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洪妈妈报了警，等警察赶到将网络暴民清走，大家总算出了门。

杨木开车送洪心和她父母回家，趁着洪爸爸洪妈妈下车没注意的瞬间，他拉过副驾的洪心吻了她额头一下。

“干嘛。”她瞟了眼父母，见他们没发现，红着脸小声抗议。

“明天不用来上班。”杨木说，“这是一大早见不到你索要的补偿。”

“为什么不用上班？”洪心诧异地问。

“和你爸爸妈妈待在一起比较安全。”杨木思考了一下，“我会找几个保镖在附近看着。”

“不，不是，有那么严重吗？”洪心皱眉。

“小心为上，你要是有什么事，我担不起风险。”他说完为她解开安全带，看她下车，进入单元门，回到家开了灯才离开。

洪心本以为杨木多虑了，但第二天事态真的变得更糟，洪爸爸和洪妈妈暂时关了店，一家人都在家里呆着。

期间电话不断，全是陌生人打来的。刚开始洪心还接，但接通后，听到的话不堪入耳。

“去屎，吃屎，虐待狂！”

“居然对小孩出手，要不要叔叔对你出手啊？”

“你特么全家是变态吗？！”

他们干脆拔掉座机电话线，把手机设为拒接所有陌生电话。

洪爸爸洪妈妈虽然没说什么，跟以往的休息日一样，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但洪心还是瞥到洪妈妈时不时地拿出计算机，计算成本之类……她内疚极了，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想要睡上一觉，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个时候，要是杨木在身边该有多好，她就能抱着他狠狠哭一场了。

可el现在被vv咬死，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不能打扰他，洪心叹口气，打开用电脑，查看el集团的股票。

不到三点，那k线图居然跟悬崖似的断掉了——

跌停？！

突然从窗外传来一阵喧哗，她打开一看，小区门口不知何时聚满了人，里面还混了不少记者，他们用长焦镜头、广角镜头、手机镜头……各种黑洞洞的东西对准她的窗户。它们仿佛幻化成毒蛇的眼睛，飞到她的窗户上，然后钻进她的卧室，爬到她身上……

洪心控制不住哇地大叫一声，匆忙将窗帘拉上，蹲在床脚，双手抱住头瑟瑟发抖，泪水簌簌住地往下流。

洪妈妈听到响动冲进房间，见洪心缩在床脚，痛心地将她扶起来。

过了会儿，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笑：“心心，陪妈妈看会儿电视吧。”

不等洪心回答，洪妈妈就揽着女儿的肩，把她推进客房。

电视里本来播放肥皂剧，不知怎么，这会儿结束了，换成了热点访谈。出场嘉宾是心理专家吕淮一，主持人说：“最近有件虐童案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不知吕教授能不能对此发表一些看法？比如怎么关注儿童身心健康，降低熟人造成的隐形伤害？”

洪爸爸赶紧换台，洪心擦了下眼角，故作轻松地说道：“爸，没问题的。这个专家我认识。”

屏幕中吕淮一微笑道：“在此之前，首先要确定虐童案的真伪，网上有不少事件，看起来真实，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故意展现出误导网友的一面。最经典的案例就是，前不久，a城有名年轻女性在公交车上，打了身边老人一耳光，疑是与老人抢座位。那名女性随即被人肉出来，遭到网民们的攻击和谩骂，为此她患上抑郁症，进了a城医院。但事实是怎样的？有警察证明，那名老人是一名惯犯，年轻时因为多项罪名坐牢，后来经常在公交车上猥琐年轻女性。”

吕淮一说的那些似乎超出大纲，主持人有些尴尬地抹了抹额角的含税，想要把话题引回儿童安全上，然而吕淮一打断他，继续说道：“网络平台的开放性，让人们能够自由地释放被压抑的欲望，而且可以降低个人的道德风险，通过结成团队去表达这种欲望。但这只是集体意志，并不是绝对正义。”

