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者:肖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94

日本人来了,一向习惯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中国老百姓,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习性。 如果没有战争,也许赵潜会抱着那位具有新思想的新媳妇马上入洞房——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可是日本来了,这一切还会按部就班继承着民族那巨大的传承惯性吗?

“你放开我!”宋菲被赵潜拴在裤腰带上,夹杂在难民当中被迫跟随他整整走了三天三夜。如果是在太平盛世,赵潜的行为或许早就激起民愤,被千夫所指了。不过,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宋菲那所谓的抗议声,在哀鸿遍野的难民中,不过仅仅换来有限的回头率,除此之外,便无人有心愿管这等闲事。

“你到底想把我带到哪?”宋菲可怜兮兮地问道。

“老子带你去投军!”

“愿意当兵是你的事,干嘛非要拴着我?”

“闭嘴!你是俺家的两亩地,一头牛!赵家就剩下这点家底了,不拴你,跑了咋办?”

“可你这样能拴住我的心吗?”

“俺只要两亩地一头牛,心,你自己留着。”

“呜呜……”一路哭泣的宋菲,早已流干了她那充满辛酸的眼泪。

这条路是中华民国历史上著名的黄泛区,这又是荒坟野冢最集中的一条古道。大量的难民从这里直下两江,道边时时可见因饥饿而倒下的难民,和那些徘徊在难民附近挥之不去的野狗。这其中也可以看到随队南下的**败兵,同样是衣衫褴褛,同样是在日本人面前丢了人,但是欺负老百姓的本事,却一点都未受影响。

一个**士兵在老头身上重重踹了一脚,劈手夺过他手中的棒子面馍儿。老人辗转在漫漫黄沙中,浑浊的眼泪,颤抖的嘴唇,枯槁的双手死死指向那叼在**口中的救命粮:“长官……这馍儿是俺用闺女换的……”

**士兵不为所动。他嚼着馍。喝着沙坑中地泥水。拼命用手捋着枯瘦地脖子。

“妈个X地!”赵潜解开腰间地手铐。撩开长袍马褂往地上一摔。咬牙切齿走上前。拎起**士兵地脖领。抡圆了手掌。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

赵潜地手掌很特殊。比正常人足足大了一号。而且打人也有特点:一巴掌下去必须叫对手转上一圈。当然。也有转两圈以上地时候。不管怎么扇。强调地技术要点是:对手地脸始终要冲着自己。这样可以为下一巴掌提供必要地便利条件。

不过赵潜今天很生气。人一生气就顾不上那么多。也不会讲什么技术要点。**瘦小枯干地身体。在他将近二百斤地体重面前。根本就没有回转地余地。第一巴掌下去。**吐出了嘴里地馍儿;第二巴掌下去。**吐出了嘴里地牙;第三巴掌下去。**翻了白眼……“叫你小子不干人事!打死你个狗日地!”赵潜越打越兴起。这年头人命不如草芥。好容易逮着个机会。不尽尽兴。那就不是他赵大巴掌。不过兴头中也有一丝遗憾。那就是围观地人群没谁替他叫好。完全失去在赵家桥时代那种众星捧月般地辉煌气势。

人群没动。可并不表示他们心里不叫好。欺负老百姓地人遭殃。谁见谁解气。他们之所以不敢叫。也并非他们不想叫。原因就在于他们一边瞧着赵潜尽兴发挥。一边偷眼瞄着人群外。那已经围成了一圈地身穿灰布军装地“**士兵”。

赵大巴掌很享受。几天来。这是他那双巴掌最享受最惬意地时光。完全沉浸在感情愉悦升华中地赵潜。正准备扩大战果地时候。肩膀却被人轻轻地拍了拍……一个手拎盒子炮地**站在他背后。

幸福时光在刹那间被打断了……

看看躺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的**败兵,又看看横眉瞪眼的赵大巴掌,**长官撇撇嘴,不冷不热说了句:“你行啊?有两下子啊?打小鬼子能不能下去这手啊?”

