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踏波此去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506

郭靖自带杨过去终南山学艺不提。黄蓉每日敦促几个小孩学文习武,日子倒也过得飞快。桃花岛诸小中,郭芙的资质最好,但她性子急躁又娇气,学起功夫向不用心,故而她虽学武最早,相较于其他人却是优势不大,也就多一个“熟”字而已。陆无双资质也不错,又背负着李莫愁的血海深仇,学武之时甚为用功,故而进展最大,有郭靖调教了几个月,已能和郭芙斗个难解难分了。至于武氏兄弟,秦业有几次忍不住恶意的猜他们俩是否是酒后乱性的产物,不知是呆还是笨,或是兼而有之,郭陆二女学功夫只要看过一二遍便能记住,使得有模有样的,他两兄弟却每每得示范上六七遍,犹是技术问题多多。最让人烦了是,两人少男怀春,只要稍有那么一点进展便要在郭芙面前显摆,自己不上心还搅得郭芙跟着厮混,笑嘻嘻的拿着大师姐架子把他们煞有其事的指导一番,偏此种事秦业又管不得,总不能说以后你们少在芙妹面前晃吧!

基于上述情况,黄蓉最后定了个大小武在一个角落,郭芙陆无双在另一个角落的规矩,不到休息时分不得相互打搅。柯镇恶自杨过去后又回复了慈祥本色,看着大小武功夫进展慢还不用心,自告奋勇的挑起了训导主任的担子,黄蓉正乐得如此,顺便让秦业负起郭芙陆无双的责任来。秦业对她二人是有办法的,陆无双有了报仇之心,学武自然用心,郭芙虽然贪玩,眼下没人搭伙一个人也蹦跶不起来,且秦业常让她与陆无双相互拆招,威胁郭芙若是输了便要让出二师姐的位子,加之陆无双不会让着她,几次打得她差点下不来台,秦业拿捏好分寸,待她泄气了便鼓励她,自满了就偷教陆无双针对性的几招,由不得她不努力。

如此一来,陆无双就像郭芙的陪练一般,时间一长也看出了点门道,心里自然不高兴,几次嘟着嘴找秦业评理,秦业早有防备,带着她跟着大小武打过几架。可怜那柯镇恶是出了名的不会教徒弟的,大小武年纪较陆无双大却也讨不到好去,更有几次让她使的巧劲弄得灰头土脸的,看着郭芙在一边起哄更是憋闷无比。

至于秦业自己,有了几个参照物,黄蓉待他更是如丈母娘看女婿一般,越看越顺眼,恨不得将肚子里的绝学一股脑全教给他。秦业成人智慧,这几年又是用心习武,理论基础扎实,竟如黑洞般将黄蓉所教尽皆吸收,当然这也亏了黄蓉怜他辛苦把握好了节奏,没出现只吃不消化的情况。

这一日,柯镇恶告假,黄蓉也在家里处理一些事物,着秦业领着几人来一齐到林中自己练习。秦业看大小武每日在柯镇恶的威逼下苦不堪言,今日难得跟可爱的芙妹在一起,也没想多要求他们,只指导了他们几个招式后让其自己“努力”了,自已躲一边去免得影响他们“叙旧”。这阵时日来他这大师兄的权威可是越来越大了,虽然他性子随和不摆架子,有时还会讲几个笑话开几个玩笑逗逗大家,可大小武在柯镇恶那里领了无数棍棒政策后,秦业又曾狠狠的扇了武敦儒一巴掌,展露过他那凶悍的一面,故而大小武看着秦业连带着也有些惴惴的,浑不似郭芙陆无双那样能跟他“没大没小”的相处。

郭靖所修的内功心法,除了全真教的便是九阴真经的,全真教内功已然明言不会传给自己的弟子,九阴真经却不是目前秦业所能触及的,故而秦业所修的乃是东邪黄药师一派的内功心法。东邪技艺本以轻灵诡异见长,但黄药师身为五绝之一,其内功心法自有独到之处,倒也不误了秦业修研。秦业不想让郭芙他们吵着自己,便自寻一处僻静所在,修习近日黄蓉所教的。秦业在这个时代当算是“见多识广”了人的,几年学习根基扎实,武学自是一通百通,他一惯将所学的先在脑中记下来,而找一个安静的所在自己慢慢思索,咀嚼消化。

正在秦业思索间,闻得不远处似有异动。桃花岛各处俱有奇门阵法守护,外人不得其法根本闯不进来,秦业知是有人闯入阵中了。若是寻常孩子,第一反应便是找上大人报告情况,但秦业是成人心思,此等情况下岂有再拿自己当小孩退缩的道理,何况阵法一动必然惊动内头的黄蓉,不消片刻她便能赶到。

秦业徇声望去,不由心中大乐,但见一个魁梧身影,蒙头遮脸的大白天却身穿黑色夜行衣,正在那边没头乱撞。秦业见此人身法一般,心中一动,自己习武多年,却从未与人真正动手过,眼见此人本领一般,便有一种上去一较高下的冲动,仔细看此人擅闯桃花岛,必然有求而来,就算自己不敌,想必他也不会伤害自己。想到此处纵身跳将出来,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饶是秦业心理成熟,毕竟是第一次上阵,心下激动竟问起蠢问题来了。试想来人若能报上名来还蒙着脸做什么?非奸即盗耳!

