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画中少年
作者:旧游似梦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821

靳云扬站在他面前,目光笔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畏惧。 柳乘风暗自捏紧在桌下的双手,冷声开口:“靳大人,你最好说出个理由来,否则……”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理由?”靳云扬轻笑,眉眼中露出轻蔑的神色,“太子既然觉得楠樱该死,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为何要……要做了那种事,然后把他不管不顾地丢到大牢任其自生自灭!?”

“你关心他?”他没想到楠樱竟然这么招男人喜欢!

“是你气量狭小!那章士晗既已承认是他胁迫楠樱!你遇难时,楠樱又为你挺身而出,你究竟还有何理由还要将他关入大牢?”

“是无理由,但他是自愿入牢,我也无可奈何!”

“自愿?”靳云扬拧眉冷笑,“那地牢阴暗潮湿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他怎会自愿?再者,施大夫替他看病时让他出牢,他也说是太子不允!太子到好意思说他是自愿!?”

“靳大人,你这么替楠樱鸣不平,究竟是何道理,莫非你……”

“柳乘风!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虽然纵情欢场,但从不好男色!”靳云扬盯着他,目光有些闪躲,“我只是,只是看不惯你始乱终弃!”

“哦?但这好像与你无关吧?”

“怎么会与我关?”靳云扬突然拔高了音量,大叫起来,“既然那个死冰块在意你,就不可能与我无关!”

他的双手重重地拍到桌面上,脸上流露出愤慨的神情,但很快这种神情就被懊恼取代,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也渐渐弓起,似乎有些退却。

仔细注视着眼前那张轮廓分明地脸,柳乘风第一次发现靳云扬长得十分英俊。他的脸是健康地小麦色。浓密地眉毛既不很粗也不很细。下面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珠透露出一股武将特有的坚毅与沉稳。直挺通透的鼻梁则宛如他那刚直不屈的性格叫人过目难忘。

不过最让柳乘风吃惊地还是那饱满丰厚的双唇。就在离开凤都的当晚,他还吻过那双唇。至少他后来以为自己吻到地是伪装成冷寒冰地靳云扬。但现在他开始对这个想法多少抱些怀疑态度了。因为冷寒冰的唇很薄,薄到上下两片凑在一起也不比靳云扬地一片唇厚多少。下意识地将手伸过去。就在手指即将碰触到的瞬间。眼前的人猛地往后一仰。蹭蹭倒退了几步。

看到靳云扬满面通红,神情狼狈地模样,柳乘风忍不住出口嘲讽:“靳大人!你不会以为,本宫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靳云扬的脸霎时变得更红。有一刹那,柳乘风几乎听到了磨牙的声音。但对方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出了书房。

巨大地摔门声‘砰’地响起,柳乘风没有听到靳云扬咬牙要让他为上次的吻付出代价。只是暗自感慨靳云扬远不像看上去地那么沉稳。

“太子,楠樱公子他……”施然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一脸的慌张和无奈。

再次进入地牢,柳乘风发现这里的人见到他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奇怪的神情,那神情好像是在极力控制着什么。尤其是领他去牢房的年轻牢头,更是时不时地回头瞥向他,眼眸中还流露出庆幸与畏惧的神色。

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声低低的奇怪的口哨声,接着昨日见到的几个牢头神色慌张地从里面走了过来,见了他行了个礼后,就匆匆走开了。

又往里走了一段后,柳乘风发现左面几个牢房的犯人都抱着木栅栏,目光出神地望着对面。就在这时,牢头打开了他右手边的一个牢房,而那个牢房正是犯人们目光集中的地方。

牢房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侧卧在草垛上。目光在扫到优美的脊背与被衣衫包裹的翘臀后,柳乘风立刻明白了犯人们小声抽气的原因,不由得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想要把楠樱拉起来,手指刚碰到楠樱的衣衫就被一把挥开。

“别碰我!”楠樱缩成一团,小声嘟囔道:“是太子……把我关在牢房……你们不能……”

“不能什么?”柳乘风弯下腰,皱眉盯着从一开始就露出引人遐想姿态的楠樱。楠樱的脸颊被披散下来的乌发遮住大半,让人看不清表情。伸手拨开早已被濡湿的乌发,柳乘风这才看到楠樱眉毛紧锁,神情痛苦地闭着双目,而指腹下的肌肤也烫的厉害。