“俺出来就是为了打鬼子,俺奶奶、俺家、俺……”

一摆手,**长官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仍是不冷不热地问道:“愿不愿意当兵?”

“不当兵俺出来干啥?”

“那好,你跟我走。”

“上哪?”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走你就走!”

“不知长官是哪个部分的?”赵潜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年头,杂牌野鸡部队太多,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道理,他赵大巴掌还是懂的。

“八路军A师老八团!”**长官很牛,他冷眼瞧瞧赵大巴掌,嘴里有点不屑的意味,“知道平型关么?知道小鬼子的狗屁‘钢军’第48旅团么?在我们老八团面前,叫他立正,你看看他敢不敢稍奇?”这一句话比什么都具有煽动性,谁都知道二战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在平型关和鬼子干了一仗,结果,正规**没打过的对手,被人家八路的土枪土炮给干得找不着靖国神社了。

“能打鬼子?中!俺跟你们干!”赵大巴掌没再犹豫,他也不用犹豫,因为面前这个八路根本就没打算放他走。“长官贵姓?”

“姓马!马德福!”转身瞧瞧比自己又高又壮,脑子还有点缺根弦的赵潜,马德福低声吩咐道,“咱们营的新兵都得叫营长过目,一会见了营长,别啥话都胡咧咧。咱营长就喜欢能打仗的,你要是一个人扇倒他八个小鬼子,没准营长一高兴,呵呵!能捧着你屁股亲嘴!”瞧瞧赵潜的脸色,马德福皱皱眉,“咋地?你不信哪?在咱老八团就是这规矩:越能打就越吃香!”

“是是!俺信,俺信!”走了两步,赵潜皱皱眉,又走了两步,他干脆停了下来。

“你又咋地啦?咋这么磨叽?还是老爷们不?”

“不对!俺好象忘记啥事了……”回头再瞧瞧,赵潜突然哭丧着脸,喃喃自语道,“俺家的两亩地一头牛呢?”呵呵!他现在才记起自己还有老婆,岂不知这一脱困,那宋菲还能有个不跑?在赵大巴掌面前,宋菲的逃跑早已成了天性。

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A师老八团一营营长江永,耷拉着脑袋矗立在团长陈卅面前,有点木,象个受气的小媳妇。当赵大巴掌被马德福拽到那位传奇营长的面前时,说实话,这位营长给马德福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这就是那个喜欢抱人屁股亲嘴的长官?”左看看右瞧瞧,他发现坐着的那位,虎背熊腰有点厚嘴唇子的长官,比这营长还威风。

“你狗日的江大个子,连个大活人你都捉不住,老八团的脸都叫你给丢尽啦!啊?我啥也不说了,缺啥补啥,你自己看着办!不给我再弄个有本事的补上,你给我上马号铡草去!”

“报告团长!”马德福上前一步,挺胸敬礼。“有本事的给您弄来了,就看您想不想要!”

“也何?”陈卅一撇嘴,瞧瞧江永,又看看马德福,最后干脆斜着身子,一把将马德福拨到一边,死死盯住他身后的赵大巴掌。

赵潜憨厚地笑了笑,冲着陈卅点点头。

“这就是你说的有本事?”回手揪住马德福的脖领子,陈卅气急败坏地问道,“我要能打仗的,不是找马夫!你小子敢糊弄我?”

“团长!他能打呀!您再好好瞧瞧!”

也难怪陈卅看走眼,赵潜现在的打扮和马夫也没什么区别。光着膀子,裤子上糊满烂泥,一头乱发中,还插满了草屑草棍。

江永的眼睛也在翻楞,还别说,凭他多年来的战斗经验,还真就没看出这憨厚的年轻人究竟有何与众不同。

团长就是团长,更何况还是老八团的团长。陈卅突然上前抓住赵潜的手,仔细看了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

“团长,您看……”

“留下!是咱老八团的种!”陈卅二话不说,一拍赵潜的肩膀。那颗怅然若失的心,这才少许获得些安慰。不过就在此时,赵潜突然哭丧着脸哀求道:“长官,俺刚刚丢了东西,能不能让俺去找找?”

