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随波逐流,一种逆流而上.---《凯恩-巴巴耶夫语录》-林奇书记官记述.】
【我他妈没有说过前面那句话.---凯恩-巴巴耶夫.】
......
......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从睁开双眼时,就永远失去了那张柔软的床,也无法去憧憬未来的时光里,能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无法遇上看似萍水相逢,实然命中注定的那个姑娘,更无法将姑娘变成爱人,变成发妻。
当林奇醒来时。
阴霾的天空告诉他-----世界不一样了。
身下有层层叠叠的乱石,给他的感觉好比躺在一架劣质按摩床上,衣服里还塞了好几颗玻璃珠.
这硌得心慌的感觉告诉他-----身体不一样了.
头疼欲裂,脑海中纷纷扰扰的记忆碎片,那些不属于他的回忆告诉他-----灵魂不一样了.
他思考着另一个“林奇”的生平,妄图从同名的年轻身躯中寻到更多的相同之处.
他本来是个普通的待业青年,和每个大学象牙塔中走出来的学子一样,抱着对未来的幻想与憧憬而活.
不一样的是,如今的他,是个文雀佣兵团的小卒子,躺在米特兰和列侬古国的边境处,睡在伤心河畔的一条碎石浅滩里,身旁积尸如山。
一觉醒来,天变地异.
“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生在米特兰国都,收养我的铁匠说:‘你小时候真是太丑了,脸上的皮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他们讲你是魔鬼的孩子.’.”
“后来,养父唤我为“林奇”,在米特兰语中,意为‘富有的,富足的’.我唯有一身铁匠手艺,但在求学路上就花光了养父给的学费,花钱骄淫奢侈又毫无节制,这个铁匠的孩子很快就陷入了穷困潦倒的窘境,去当了飞贼。”
“这不是我......”
林奇看着自己手背上的烙印,那是他作为大学生,在火锅店消费时不小心烫上去的疤,形如猎刀。
而这个世界的“林奇”,手背上也有烙印,猎刀印是奴隶的象征,是军队的猎犬,他在霞风郡行窃时被人逮了个正着,扔进大牢之后,打上了耻辱的印记,自那以后,他就成了奴隶.
“我最好的朋友是老鼠,最喜欢的宠物是猫,对我来说,宠物吃掉朋友不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就像是我扔下文雀佣兵团的那帮奴隶伙伴一样,这样我才能安稳地活下来.”
从前的“林奇”就是这么一个薄情寡义的人.
不对...不对???
不对!
"这不是我!"他坐了起来,拍打着胸前的甲胄,摸着胸膛与脸,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不知所措.
听见了震天的喊杀之声.
“这个地方,在打仗.”
嗅到尸身中淌出的血。
“是一场硬仗.”
他看见那座尸山下,血液夹杂着内脏碎片和组织液,那一抹抹“姹紫嫣红”,一并汇进碎石之下的溪流脉络。
“我是个逃兵,逃兵林奇......装成死人才逃过一劫.”
疲惫感深入骨髓,身上层层叠叠的劣质链甲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爬到河边,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脸上涂着泥巴和血,扮作一副死人面相,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瘦得两颊都凹了进去,胡子邋遢头发结坨,和流浪狗的毛一样,要不是眼神还活着,他就是一具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行尸.
我得干点什么!至少得活下去!----不论是毕业生林奇,还是奴隶佣兵林奇,都这样想.
为了跑得快些,他脱下了沉重而无用的链甲,血浸透了他的亚麻衣,寒风像是野兽,一点点叼走他身上仅存不多的体温.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冻死.”
他瞟向那些死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过片刻,尸山旁多了几具赤条条的尸体,他的身上也裹上了一层层带着腥臭的血衣.
靠着“飞贼林奇”的记忆,他准备沿着伤心河往南走,绕开米特兰联军与列侬骑兵队的正面战场,回到霞风郡,如果运气够好,路上还能弄到无主战马.
他看见前路此起彼伏的野草与灌木,看见绿意盎然的丛林与山岳,看见阴霾的天际飘起烽火狼烟,与那声声震颤心神金铁相杀躁出的音符.
他的心跳加速,呼吸渐渐平顺而有力,四肢百骸重新灌进了力气.仿佛得到新生.
他这时才明白,他是林奇,也是“林奇”。
天地间唯独看不见太阳,他只得依靠伤心河的流向来分辨方向,刚准备动身,身后却传来了异动.
“喂......”
陌生人的呼唤让他惊出了白毛汗。
在战场上能遇到什么人?无非两种,一种是杀人的人,一种是被杀的人.
他立马回过头去,死死盯着身后之人.出乎林奇料想之外的是,那人不像杀手,更不像死人.
听声音不过三十来岁,声线浑厚有力,是个壮汉。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斗篷,滴血不沾一尘不染,斗篷下露出的靴子异常精致,皮革的颜色很鲜,是小牛的嫩皮,非常贵重.----“飞贼林奇”是铁匠的孩子,武器装具中关于皮革的成色也略有研究.
