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用过缝纫机...”

大姐枯黄的脸上有些发红，纤细的手指紧攥着衣角，看起来窘迫的有些可怜。

赵芳儿拍了拍脑袋，暗道自己一下傻了，缝纫机一般人家都买不起，又怎么会用呢。

踩缝纫机不难，难的是要踩的好，她最近耳濡目染之下，基本的操作还是懂得，至少教教新手没有问题，于是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说道：“这个很容易学，我现在示范一遍给你看，你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她语气温和，大姐虽然稍显紧张，但还算镇定，果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

为了让大姐看的更清楚，赵芳儿故意将动作放缓。

“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她暗忖着现在有一个人手算一个，慢慢做起来总会熟练的。

“好。”

这回大姐应的很果断，神情跃跃欲试，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赵芳儿莞尔一笑，起身站到一边，她已经做好耐心多教几遍的打算了。

缝纫机的踏板开始响了起来，大姐一开始的动作有些缓慢和僵硬，但是每当她准备解说的时候，大姐并不需要，眼睛微亮，只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再说话。

房间里只有缝纫机特有的声音在响，安静极了，大姐整套动作逐渐变得流利起来，一件衣服开始成型。

赵芳儿暗暗点头，别的不说，这么强的学习能力，已经算是捡到宝了，半日功夫做衣服的效率就能上去，而且...

缝纫机恰好这个时候停了下来，她接过刚做好的衣服，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最开始那一小段的线路有些歪之外，其他地方针脚整齐又细密，和其他熟手做的一比较，质量竟然相差无几！

“同志、我、我做的还成吗？”

大姐捏着裤袋里那两块钱，神色惴惴不安。

赵芳儿将她眼里的期盼看的清楚，勾唇一笑，说道：“当然成、第一次用缝纫机就能做出一件衣服出来，很不错。”

大姐眼睛发亮，唇角往上翘，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样子，“那我可以现在就上工吗？”

她觉得赵芳儿就是她的贵人，家里唯一值钱的鸡蛋被人打碎了，她当时想死的心都有，那可是唯一指望救命的钱！

赵芳儿求之不得，“当然可以，不过，我还是先跟你说说我们这儿的工钱。”

见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冲她安抚一笑，说道：“我看你学习速度挺快的，我给你直接计件算两毛钱一件，每天上八个小时工，每个星期天休息一天。”

不是赵芳儿吹牛，这个时代没有比她更良心的老板了。

大姐完全愣住，吃惊的瞪大眼睛，呆呆的问道：“那我要是一天能做一千件，还能有两百块钱？！”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两百块，对她来说真是个天文数字。

赵芳儿忍俊不禁，“对，只要你能一天做一千件，那你当天的工钱就有两百块，要是做两千件，就能有四百块，每个月月末发，当然如果你要是急着用钱，也可以和我提前预支。”

对上她含笑的眼睛，大姐有些发窘，但是心却猛烈的跳动起来，要是这样的话，山儿就有救了！

从她干瘦的身材就能看出来，家里境况应该很是艰苦，不然也不至于因为十几个鸡蛋哭的那般伤心，赵芳儿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心里叹了口气，不去看她低头擦泪的样子，转身拿了些布料过来放在桌上，余光看见她已经收拾好心情，这才转过头来，说道：“这是都裁剪好的，你只要缝合起来就成。”

这些半成品还是原先那些工人剩下的，如今也只够做两千件左右的，不过裁剪的话她也不懂，要等往茉莉回来教才行。

又怕大姐不懂，她又拿出一套成品出来，“这是模版，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可以看看。”

见到大姐点头，她看了下时间，心里还记挂着招工的事儿，就说道：“我还要继续去招人，你自己在这儿做，你下班前我会回来的。”

大姐愣愣的看着她，摸了摸桌上的布料，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我拿着这些布料跑了么？”

这些可值不少钱呢。

赵芳儿爽朗一笑，笑眯眯的看着她，“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你，好了，我走了。”

在最绝望的时候都不愿意接受别人施舍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心术不正的呢？

“等等！”

赵芳儿回头一看，就对上她发红的眼眶，心里暗暗叹息一声，现在的人还真的很朴实呀。

“大姐，怎么了？”

大姐的目光从她手上拿着的招工广告上扫过，抿了抿唇问道：“我们村的人都会做衣服，就是跟我一样，不会用缝纫机，你、你会要吗？？”

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句，“你可以试工的!”

她想着村里的那些人，心里头就闷闷的，这些年她们过的真的太苦了，即便有一技之长也派不上用场，只不过是长辈传下来的技艺罢了。

赵芳儿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要是真的个个像大姐这样，那她根本就不用愁了呀！

“好，你们大概还有多少人？要是方便的话你现在就回去通知她们，下午就可以过来试工！”

时间就是金钱，她现在恨不得时间能过的慢点儿！

大姐一听这话，心里头可高兴了，连连点头，对她充满了感激，“有三十多个，那我现在马上就回去！”

她干瘦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充满希望的笑容，她想，不管成不成，这个情她都会记一辈子，不过，想到那些姐妹们平日里的固执...

抿了抿唇，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为了这份伸手之恩，也为了那些姐妹们，她一定会竭力说服她们！

赵芳儿不知其中内情，不过也很是高兴，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拿出二十块钱给她，说道：“这个钱你先拿着用，就当提前预支了。”

大姐咬着唇眼底带着泪意，抬起袖子狠狠一擦，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您的大恩我刘采芸这辈子都不会忘！”

说完快步就走了出去，连她自己那个竹篮也忘记带。

赵芳儿愣了一下，失笑摇头，心里却有些复杂，世道艰难，她哪有那么善良呢，或许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