,扶到法拉利车上,侧身给她仔细地系好了安全带。

程池脸颊上泛着醉意的酡红,眼眸半睁半阖,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嘴里咕咕哝哝低声说着什么。

清泠而皎洁的月光下,她的醉态,美极了。

陆行商情不自禁地俯身,想要吻吻她樱桃似的莹润的唇。

然而刚刚凑过身去,不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光骤然打了过来,陆行商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

他按了按喇叭,向对方抗议,车灯晃了晃,灭了,他缓了很久,视线才重新恢复正常,陆行商启动了引擎,将车开了出去。

他走的不是香槟大道,而是另外一条路,上了高架,他想把程池带回自己的家。

今天杨靖的话,说实在的,对他而言没有一点波澜是不可能的,他是男人,纵然表现得好像很有风度与气量,也没有办法不在乎女朋友的前任,那段轰轰烈烈几乎要燃成了灰的爱情,他亲眼见证过,所以心里的妒火,此时此刻,才愈加强烈。

他是何等骄傲的一个男人,自问,论学历论家世论才华,样样都比许刃强,即使他承认,大学那阵子,的确是很欣赏过许刃一段时间,但那样的欣赏,仅此于一种俯视姿态的玩味,因为不管许刃怎样努力,现在取得了什么样的成绩,他都永远不可能迈入他们上流阶层的圈子里,就像可怜又可悲的盖茨比一样,金钱和地位,是绝对的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

所以他可以理解程池对许刃的喜欢,很可能是一种拯救和怜悯的心态,同样也能够理解,像杨靖这样的人,这么接纳和喜欢许刃,也同样是处于一种怜悯和自我麻痹的崇高感。

陆行商的确喜欢程池,从第一面就喜欢上了,不过并不算爱得很深,但在既然又机会能重逢,他其实也挺想与她好好发展,因为他们是相配的。

一通漫长的回忆之后,陆行商透过后视镜,发现方才拿车灯闪他的那辆车,一路跟着他,紧随其后。

陆行商微微皱了皱眉,加重了油门,将车一路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