那黑衣大汉闻言大喜,哈哈笑道:“小娃子来得正好,给爷爷带个路!”来人声音甚为苍老,头部包扎处不小心露出来的几缕毛发亦已灰白,想来年纪不小了,他自呼“爷爷”,倒也不是为占秦业便宜。

秦业听得他言语无礼,心下大怒,也不答话,使动桃花岛绝学弹指神通,几颗石子便朝来人飞去。他年纪小功力不纯,石子伤人能力有限,若不正中穴位最多也只让稍感疼痛而已。随即,秦业一招飞鹰扑兔举剑便向来人刺去。他这一剑劲气十足,凌厉无比,当在来人躲闪石子之时至少击他个手忙脚乱,再施后着以期一举制敌。那黑衣大汉却是不慌不忙,侧身避过石子,举掌便在秦业来袭之剑背一磕,秦业身形被带动,剑锋擦胸而过。

秦业一击不中,方知此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但他终不是胆小退缩的人,亦无多想,未及身子落地迅速一招白虹贯日侧手提剑朝那黑衣大汉面门刺去。使剑之人最要紧便是剑留三分劲,一击不中速发后着,似那招招抢功有进无退的,只怕也就独孤求败一人敢为此了。

黑衣人见秦业小小年纪便如此沉着,剑法纯熟,机变果决,眼中闪出一丝赞赏之色,侧头再次险险避过,轻身一退却不进攻。秦业初次迎敌,难免有些紧张,看不出此人是自己退开还是被自己逼退的,唰唰几剑朝来人下三路攻去。他个子小,初时跃起尚能攻其胸口面门,眼下人脚着地,自不再刻意求击那要害部位。

黑衣大汉身子极为灵活,只左右扑闪,秦业竟是招招落空,但他见此人只被自己步步逼退,似全无反击能力,自己亦是一时无法得手,瞥见黑衣大汉身后一处死阵,剑势略一缓,侧身占住上角,提剑高高跃起复又一招飞鹰扑兔直奔黑衣大汉前胸。

黑衣大汉已然后退了好几步,仍未出手攻击秦业,此时见秦业老招新调,咦了一声,左掌劈剑背,右手便扑向秦业侧身之处候着,只待秦业变招便将他一举擒下。秦业却不再来使那一招白虹贯日了,竟是弃剑化掌双手直扑黑衣人前胸。原来他此时剑势已然收不回来,索性抛弃,只望一击能逼退黑衣人,将黑衣人逼退入那死阵中。

黑衣人见得此景眼中激赏之色更浓,朝后一跃竟似真要退入那死阵中。秦业见状大喜,只道一击得手,不意那黑衣大汉轻功竟如此了得,退后脚底只轻点一枝桃枝,跃身便向秦业袭来,这是两人交手以来他首次出手。

秦业骇然,手中已无剑,惟有双掌,却见来人身影闪烁,不知朝哪边接架是好。一歙一阖间,岂容秦业呆愕,那黑衣人转瞬扑至,伸手抓住秦业后领将他凌地提起,往边上一抛。可怜秦业在空中狠转了几圈,眼看就要撞向林间巨石,眼睛木然一闭,“噗”了一声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好了,师傅,吓坏了业儿我可不答应!”

秦业还在那坚硬的怀抱内惊魂未定兀自不敢睁开眼睛,听得一声清脆熟悉的娇嗔,这才敢睁开眼来,自己却是被那黑衣大汉抱住,回首见黄蓉在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大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哇,好臭!

“哈哈,蓉儿,你这徒弟不错!比我那傻徒弟可强上不少。”那黑衣大汉笑道,此时他蒙头巾俱已撤去,却是一个白发白须的慈祥老者,听他口气便是洪七公了。秦业却是没有见过的,想这至少也是五年来他第一次踏足桃花岛。

若是往日,洪七公说郭靖不是黄蓉必要扑上来一番纠缠,不过眼下在自己徒弟面前,黄蓉如何肯使小女儿性子,只笑着不答话。秦业却猛的捂住鼻子,大叫道:“哇!师公,你多久没洗澡了,好臭啊!”做势就要呕。方才他还憋着,此刻却是故意夸张的喊了出来。

想那洪七公天性惫懒,又是老乞丐头子,哪里知道洗澡为何物,见秦业挣扎要呕,他虽是一搓一把泥丸的人,却也不愿沾那秽气,慌忙将秦业放下,自己却闹了个小红脸,毕竟那不洗澡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黄蓉见乖徒儿替自己丈夫扳回了一局,又弄得洪七公一脸尴尬,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洪七公却也不恼,转瞬便回复了正常,上前给秦业来了一个暴栗,笑道:“小娃子不错啊,小小年纪就懂得护着师父了,就不怕得罪师公?”

秦业在一边嘻嘻笑道:“不过说个小实话而已,师公就生气了,看来大实话是不能说了。”洪七公一愕,道:“什么大实话。”洪七公自不解,黄蓉却惯见了他用此招哄骗郭芙了,眼见师傅也中了招,不由抿嘴偷乐。

秦业苦着脸道:“师公要留在桃花岛几个月教我武功,却不洗澡,会熏死人的。”说罢翻翻白眼做死鱼状。洪七公大愕,他本是行至海边思念黄蓉美食,忍不住过来解馋,却不想被小徒孙拿话挤住了,要他在桃花岛住几个月做训导主任,那不比杀了他还难受!待要反驳,又想自己也说了这是“大实话”,言而无信岂不更丢了面子?当下对这个与黄蓉一般鬼灵精怪的徒孙大起头疼来。

原来洪七公在这天早上就到了桃花岛,只是秦业几个因是外出并不知道。黄蓉与他谈起岛上几个小孩,对秦业更是赞不绝口,勾得洪七公颇为好奇,心思难道此人比我的徒弟还厉害不成,竟能得小蓉儿如此欢心?于是两人商议着合演了这出戏让洪七公来试一试秦业的道行,总算秦业的表现还对得起观众,没让洪七公失望。

论性情洪七公也可算是半个老顽童了,整天就幻想着美酒佳肴游戏人间的主,除了那些忠奸善恶之类大是大非的问题,其它什么的他都看得极淡,对秦业耍小聪明诱他上当的事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相反的却是对这个徒孙的机灵沉着极为欣赏,抚着秦业的头对黄蓉笑道:“你爹是老东邪,我看你这徒弟也邪得很哪,一上来就算计师公!呵呵!”黄蓉微微一笑,望向秦业眼神也满是慈爱。

洪七公这话教秦业面上颇不好意思,心内却是极喜。有了洪七公此言,便是他认了栽,以后几个月内算是都卖给自己了。虽说洪七公的主要本事都在郭靖黄蓉身上放着,但他们两个毕竟身份特殊,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除非哪天秦业继承丐帮帮主之位,否则是休想从师父师母身上学得了。但洪七公就不一样了,他身份超然,就没了这层顾忌。原来的世界里就曾将镇帮之宝打狗棍法传给杨过,虽说没教口诀运功心法,但以杨过的聪慧,若是有心偷盗,这又岂能瞒他得住?再者洪七公半生漂泊,一生仰仗的肯定不会只这两种功夫,此番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好好将他那身宝贝都掏出来,免得日后失传了对不起国粹。