他的话越来越直白：“就像这两天闹得人尽皆知的口红侠事件，不少人觉得谴责口红侠，可以让自己显得高尚正义，融入大流……”

看来这世界上终于还是有人为她说话的，洪心觉得自己好过多了，她认真听完他说的每个字，然后悄悄掀起窗帘，那些闹事的人少了许多，她看到角落里有几道高大的身影，他们是杨木叫来的保镖么……

果然他比自己更了解这世界，洪心苦笑了两声，就看到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走向小区。

他戴着鸭舌帽还有墨镜，但鼻子和嘴的轮廓看起来挺熟悉。男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住。

他无奈地摊开手，扬了扬手里的花束，似乎在辩解什么。

洪心不禁拨了一个号码，果然，那男人接起了电话。

“嗨，口红侠，不，你应该叫洪心吧。”古小翔笑道，“你还好嘛？”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难道他也是跟那些网民一起来谴责她的？

“来看你。”他嘿嘿笑着，抬起头，看到躲在窗帘背后的她，举起手，冲她摇了摇花道，“我见过豆豆，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在论坛里跟其他人吵起来了，你的粉丝们都好勇猛，把他们都骂得回不了嘴。”

“你是名人，这样站队好么……”洪心视线又开始模糊，她觉得自己真是小人，居然这样度君子之腹。

“我站队从没错过。”古小翔自信满满地笑道，“这里有人保护你，我就放心啦，不去你家了。这束花我让保镖转交给你。对了，虽然是玫瑰，但没别的意思。它们不是我一个人买的，算是集体财产，粉丝们集资你买给你的，名单很长很长，我都打印了放在花里，有‘萌萌哒纳言’、‘打死渣男比尔’、‘龙虾村吴彦祖’……”

一口气说了十来个网友的id后，古小翔将花塞到保镖手里，摘下眼镜，对着她的窗户做了个拜拜的动作。

“口红侠……”他欲言又止。

“什么？”

“加油。”古小翔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想了很多，最后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挥挥手转身离开，“就像那天你用一根手指刺破飞来的足球一样，不管多大的压力，我相信你都能够解除。”

洪心被那句话打动。

第五因灵也好，古小翔也好……他们被她拒绝，却坦坦荡荡，在她陷入泥潭的时候，毫不吝啬地伸出援手。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洪心感觉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恢复，她摸出手机给柯以兰打了个电话。

柯以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好似刚刚哭过：“对不起，洪心。”

“怎么突然这么说？”洪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el股票下跌的事，我大哥有参与，不，准确说是，他预谋。”她对洪心和盘托出，“二哥……他也想借此夺回咕咕文娱。我知道你会因此责怪二哥，可是，生意毕竟是生意，他没能在感情上顺意，也只能在生意上找回点自尊了。”

洪心听到这里，脑袋嗡的一声，变成空白，接着，一股强烈的被背叛的感觉升起，是那样痛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没进黑漆漆的深渊：“那……我的身份，还有虐童传闻，都是你们做的吗？你们怎么可以……”

柯以兰着急地分辨：“不，那个我们并不知情！大哥拿到手的只是px8089的分析报告。使用变幻如我系列唇膏的不光是你，其他人也出现了问题，不过她们只是产生了轻度幻觉，并没有转换性格什么的。”

“口红侠的照片和视频，是豆豆爸爸卖给白夜的——自从豆豆妈妈打赢官司后，他就怀恨在心。大哥二哥也是今早才知道，为此二哥和白夜动了手，我们和vv的合作也会中止。洪心，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们……但我必须告诉你实情……这样做或许很自私，但能让我减轻内疚。对不起，洪心，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向你道歉。”

“不，你能做的不是这个。”洪心打断了她。

“我……”柯以兰听到她的话，终于忍不住哭起来。那个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柯以兰，也会有患得患失的一天。

“以兰，现在帮我做最后一次口红侠直播。”洪心下定决心，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