“楠樱公子烧得厉害!”似乎在确定他心里所想,一直没有说话的施然适时插了一句。

“是么?”目光探到楠樱脖颈处敞开的领口以及抓得凌乱的衣衫,柳乘风下意识地往后看去,发现施然正神情专注地望着对面的犯人。弯腰抱起再无动作的楠樱,柳乘风大步走出地牢。

一路上,他不时听到有侍从在身后小声的议论,那些议论从最初对他的指责一下子变成了对他的赞许和同情。对于人们这种比风向还快的言论,柳乘风早已习惯了置之不理。

似乎被窃窃私语的声音吵到,从刚才就没有清醒的楠樱倏地睁了双目。漂亮的丹凤眼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后,楠樱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他没多大气势的大嚷,不住地挺身,犹如一条垂死挣扎的鲤鱼。

柳乘风紧紧扣住楠樱的身子和膝盖,但显然制止一个生病的男人并不比制止一个健康的小孩要容易。有几次柳乘风都不得不停下脚步专心应对。在几次较量后,他们渐渐吸引了更多人侧目驻足,柳乘风粹不及防地低头吻上楠樱苍白干裂的嘴唇,并趁他怔愣之际,在耳边狠狠威胁:“你若再挣扎,我就在这儿要了你!”

楠樱登时没了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在猜测他话中的真假,但柳乘风丝毫没给他思考的机会,作势要吻。楠樱赶紧偏过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不远处的人群见没热闹可看也都悄悄退去,不过却始终有一个人踌躇地站在他们前方十米处的地方,盯着他们。

“愣在这儿干嘛?”走到距离那个侍从三步远的地方,柳乘风忍不住问了一句。

侍从吓得一怔,忙低了头,说单员外在客厅候了多时。感到怀里的人身子瞬间僵了一下,柳乘风也没多问,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仍是抱着楠樱回芳华楼。

许是刚才的威胁起了作用,在之后的路上,楠樱乖得像根木桩一样动也不动。柳乘风把楠樱放到床上,转身就要离开,这时,楠樱突然抬手,紧紧抓了他的衣袖。见他双唇微张,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柳乘风刻意等了一会儿。然而,楠樱却松了手,偏过头去。

柳乘风一进客厅,单员外身旁的小仆就耳语了一句,只见单员外马上起身走了过来,弯腰要跪。

“单员外,您这是何故?”架起那双消瘦的臂膀,柳乘风把单员外让到座位上。

“老朽有罪啊!”单员外叹了口气,用那双苍老又有些浑浊的双目注视着他,喃喃开口,“是老朽连累了楠樱公子!”

“单员外此话怎讲?”

“太子!”单员外步履蹒跚地走到他面前,问道,“老朽今日里听说,太子因为楠樱公子前日下午失踪之事,将楠樱公子关入大牢,可有此事?”

见他没有答话,单员外脸上浮现出愧疚的神色,颤巍巍地抓住他的双手。“太子,楠樱公子那日并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他是去看望老朽,老朽见他谈吐不俗,又有些乡音,不禁想起了失散三年的儿子,就拉着他说了会话!怎成想会被人传出如此不堪的谣言,害了楠樱公子!”

“员外可给了楠樱五千两汇通商行的银票?”

“那银票是……”单员外忽然淌下泪来,弯膝要跪,被柳乘风馋住,抹泪道,“那银票是老朽送给楠樱公子,求公子帮老朽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找寻那失散的儿子啊!”

原来是这样啊!楠樱不仅对他说了谎,对小童也说了谎。“不知员外的令郎是何容貌?”

“我已让仆人带了犬子早年的画像!”说着,单员外从小仆手中接过一卷画轴,徐徐展开。只见一片怪石嶙峋之中,一个身着浅蓝色罩衫的少年正在悠然抚琴。那少年看上去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十分俊美,在右眼角处还有一个小米粒大的泪痣。

柳乘风仔细看了又看,隐隐觉得那少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由问道:“员外说令郎失踪三年,那此话是何时所做?”看那单员外两鬓斑白,腰弯背驼,少说也有六十开外,怎么也不像一个十七八岁少年的父亲。

“这是我儿去凤都前所画,算算今年也已二十有一了!”

“那……”

似乎看出他要说什么,单员外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朽虽看上去老迈,实际今年刚到天命之年!倘若不是我儿……”说着,单员外又悲切起来。

送走了单员外,柳乘风对着画像仔细看了良久,每看一次,都觉得有个人影在眼前重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