说笑间,三人回到了庄院内。几个小孩早已回来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见着洪七公,瞧他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大感亲切,又见黄蓉秦业与他言行无拘的,都拥了上来凑热闹,可惜没挤上多久就一个个皱着眉跑开了,郭芙边跑边还在那噘着嘴朝黄蓉嚷道:“妈,快点熏香!”想郭芙那么一个看干净的人,当日见了杨过都是一声声“臭要饭的”乱叫,这会洪七公可真是又臭又脏,若非看黄蓉跟他态度亲密早一声“老叫花子”把人轰走了。

洪七公短时间内两次被人嫌臭嫌脏,饶是他脸皮厚也吃挂不住,可人家小孩子童言无忌实话实说,再想想自己成年不洗澡到处替人驱蚊也是不该。他是天性豁达的人,转念便有些尴尬的对黄蓉笑道:“蓉儿,替我打桶水来,老叫花还真得洗洗了。”

黄蓉虽知洪七公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但同一个问题两次叫晚辈揪住,秦业固是在逗笑,郭芙却是实实在在的将厌恶摆在那里,心下歉然,正对着郭芙竖眉欲训,听得洪七公此言连忙应了。

秦业想自己是第一个挑起这种尴尬的,不由有些紧张,生怕在洪七公心里留下不良印象坏了大事,遂嘻笑着对黄蓉道:“师母,刚才你徒儿为保卫桃花岛可是累坏了,你先去给徒儿弄点好吃的吧,给师公打洗澡水的事就交给我了!”洪七公闻言大声叫好,日近正午,他已然食指大动了。黄蓉听得秦业出言纾缓气氛,心内一慰,笑着去了。

秦业原本以为伺侯洪七公洗澡不外乎提几涌水的事,不意洪七公资源丰富,一桶水不消片刻便如墨汁一般,他一身修为至刚至阳,水汽挥发,飘香十里。看得秦业不断咋舌,只好不停加水,饶是他闭气功夫了得,这一时三刻的功夫也便如十年苦役一般久长。洪七公见他闭气摒神,满眼尽是“赞叹”之色,不由大乐,跟他逗了几个笑话,怎知秦业腹内笑话比他海了去,只呡着嘴甩甩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老头无法,便又想了一个无赖招术,只不停的催他加水,秦业昔日苦修内力的效果这下便显现出来了,任你老头滑似鬼,小子我溜如水!洪七公百般不得意,最后只好乖乖的穿了秦业拿来了新衣裳穿上,见秦业不似他人见自己就躲,与自己耍斗了半天却未有半点着恼,还隐有得意之色,跟秦业却是越看越对眼来。

秦业见洪七公梳洗完毕,那一副惫懒之色全无,红光满面鹤发慈颜隐隐竟有些仙风道骨,嘻嘻笑道:“师公,你这会帅多了,什么时候到街上给我们骗几个师婆回来?”洪七公的心性他早已知晓,自不会跟他论起尊卑。

洪七公闻言一愣,他半生漂泊,却是半个红颜知己也无,早已不存此念,听得徒孙调侃,也不着恼,笑道:“小业儿,干嘛给师公操这个心,不是你想小媳妇了吧?”

大人逗小孩时总没少拿小媳妇小女婿之类的话说笑,这招秦业以前玩过与被玩过都有,笑道:“知我者,师公也!那再问师公,你道业儿现在最想做什么?”言罢眉角挤弄,心下甚畅。

洪七公笑道:“你想做什么师公不管,你只管伺侯师公舒服了就如你愿!”他原被黄蓉勾起好奇去试探了秦业,后来被秦业挤兑住应了留在桃花岛几个月的话。在他想来那应是黄蓉设下计来拉他替自己教徒弟,料想秦业小小年纪,纵是机灵也决无这种心机,故而此刻一猜便知秦业是想求他传艺了。

回到内院,黄蓉已然摆好了菜席。众人见洪七公此副模样俱是眼前一亮,想黄蓉认识洪七公十几年,何曾见过他如此齐整样?郭芙见方才那老叫花不见了,却来了个老神仙,她是个不认生的,很快就腻歪在洪七公怀内撒娇了。洪七公这下见了郭芙可爱的一面,老年心性,对郭芙便甚为爱怜起来,又从郭芙嘴里掏出不少秦业的“恶事”,不由对秦业更为侧注起来。

洪七公自应了秦业,便也暂时在桃花岛住了下来,他慈祥风趣又没脾气,很快的便让桃花岛众小有了新了倚靠,每日只围着他转。洪七公年老心慈,几个徒孙又正在淘气可爱的年纪,教他又怜又爱,每日里就将江湖琐事,武学宗派渊缘往事尽跟他们叙叼,当然也没少将压箱底的功夫拿来献宝。几个小孩有故事听有新玩艺学,自是兴趣极高,且论起教人的本领,洪七公绝对是特级教师水准,众小几日里所得竟比往日郭靖所教几月还要多。其中受益最多的自然是秦业了,他可是挖空心思备足麻袋的,不拿个满载而归却如何对得起师母每天了新菜式!只可惜洪七公终究没将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棍法透给他,似乎这也讲什么“缘法”似的,让秦业心内颇生感慨。

洪七公到桃花岛后没几天郭靖便也回来了,如原来一般他让杨过拜入了赵志敬门下,也发生了怒碎石碑掌退加繁版天罡北斗阵的故事,更将霍都打得屁滚尿流禁足数年不敢复来中原,让杨过在全真教小小威风了一把,当然也埋下了他被逼离全真教的祸根。

