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嘉文叫了三遍之后，门悄然的被打开了，然后穿着一身睡衣的阿雪就静悄悄的出现在唐嘉文的面前。

门外的灯光照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惨白惨白，而她的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她的屋子里没有开灯。

“我靠，吓我一跳。”发现阿雪这样出现，绕是唐嘉文有所准备，也吓了一哆嗦，“你不会又在搞贞子吧？”

“是你？”阿雪看了看唐嘉文，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餐盘，向后微微一退，“要进来么？”

“当然。”唐嘉文耸了耸肩膀，“不过你屋子里得首先开灯。”

……

灯打开了，唐嘉文也进了这间书房一样的卧室。

进去后，唐嘉文熟练的走到写字台边把餐盘放下，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写字台前的一张椅子上，对已经侧身躺到床上背对着自己的阿雪笑了笑：“听说你自从我走后，就从来没出过这个屋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搞鬼？”阿雪依然背对着唐嘉文，“是啊，我们本来就是鬼，两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鬼。”

“你！”唐嘉文忽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我在说，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阿雪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静静的盯着唐嘉文道，“难道不是么？”

“看来你真的有点问题了。”唐嘉文皱了皱眉，重新坐下，“你现在说这些干嘛？你我的来历不都彼此很清楚么？”

“真的清楚么？”阿雪忽然自嘲的一笑，“你起码知道你原来是谁，但我却不知道我原来是谁。”

“这难道很重要么？”

“不重要，本来不重要。”阿雪轻轻的摇摇头，“如果我想不起来，如果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我是谁，只是单纯的做你的女仆，或许会开心很多很多，你说是么？”

“我怎么知道你开不开心？”唐嘉文耸了耸肩膀，“我对你一无所知！老实说，你是那个狗屁米勒硬塞给我的，还有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异能。哼，我到现在还搞不懂他到底为了什么，简直是活雷锋，有奖大派送啊。靠，大概神仙想事情跟我们人就是不一样吧。”

“是啊。”阿雪点了点头，“这可能就是彼此差距太大的缘故，我们不能用人类的思想去考虑他们的存在，就跟昆虫不会理解人类的行为准则一样。或许，他给我们这么多能力，就像我们人类小时候玩过家家，给蚂蚁建城堡那样，只是单纯的好玩？”

“是啊，也只能这么想，不然我还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干嘛。”唐嘉文摇摇头，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盯着阿雪，“不对啊，你，你今天怎么……”

“奇怪，或者这么理性化？”阿雪对着他忽然笑了笑，“是不是感觉人性化了很多，没有以前那么刻板、机械？”

“……”

“唉，那是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不想记起的东西。”阿雪轻轻的摇摇头，“不知道什么原因，自从你上次跟我见面之后，我回去后就感觉心情十分沉闷，有一种想喊却喊不出来的感觉，似乎脑海里总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胸口还恶心的要命，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

“我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阿雪忽然伸出手轻柔的凭空挥舞了一下，“就在这里，我拉上窗帘，关上电灯，然后就使劲的想，使劲的想，终于，一幕幕断格的画面开始在我眼前闪现。先是少少的，然后画面越来越多，越来越连贯，而随着这些画面的增多，我对以前的自己也就知道的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阿雪忽然脸色一变，双手开始抱着头，来回使劲的摇摆：“不，我不想知道，我不想记得，不要！不要！不要！又来了，又来了，走开，我不要知道，走开！”

“阿雪！”看到对方似乎有些陷入歇斯底里的样子，唐嘉文立刻跳了起来，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搂住阿雪的肩膀，然后使劲的摇晃，“镇静一下，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醒醒，醒醒！”

也许是唐嘉文的摇晃，也许是他的话语，慢慢的，阿雪的情绪开始重新稳定下来，眼睛也再次有了聚焦。

“骗我，神仙他骗我！”清醒过来的阿雪忽然一把抱住唐嘉文，把头放在唐嘉文的肩膀上就呜呜哭了起来，“他说过要让我忘记一切的，说过的，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来，为什么！呜呜呜……”

“镇静一点，慢慢来。”唐嘉文一边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一边轻柔的道，“虽然我不知道神在想什么，不过他很可能现在都不在这里了，你埋怨也没有用了。再说，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单靠忘记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果你不能鼓起勇气重新的去面对，那么你终究只是行尸走肉，或许，这就是那个米勒让你当我女仆的原因？因为不敢面对过去的你，就永远没有自己，只能被动的去听命别人。嗯，或许是这样吧。”

“可我宁可当行尸走肉！”阿雪再次紧了紧自己的手臂，把唐嘉文搂的更紧了，“当记忆太过痛苦的时候，还不如不去记得。”

“你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唐嘉文皱了皱眉，因为阿雪的力气可比一般人大的多，她这一用力，自己的身体明显感觉有些吃痛，“阿雪，你先放松些，我被你抱得快喘不动起了。”

听到唐嘉文这么说，阿雪这才稍微放松点力气，但依然没有放开怀抱。

“你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身体舒服点之后，唐嘉文继续轻轻的抚摸阿雪的头发，“对我说出来吧，自己一个人想，可能会痛苦的受不了，但如果跟一个人倾诉，就会好的很多。有些事情说出来，多一个人分担，反而能够让你真的轻松起来，去重新面对你自己。你看，毕竟你我现在都重生了不是么？过去的记忆，就算再怎么不堪，也都是过去了不是么？”

“……”

“不说啊？不好意思？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发现阿雪还是没动静，只是趴在自己身上抽泣，唐嘉文一边继续抚摸她的头发，一边用轻柔的语气继续开导，“那不如我先说说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吧。说起我啊，嗯，小时候也没啥特殊，就是不断的学习学习再学习，就不说了，不如我从我大学时候说起吧，当年我考上……”

就这样，唐嘉文开始诉说自己前生的大致经历，虽然简略了不少，但也费了好半天才把自己的事情说完，甚至说到最后的时候，也开始触动了情怀，变成了跟阿雪倾诉的场面。

“唉，就这样，我被车撞了，糊里糊涂就遇到你以及那个米勒，然后就这样了。”说到这里，唐嘉文苦笑了一下，“我的前生基本就是这样，说复杂，也有点复杂，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意外发财，然后失败，起起落落的狗血故事，估计言情小说都不屑写了。”

“……”

“可是啊，人生就是这样，大多数人的经历都是看似不一样，其实都是类似。”唐嘉文轻轻的摇了摇头，“无非就是活着，辛辛苦苦的活着，然后期望比别人更好的活着，再然后就慢慢等待，等待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是啊，人活一世，就是为了活着。”阿雪这时候也接口了，“但如果活着就是痛苦，那还不如早点死了！”

“你以前到底怎么了？”唐嘉文轻轻的把阿雪推到眼前，轻轻的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大胆的说出来吧，这里只有你我，而且，你现在已经是重生了，过去的一切已经跟你再无关系。说出来，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让痛苦真正变成历史！很多事情，你越想忘记他，他反而让你记得越牢固，可当你不在乎他时，他就对你不再构成威胁。所谓的成熟，就是可以轻描淡写的面对各种低潮以及痛苦。”

“好吧，我说。”阿雪看了看唐嘉文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说来十分阴暗恶心，会让人难受的很，你真要听的话，最好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