看衣帽中露出半张脸,胡须剃得很干净,从那人生活习惯上来看,也不像军旅之人.
“你是谁!?”林奇紧张地问.
“你这个逃兵...哈哈哈哈.”那人仿佛辨认出了林奇的身份,畅怀大笑,拍手称道.
“你是谁??!!”林奇的声音大了几分,像在威吓野兽。
“凯恩,凯恩-巴巴耶夫,你的名字呢?”那人报上名讳.
“林奇。”林奇如实答道.
凯恩说:“我把你搬到这来的.”
林奇问:“为什么?”
“工作。”凯恩掏出一枚金灿灿的徽章,演示着工作内容,“我的工作是超度亡灵.”
说完,林奇看见凯恩将徽章扔上尸山,尸体开始无火自燃,最终变成了一捧骨灰.
林奇问:“这是魔法?”
“这是神术.”凯恩答.
“你是个牧师?”
“不再是了.”
林奇保持着警惕之心,他只想安安稳稳回到霞风郡,回到往日的旧居中,好好洗个澡,或许那些来自“异世界”的记忆,都是黄粱一梦.
又或许…眼前之人可以帮他.
“你能帮我一个小忙吗?可能对你这贵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林奇跃跃欲试.
他知道凯恩身上衣料的价值,精编细缝的柔软衣服,布是上等人才能享受到的衣料,而且凯恩的手上,那些琳琅满目的银饰告诉林奇,凯恩不像个穷人.
“我想回家.”林奇说出心中所图.
凯恩掀开了兜帽,那家伙比林奇料想中的年纪还要大一些.----他看起来起码有五十岁了.
眼角有细密的鱼尾纹,脸上很干净,是个体面人.一头金发梳得整整齐齐,而走到林奇面前时,给人一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就像是一头熊,站在了林奇面前.
凯恩很高,比林奇高上一个脑袋,肩膀也很宽,和这瘦弱的小子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
这位施展神术的异人打量着林奇的模样,他摸着下巴,从眼中透出狡黠与阴刻的神。
“我只帮死人回家,你还活着.”
林奇刚想开口......
飒-----
一记响箭袭来,射穿了林奇的脑袋,这可怜的家伙还未能说服眼前的贵人,不等贵人大发慈悲送他回家,就先人一步,加入了死者的行列.
人生的走马灯历历在目.那一刻......
他抱着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愿望,遵从与前世一样的理想,正准备回到故乡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遇上看似萍水相逢,实然命中注定的异世姑娘,要让姑娘变成自己的爱人,最终变成发妻,迎来儿孙满堂的结局之前......
他感觉天旋地转,脸上淌着温热的血,临终听见凯恩那一句玩笑话.
“好了,现在你也死了.你的提议我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神父!你在干什么?”这声厉喝,出自凯恩身后的一骑兵士之口。兵士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提着精致的小弩,板条甲胸前是列侬古国的剑盾徽章,头盔只开了一条缝隙,射杀林奇的箭头就出自他手.
“他还活着.”凯恩说.
骑士厉声道:“他死了!敌人就应该是死人!”
“他是个普通人,不是敌人.”凯恩语气稀松平常.
“他是个装死的逃兵!比敌人还要卑劣的贱种!”骑士的声音闷在铁甲里,瓮声瓮气。
“他只想回家.”凯恩耸耸肩,抱起林奇的“尸首”,将那只箭折断,从后脑小心翼翼地抽出箭头.
“我曾经也想回家!只是现在觉得,米特兰的鱼米之乡,更适合当做一个新家!”骑士拉动缰绳,策马扬鞭,离去之时烟尘滚滚.
凯恩托着林奇的脑袋,湛蓝双眼中带着疑惑与坚毅,不过很快,他就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他取出一枚新的徽章,按在林奇脑门上的伤处。开始诵经.
“在圣城的十字架上......”
“在古代列王的宝冠中......”
“敲响第二声钟,我听见圣咏之歌.”
林奇的伤处涌现着乳白色的辉光,徽章慢慢与他的肌肤融为一体,伤口在愈合,但是没能完全痊愈,他的额角留下一小处灰色的角质结,就像是骨质增生一样。
“林奇.”凯恩将他扛上肩,喃喃自语.“我改主意了.”
作为一位神父,治愈与超度,是凯恩的本职工作,而治愈的力量,源自凯恩的灵魂。他能看清灵魂的“形状”,其中也包括林奇的魂魄。
就在刚才,那枚夺命的响箭贯穿这可怜人的脑袋时,这个年轻人的灵魂产生的变化,令神父十分在意.
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灵体发生了剧变,伴随着震颤与尖啸,最终极不稳定地融合在一块.这才是神父凯恩感兴趣的地方.
“你算是死过一次.是个死人.我的工作,也包括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