洪七公在桃花逗留了数月,以他的性子,已是十分难得了。这里头固有黄蓉的功劳,也因老头动极思静,又兼桃花岛众小让他老怀大慰之故。但他终是浪子心性,弥老而不改,几个月下来逛性复发,便辞了众人又笑傲江湖去了,众人千般不舍,却也只能与之挥手依依而别。秦业在桃花岛“困”了几年,有心借他之手一起去跑江湖,无奈洪七公却是不依。也是,叫老叫花带一个十岁小娃(过年了~~~)跑江湖自然多有不便,虽说他也极为喜爱这个徒孙,却是更不愿被人羁绊住的。秦业无奈惟有无语徒怨苍天为何不让自己快些长大。

在海边送别了洪七公,秦业想着自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真正踏足江湖,真正见识一下这个“涯山之前”的中华,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业儿,你想出岛?”看着面向大海枯涩无语的秦业,黄蓉抚着他发髻轻声道,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黄蓉已不将十岁的小秦业当成小孩看了。

“师娘?”秦业语音颇为落寞,他的心理年龄其实并不比黄蓉小,只是五六年来一直处在她的关怀爱护之下,已将她隐隐与自己的母亲一般,也许这是那次莫名的穿越所带的副作用吧,有时候他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了。

“闷了?你只要能完成我给了一个任务,我就先放你出去!”黄蓉看着秦业眨了眨眼道。

“?”秦业张了张嘴巴,好半天却仍没放出话来,看着黄蓉那一双狡黠的眼睛,心知这个任务绝对简单不了,可是自己在这个黑灯瞎火的孤岛上生活了五六年,是铁也锈了,是木头也烂了,真的,好想外面的花花世界!

“娘!什么任务我也要!”郭芙听得他们二人对话,挤过来嚷道,习惯性的抱住秦业的胳膊。听完了洪七公的那些江湖传奇,郭芙也有些待不住了。其他几个小孩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只是没郭芙那么大胆子敢嚷出来。

“师娘,你说吧!”秦业想着再过几年元军南下,郭靖夫妇就要长守襄阳了,自己最不济也不过多困几年罢了,只是那时未经世事的自己只怕帮不了他们多少忙了。

“你们几个听着了!”黄蓉对众小发话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和大师兄分开学艺,哪一天大师兄把你们打败了却不让你们受一点点伤,他就出师了,可以独自离开桃花岛外出历练。而你们若是有一天合起来能打倒大师兄,我就带你们外出玩耍!”

不提那些欢呼雀跃的师弟师妹,秦业一肚子郁闷,苦着脸道:“师娘,那我不是只能用点穴了?”黄蓉微笑无语。以现在秦业的身手,要击败其余四人联手并非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个“一点点伤”上,多大的伤才不算?别的不说,总不能让郭芙破皮伤骨头吧,她使起无赖来怎么办?陆无双是个倔强的主,轻易也绝不认输的,自己又怎么舍得下重手?至于武氏兄弟,其实他们倒是受益最多的人。原因无他,他二人天性懦弱,这半年多来与秦业朝夕相处,对他更是既敬且畏,一般相互切搓时年纪大个子高本领却使不出正常的八成来,有了这一规定,秦业只能畏首畏尾了跟他们打斗,倒似成了专门给他们练胆的。

“业儿,你师娘这个任务倒是难不倒你的,若我说,你若能击败大公公,大公公也允了你外出了。”秦业还在为黄蓉的诱人条件伤神呢,柯镇恶冷不防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来。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当年也是称雄一方的人物,在江湖上武功排名或许只能算得不高不低,经验却绝对丰富无比,飞天蝙蝠岂是乱叫的!秦业再度失语中。

“靖哥哥,你呢?”在黄蓉看来,一个人不出道难题对不住自己的这个天才学生。

“我?算了,业儿要能过了你们那两关,我还拦得住他吗?”郭靖倒是实在,当然他也不认为秦业能击败柯镇恶。

“这样?业儿去准备了!”秦业生怕黄蓉再给他弄出个什么难题来,赶紧掐住话头,拔腿就要开溜。黄蓉轻笑应了,郭芙却在前面拦住,道:“臭师兄,我们先打一场,赢了你就可以出去玩了!”说罢向武氏兄弟并陆无双一招手,四人分开站住了阵角。她倒也真有那么点大师姐的样子。

“这也算?”秦业愕然望向黄蓉,怎么说打就打了?

“当然,你只要觉得可以了就能出手跟他们挑战,他们也一样!”黄蓉轻笑道,若无柯镇恶横插一杠子,这可就不算了。

“大师兄,你要是乖乖认输我们或许可以考虑求师娘一起带你出去玩!”陆无双正站在秦业斜对角,朝秦业挥了挥手中木剑怪叫道,这话让秦业听得憋闷无比,陆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说大话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陆无双与郭芙可称得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桃花岛双魔女了,高兴了欺负大小武,不高兴了自己两个起折腾。

郭芙听了陆无双此话也在一边也跟着起哄,她可从来都不曾在“臭师兄”身上讨得到好去。大小武却是一副晚清国人的标准像,讪讪的笑着,那个样子就是在说,她们说了算,我们没意见。

受了洪七公几个月的高效点拔,五师兄弟能耐俱有长足进展,如果说秦业进了一米的话,那么大小武郭芙陆无双就可看做是各进一尺的,而这个一尺恰恰是从寸到尺的质变,故而他们几个与秦业的距离实是缩小了。

不过秦业的底子可比他们几个厚多了。当下一声“好,来吧!”率先朝几人中武艺最高的郭芙发动攻击。

自大小武几个到桃花岛以来,郭芙为不失大师姐面子就再未与秦业交过手,每日只吹嘘自己武艺与大师兄如何只差那么“一点点”,眼下见秦业甫一发话便向自己袭来,心下一慌,本能的撒腿就跑,飞的躲进了黄蓉背后去了。大小武顿时傻了眼,他们本就怕秦业,见那个往日吹得上天的与大师兄从小一起学艺的“大师姐”叫了半天阵却第一个跑了,自己哪还有胆往上冲。陆无双是愣了点,不过她再愣这会也看见他们了一个躲两个定了,聚了半天气顿时“呼”了一声泄得一干二净,指着郭芙怒道:“你跑什么跑,还……”