“丢东西?你丢啥啦?”

“两亩地,一头牛!”

“嗯?”不但陈卅愣住了,就连江永和马德福也全都呆了。

宋菲一路狂奔,总算脱离牢笼的她,拿出在学校运动会上百米十四秒的成绩,没命地逃跑。说实话,赵潜对她也算是不错,一路上宁肯自己挨饿,也没苦着她。当然,把她拴在裤腰带上算是另外一码事。女人对待爱情和男人不同,男人有时面对感情或许还能犹豫犹豫,可女人呢?爱就是爱,不爱那是一点都没得商量。别看她打不过赵大巴掌,不过要论起逃跑,十个赵潜也未必追上一个宋菲。不过就在她钻进一片丛林,准备隐藏自己的时候,突然腰眼一麻,随后便被一个浑身汗臭的男人死死扑在地上……

“呜呜!”宋菲刚刚叫了两声,就被人家干净利落地堵住了嘴。

“别叫,我不是坏人。”那个男人低声说道,“只要你不乱动,就不会有事。”

“嗯?”宋菲心里一凉,她还以为是赵大巴掌追上来了。用舌尖顶顶那男人的手,她很失望。直觉告诉她,这男人的手掌绝对不是赵大巴掌的对手。

男人空余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匕首,匕首的表面已经被打磨过,不像其他军人那样,喜欢佩戴明光铮亮的刀具。男人挟持宋菲的手慢慢松开,他看着宋菲,宋菲也在望着他,这是一个很有男人味的男人。他长得或许说不上英俊,但是他从骨子里所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能深深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

“共军在追我,”那男人迟疑片刻,问道,“你又为什么逃跑?”

“有个不要脸的男人在追我。”

“可我并没看到你被什么人追?”

抬起自己被手铐勒得乌青的手腕,宋菲委屈地解释道:“如果不是我跑得快,恐怕连命都没了。”她这是瞪眼说瞎话,不过面对陌生男人,女人最喜欢的就是瞪眼说瞎话,这是女人用于保护自己的一种天性。

“不对!”男人果断地摇摇头,“你没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所谓倒驴不倒架子,哪怕女人在赌桌上输光了衣服,她也会为自己解释这叫“性感”。

抓起宋菲的手,男人笑了笑:“你这是被手铐勒过的痕迹,先不说你做过什么,有一点就很可疑:为什么手腕上没有破溃呢?这说明,给你戴手铐的人,根本没把你当成犯人。还有,你是怎么打开手铐的?为什么一只手有勒痕,而另一只手却没有?就算你自己能打开手铐,可光天化日之下,人家能不察觉么?想要弄死你,哼哼!一枪还撂不倒你么?”

宋菲乖乖闭上了嘴巴。在这个男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没有秘密。哪怕衣服都输光了,她也没有勇气再说自己“性感”。女人有时很怪,面对一个能探知自己内心秘密的男人,她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产生好感,而是堤防和恐惧。

“你不用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男人又笑了,这一笑,令宋菲那紧张的心情稍稍有些缓解。不过,她的戒心并未马上放松,看看男人的表情,她暗暗想道,“**就一定可靠吗?”

宋菲那套婚纱早已在赵家桥镇毁于战火,她现在穿得是一套普通民服。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薯递给她,问道:“饿了吧?”

点点头,宋菲这几日的确没怎么好好吃饭。

“**不会难为你一个小女子。吃过东西,你向西南走,记住,千万要避开汤恩伯的部队,他们的军纪……那个……总之,你看上去像个读书人,到**正规部队谋份差事应该不难。”说着,那男人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衣服。此时,宋菲才注意到:他那油腻污烂的军装,仍然是板板整整,被他调理得非常得体。一个字——帅。

“你要干嘛去?”宋菲忍不住问道。

“找**去!”

“嗯?”

男人笑了笑,说道:“我不习惯被人追,共军追了我半天,我怎么也得回敬回敬。邢维民以前是这样,以后还会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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