郭芙却是不容她再将话说下去了,从黄蓉背后探出头来,回嚷道:“谁说我跑了,我是在想臭大师兄这一招该怎么破,你们怎么还不打他!娘,这一招该怎么破?”最后那句话却是抬头对黄蓉说的。

黄蓉给小丫头弄得哭笑不得,两军斗阵,胆气为先,有秦业在此,自己女儿和大小武全成了无胆匪类了,以后还怎么出来跑江湖?原本她是想设计一个剑阵,让大小武郭芙陆无双联手对抗强敌,他日行走江湖,大小武必然是要一起行动了,郭芙与陆无双性子对,也会待在一起,两男两女各自双剑合壁,四剑更组一个大剑阵,这也是后继乏人的无奈之举,就像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一样。黄蓉怎么看郭芙四个成就都绝对不可能达到自己与靖哥哥的一半,比之秦业更要差远了,故存了此心,一边借秦业给他们练胆,一边也练秦业的技艺。这会看了柯镇恶也出来帮腔,遂笑着对秦业道:“业儿,今天算你赢了他们了,你若觉得有把握,不妨现在就跟大公公比一比,胜了就可出师了!”秦业本还想笑,听了黄蓉此话顿时就蔫了,我才多大呀!

“芙儿,你出来!”郭靖在一边喝道,他对自己女儿与大小武的表现也失望得很,当年自己学武时何曾退缩过。黄蓉知他要训人了,也不拦阻,她自己当年便是怕苦怕累,可也不曾这般没骨气过。听着丈夫在那正气凛然的一番训斥,平生竟第一次与郭靖在对待郭芙一事上有了共识。

郭芙往日是怕郭靖训她,不过有黄蓉护着,怕得也有限,不料今日做母亲的也不管自己的,在师弟师妹面前很没面子的哭了一通鼻子,最后还郭靖自己心软了,小心的瞄了妻子两眼,还好。

纷纷扰扰,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了。这几个月里,秦业也找柯镇恶斗过几次,次次全力以赴,柯镇恶最是严厉的,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招招只比待仇人低一个档次,有几次甚至错手让秦业乖乖的在床上趴了几天,毕竟实力经验的差距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弥补了。

郭芙几人倒是没再来找秦业麻烦,郭芙当日极没面子的让郭靖训了半天,算是跟秦业结上了梁子,自此每次见了秦业都是横眉冷对了,不再粘人,也不再臭师兄了,学武竟是极端刻苦起来了。她的资质本就高,黄蓉一颗心更是放了九成在她身上,技艺上升极为迅速,往日陆无双在秦业的暗授下还能与她斗上一场,经黄蓉几个月的特别辅导后,现在惟有加上大小武才能达到往日的效果了。当然这里头大小武肯定放了水了,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跟小公主真个斗。

若是往日里郭芙不再来粘自己,秦业倒是乐得清静,可现在她倒是真不来了,却搞得跟自己生死仇敌一样,再不给自己好脸色了。俗话说不怕天高不怕地远,不怕路长不怕路险,就怕让女人恨上。秦业可不敢想象郭芙砍向杨过的剑落在自己胳膊上是怎么一副情形,细细想来,杨过也不过就是从不让过郭芙而已,自己不但从不曾让过她,还将郭靖黄蓉对她的宠爱分担了不少在自己身上。虽然自己占人便宜的手段比杨过高明得多,跟郭芙的关系也比杨郭要好得多,可毕竟自己抢人家的东西也更多不是?将来若真的挨剑只怕也要挨得更多!再者,看着原本娇俏可爱的郭芙又变成那副刁蛮任性无理莽撞的模样,他秦业心里也不得安生。

心存了这般心思,秦业难得的开始讨起郭芙好来了。可是郭芙不知哪根神经开了窍,对秦业采取了不接触不抵抗的政策来了。路上碰着了,板着脸走自己的,不管那条路是不是自己要去的;餐桌上坐在一起了,把头扭向一边,对面坐了,只管低着头,至于挟不挟到菜倒似真的无所谓了,反正有黄蓉替她夹呢;秦业拦着她说话了,她也只静静的听着,瞄着空就走,就是不理你。

郭芙的这种变化看在黄蓉眼里,心里生痛,幸好秦业“知错能改”,几次郁闷后翻然悔悟,居然也开始刻意的讨好郭芙来了,虽然郭芙当面没说什么,仍是爱理不理了,背里常偷着乐黄蓉却是知道了。女儿知道使心思了,做母亲的哪会不高兴,再想自己一肚子心思却仍只有在木头人丈夫面前手足无措的份,该当是一物降一物了。

郭芙的小技俩秦业哪会不知道了,别说他的心计比之郭芙高出多少,他还有个小卧底——陆无双,没少将郭芙的消息给自己传。其实小陆也是可怜,往日跟郭芙吵吵闹闹倒跟真姐妹似的,郭芙是个没心计了人,大家都是吵完就算了,这会因为郭芙心里恼恨秦业,几次连带对自己不再有好脸色了,为此陆无双几次找了秦业使性子论理。秦业哪有理跟她论,虽说郭靖训女儿跟自己无关,可谁叫自己是男人,呢,男人就得让女人点,郁闷!

陆无双对郭芙的小心思不懂,秦业却是知道了,可他知道归知道,却不能不再去“巴结”她,对她的无理取闹更不能不理不采,任之发展。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一个李莫愁了,若让自己再整出一个如原本一样刁蛮任性的郭芙来,别说他们两人多年的情谊了,就算两人陌路秦业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再者他知道郭芙最大的不足之处也不过是爱使性子,有点大小姐脾气,跟后世的女孩相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出于什么身份什么原因,自己让让他也就是了,外加也就哄哄她,又不少了自己什么,仅当是学武之余调剂生活罢。

于是,桃花岛上没少出现这种情节:

……

“你知道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人是什么死了?”

“?”世界上可能只有一个人吗?

“闷死了,因为她一直不说话嘛。”

“!”

……

当然,说话内容可能略有不同,不过每天夜里郭小丫头闷着被格格偷笑却是让陆丫头偷偷向众人证实了。

这一日,迎着习习暖风,看向碧波荡漾,听那阵阵涛鸣,被哄得眉开眼笑了的郭芙搂着秦业的胳膊相互倚靠着坐在了海边岩石上,如花娇颜上已然不复了几日来的冰冷,吃吃娇笑之余,不忘拧拧秦业的胳膊:“臭小业子,以后不准再欺负我了!”

“嗯!”我有欺负你吗?

“嗯什么?”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秦业很委屈,他确实一直都在自卫反击,看着郭芙竖着眉又要发飙了,急忙又道:“你想,师父训你可是我叫了?就这你都把我的‘师兄’给讹了!”他说了是郭芙提出要求从此不准他再自承是“大师兄”一事。

“不管,我是你的‘芙妹’,你是我的‘小业子’,你还占我便宜呢!”这话里头其实没别的意思,当初秦业郭芙正式入门之前,他们就这样相互叫着,秦业被救之后一个月郭芙正好过生日,秦业当做不记得自己生日是哪一天,就将自己重生之日也即被救那日当做自己的生日,正好比郭芙大了一个月。

“那,我还是大师兄呢,你这样唤我不是让我在无双敦儒修文他们跟前很没面子?”秦业哄小孩还是有一手的。

“这样?”郭芙偏着小脑袋靠在秦业肩头,很仔细的思索一番,回过头来道:“那,那我以后不在他们跟前叫你‘小业子’,你也不可以在他们面前叫我‘芙妹’!”难得今天臭小业子给自己说了半天笑话,就饶了他这回!

“芙儿!”两个小娃正在那窃窃密语,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外公!”郭芙迅速回头,但见来人青袍儒服,长须飘逸,俊雅倜傥,不是东邪黄药师还会是谁?身侧站着一个娇小女子,清丽绝伦,婷婷屹立,约在十二三间,年岁虽小,却自骨子内透着一股淡雅从容,让人见之忘俗,正是当日被李莫愁虏走了的程英。当日秦业只与她打过一个照面,并未仔细观察,今日一见,果然亦是一个难得的美女。

在秦业稍一失神,向黄药师躬身施礼的片刻,郭芙已放开他的胳膊快速冲了过去,一头扑进黄药师怀内撒起娇来了。秦业记得原书中黄药师对郭芙并不怎么喜爱,想是因为自己的到来郭芙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些淘气,让黄药师勾起当年女儿的依稀模样,老怀大慰,对她怜爱娇宠更甚于黄蓉。这些年来黄药师心怀对徒弟的愧疚,带着曲灵风之女傻姑四处寻医,极少回到桃花岛来,但每年必有一段时间回来一次,多少住上一阵,好好享受这天伦之乐。

秦业赶忙过来与黄药师见面,见了程英却不知该如何问候,他知程英与黄药师当是师徒关系了,但自己毕竟还“不知道”,只与程英微一点头示意。程英记得当日秦业曾多方维护自己与表妹陆无双,对他甚为感激,连忙也敛容回礼。

黄药师见状在一边冷哼道:“小业子,英儿是我新收的徒弟,你该着叫她一声‘师叔’。”秦业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一向无视礼法的东邪什么时候看重起辈份来了?让自己拜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小美人为师叔?他却不知,当年黄药师游历归来,见岛内凭空多了一个秦业,心中已然有些不喜,好死不死的在他回庄院时见到了第一眼竟是柯镇恶拿秦业做教材训自己的宝贝孙女郭芙,他岂能不怒?当日自己一意离开桃花岛,除了想为傻姑寻医问药,还有一层便是因为一向自诩疾恶如仇性格暴躁的柯镇恶也住了进来,两人是性格不对,又曾有过误会,要他每日对着一个自己讨厌的人,黄药师如何受得了,便托故自行离开了。柯镇恶郭靖心思不及于此,自无多想,黄蓉却是知道了,但她却也无法,只能眼看着自己父亲孤零在外,故而每次一听到黄药师的消息都要设法打探清楚,见上一面。而这些更让黄药师对柯镇恶更多了一分嫌隙,恨乌及乌的将当日受表扬的秦业也带上了。

程英见秦业真要下拜行礼,连忙拦住,对黄药师笑道:“师父往日最不喜这些俗套,为何今日让徒儿也受这俗套之气?”她能得黄药师欢心收为关门弟子,自有其伶俐的一面,对黄药师的性情岂能不熟。黄药师冷哼一声,并不答话。程英愕然,不知这个当日见义勇为的小弟弟因何得罪了师父,只与秦业尴尬立在一边。

郭芙回过头来,见秦业受窘,心内高兴,放过黄药师笑着拉过程英的手道:“我叫郭芙,姐姐你就是无双的表姐吗?”当日她们亦是有过一面之缘,但郭芙见过即忘,倒是听得陆无双常常提及她的表姐叫程英的,却未曾想是否此人。程英见郭芙生得娇俏可人,隐隐与自己表妹有几分相似,又记得她当日受呼唤神雕相助之恩,便笑着应了是,少不得的两人叽叽喳喳的便说了半天有关陆无双的事。程英虽知陆无双亦在此处,不想她与郭芙如此融洽,对郭大小姐更是大生好感,两人相引嘻笑着便向庄院走去。

黄药师与秦业跟在后头,黄药师眼见此地草木繁盛如昔,桃花鲜艳依旧,惟那人物已然全非,不胜感慨,一路行得甚为抑郁。秦业见他神情灰闷,也自难受不已,偏又不能走开,慢慢在后头跟着,只盼不要让这个喜怒无常的师公无端寻得自己的什么不是为好。

不多时,四人回到了庄院,郭靖夫妇并大小武陆无双俱在此内,见状急忙赶了过来,程陆二女劫后重逢,悲不自胜,抱在一起痛哭开来,弄得郭芙极为郁闷,好好的哭什么!黄蓉见着父亲久别归来,也自欣喜异常,拉黄药师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若非一干徒弟在一边看着,定要扑父亲怀内再使一次女儿性子。

好老半天众人终于缓过神来,黄蓉便忙着给众人分别介绍。黄药师见着女儿神色似乎有些憔悴,显是为这些顽童伤了神,心中对几个累赘更为不喜,但见双武愚懦,陆无双有些小性子,倒是秦业还有些人样,至少会哄自己孙女,对他的观感总算好了一点点。

众人听说程英是黄药师的关门弟子,无不诧异,郭靖是榆木脑袋,若非黄蓉见机快拉着他,只怕就要开口替岳父负起教育后代的重任,免得乱了辈份。最后还是程英识大体,笑道:“我和你们年龄都差不多,你们就叫我程姐姐吧。”众小当下应了。其实武敦儒年纪要比程英大些,但见了程英便自惭形秽,哪敢再与落落大方的程英多说。倒是秦业心里郁闷,无端认了个小女孩做大姐,面子上便有了些不自然。黄药师看在眼里,他对自己的关门弟子是是极为自豪的,不过让自己调教了一年时间,其进步已远胜当年那些师兄师姐,见秦业面上不喜,遂道:“小业子,你学武也有五六年了吧,跟你小师叔比比,让师公看看你的进展如何。她可是只学一年不到!”其实程英也是武林世家之后,自小浸武,学艺时间并不比秦业短,兼之他们都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其实是年纪大的程英占了上风。

郭芙闻言拍手笑道:“好啊,程姐姐你赢了小……师兄我们就认你做大师姐。”心喜之下她倒差点忘了方才的约定叫出“小业子”来。

陆无双亦是不甘寂寞,也附和道:“要是表姐你输了,也得认大师兄做大师兄了。”她向与程英言行无忌,知她最是性子冲淡,若不给她一激还怕她不会全力以赴。大小武面上乖乖的,却不知他们会为漂亮“姐姐”加油还是看好厉害的“大师兄”。

若是在往日,几个小孩这般胡闹,郭靖早就出言喝止了,但今日老泰山在此,他不说话自己似乎也不好多言。他看程英神华内敛,一身修为只怕不在秦业之下,又有岳父亲自调教,必不有失,遂也默默无语。

当事两人却好生尴尬,比就比呗输赢就算了,可是一扯到这个尊卑名位,问题可就不一样了,程英胜了还好办,若秦业胜了真就让“师叔”认他做大师兄?

“秦…兄弟!”程英这话说得不太流畅,感觉就像自己以为定然赢了一样,认秦业做小弟了,好生失礼,“姐姐年纪大些,秦兄弟可不要让我。”说罢木剑横胸,略一施礼。

秦业郁闷的看黄药师一脸怪味的看着自己,暗道老邪你咋老跟我过不去了,就算我泡了你孙女也不用这样吧,何况还远不是这么一回事。胸口激起一股豪气,从郭芙手中接过木剑划了个圈,意即你先来,却不说话,好似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一般。

程英见他如此自信,不再多语,手拈剑诀,挥洒剑意便朝秦业腰、胸、臂三处要穴奔来,用了乃是落英剑法极平淡的一招,但在她手中却是凌厉无比,灵动而带有一丝冲淡,那便是程英自己的特色了。能将师门剑法融入自己思想里,难怪黄药师要对她青眼有加了。

好秦业,不退反进,手中木剑却直奔程英剑掌。程英一击三地,变化便有九处,但她每一处变化俱在秦业剑光笼罩之下,不得不缩手一挡,先机已失。几个小孩不知为何程英明明就要击中秦业身子却又回手护挡,大人却是识货的,都对秦业的表现颔首认可。

趁着程英剑势一缓,秦业挥剑连刺,所击之处尽是程英剑腕,似有不击落程英掌中剑便不罢休的味道。黄药师几个看得直摇头,若在实战中,此招根本无用,须知运剑之手何待灵活,岂会为人所制?但程英亏在实战经验太差,而秦业正是吃准她这一点,一击乱其心神,招招束其手足,其败可待矣。

须臾,秦业已攻出二十几招,程英兀在顽抗,隐隐还有窥破门道扳回劣势之意。秦业不期程英剑法如此高明,难怪黄药师能放心让她下场教训自己了,不过秦业岂是易与的,一翻心思,回转剑意径奔程英胸口而来。程英剑意得展,回手护卫,却见来剑已又奔向自己腹部而来,正待拆解,秦业人却跃至,一剑格开程英掌中剑,左手向她袭去,正在空开的胸口轻推一下,程英不由小退几步,胜负已分。

郭靖黄蓉在一边得得心下极喜,他们待秦业有若亲子,眼看他有如此成就,自感欣慰。黄药师面上却是无喜无忧,眉眼望向秦业,似乎有了一丝丝欣赏。

“程姐姐,承让了!”秦业拱手向程英道,他如此说,也算是给程英一个面子,总不好真让“师叔”管自己叫“大师兄”吧。不想此时程英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神情极为扭捏不自然,根本似没听见秦业什么。秦业略一微愕,随即明白,暗自苦笑,此诚无心之过也,面上却只能装着不知了。

陆无双这边抢将过来,看着表姐神态不自然,对秦业怒道:“大师兄,你伤了我表姐了?”秦业闻言急忙摆手,“哪有的事?”

程英见陆无双还要追究,急忙拦住,道:“秦兄弟并没有伤我,是我输了自己心里不自在。”郭芙见她人无恙,遂关心起自己最在意的事来,挽着程英胳膊笑道:“程姐姐,你以后可不能再叫他秦兄弟了,方才说好了,输了就要认他做‘大师兄’的!”

程英一愕,这事?

陆无双这次不再跟着郭芙起哄了,大师兄虽好,终究还是表姐亲一些。郭芙却是不依不挠的,死缠着程英只不放。终是程英自己理亏,她自己虽觉得无所谓,但要她认秦业做大师兄却得黄药师说了才算,不由将头望向黄药师。郭芙似有所察,跑过来搂着黄药师胳膊撒娇就是不依。郭靖见他无理,喝道:“芙儿,休得胡言,程师妹论辈份是你的师叔,怎可乱来!”

郭芙原本见了程英心喜,只想多个姐妹陪自己玩,哪想自己明明占着理却让父亲说成“乱来”,又想起当日爹爹没来由的训了自己一通,咬着唇低头不语,眼睛却早已烫红,便似要淌出水来。秦业原本想要劝止,见了她那样却不好多说,心想自己好容易哄开了她,别再多事为妙。

黄药师见了乖孙女此像,好不心疼,当年自己何曾让蓉儿受过此等委屈,当下对郭靖更复恼了起来,柔声抚慰道:“乖芙儿,不哭不哭,你说得没错,外公就让你郭姐姐认小业子做大师兄。”言罢朝程英示了下眼。郭靖却在此时站了出来道:“岳父……”他正想阻止,又或干脆让程英认自己做师父,可话没出口便见老黄家三代人齐用不善的眼神看着自己,生生又将话给憋了回去。

程英虽觉有些不妥,但她终不会拂逆黄药师的意思,兼之她对秦业也甚为佩服,便依言拜了秦业为大师兄。郭靖都吃了憋了,秦业自不会不识相的出来婉拒,只是在如何称呼程英上面有些为难。程英见他尴尬,脸上一红道:“大师兄,你还是叫我程师妹吧。”心中却想着方才那一下好生羞人。

为了弥补郭芙几人功力的不足,黄蓉创了一套连璧剑法,大小武一对,郭芙陆无双一对,让他们每日一起练习。程英来了之后,被郭芙陆无双拉走做她们的陪练去了,每日只与她们玩耍喂招,一住便是几日。这一日,她们一如既往的到了海边自行练习。几人摆开阵势,正欲再次拆解方才的剑招,却见得武敦儒从庄院方向正跑向这边来,神情还有些紧张。

“大…大师姐!”武敦儒跑到近前对郭芙气喘嘘嘘道,“师娘让,让你们回去!”

“出了什么事?”郭芙不解的问道,瞧武敦儒模样老大不大对劲。

“大,大师兄赢,赢了大公公了,师娘让我们都回去!”

“啊!”程英不知缘由,郭芙陆无双却是极为惊愕,前几日秦业刚被大公公打伤,连趴了四天,程英到来那一天也才刚好,怎么现在就能胜了大公公了?

其实,若是是真的生死搏斗,秦业目前还是很难赢得柯镇恶的,但在比武之中就不一样了。秦业学艺五年来,每日苦练不辍,他有成人的智慧,若说理论的积累,学艺一年相当于他人学艺五年甚至十年的程度,只苦于他身体还在成长中,技艺内力的修练较于其他人并无多大优势,但他理解快,少走弯路,进境亦是远快于常人。柯镇恶昔日亦是一方豪侠,他最拿手之技便是一手暗器了。但他的“眼睛”朱聪已在当年桃花岛一战中身亡,这一手绝活便落下了不少。郭黄婚后他定居于桃花岛,每日优闲,身体也便有些松懈了。早几次秦业来向他挑战,柯镇恶仗着实战经验丰富,击败秦业并无多大难度,后来秦业经验渐长,人又善于总结,进步一日千里,他便有些收不住手了,这也是秦业屡次在挑战中受伤的缘故,固是柯镇恶为人严厉的一方面,亦是他渐感力不从心无法把握战斗节奏的原因。

往日秦业挑战失利后,郭靖黄蓉并柯镇恶都会为他指出其不足所在,今日秦业看着黄药师到来,便央了他一起前来观战,以黄药师之老辣,定能给他更好的建议。此次见面,黄药师已不复昔日待秦业之冷漠,听得他要挑战自己看不顺眼的柯瞎子,亦知他是为何事而战,遂应了下来。

若是往日,柯镇恶收势不住突下狠手,黄蓉郭靖或许心有不舍,却不会说什么,但今日黄老邪来凑热闹,柯镇恶与老邪不对眼,看他到此心中思着若是再被秦业逼得出重手伤人定让黄药师小瞧了自己,想秦业不过一个十龄稚童,虽然天赋非凡,自己多加小心当可胜得过。故而虽然情形一再不妙他亦耐心拆解,最终为秦业所困,输了此局。

柯镇恶没曾想自己要面子反而更丢了面子,神情极不自然,他并非一个看得开的人,也不理郭靖黄蓉在一边问候,转过身只闷声自己走开了。黄药师见了柯镇恶模样,心中极为不屑,手中比划着对秦业道:“小业子,你这几招使得不错,不愧是我桃花岛弟子!但这几招就不行了……”几句话呛得柯镇恶差点当场吐血。秦业苦笑,这时候怎么两个老家伙都跟小孩似的。

须臾,郭芙几人回到了院内,郭芙见黄药师正在那点拔秦业,跑过来搂住秦业的胳膊兴奋道:“大师兄,你真的打败了大公公?”此时柯镇恶已不在此内,郭芙心思单纯亦不知何为避讳,冲口便说了出来。

黄药师在一抚须笑道:“我桃花岛弟子,自然个个不凡。”说着瞥了下大小武,心中却不免微微失望。一边黄蓉听得眉开眼笑,郭靖却有些尴尬。秦业不欲再在此事上纠缠,对郭芙笑道:“师妹,我这回可以出岛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大师兄回来给你带。”

郭芙听得此话心思便飞到了苏州千层糕杭州东坡肉上去了,正要狮子大开口,一边陆无双不屑道:“你还没打赢我们呢!”这几日她与郭芙配合日渐纯熟,心中自信心大涨。

秦业哈哈大笑道:“小师妹,你们可不够我打,一会别再哭鼻子了!”听得这话郭芙大急,甩开秦业胳膊怒道:“臭小业子,你说什么?”言罢从陆无双手上抢过木剑就要上来拼命。

秦业早有防备,却又故意甩身跑开,回头笑道:“你们开始没?”他今日胜得柯镇恶,想着明日便可海阔天空自己跑,心情大好,不复往日的收敛。又知这段时日来黄蓉每日教四小剑阵,大小武他是不惧的,郭芙陆无双一个天分高学艺时间长,一个学艺极为勤奋,两人又情同姐妹,配合自然要强上不少,只怕自己阴沟里翻船,便有了心思想如何破了他们的配合了,这下有了激怒郭芙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黄蓉见秦业如此,大感无奈,她未曾想柯镇恶如此快便让秦业打发了,眼下众小剑阵还未成熟,以秦业身手破围而出并不在话下,激怒郭芙却是多此一举了。

郭芙醒得秦业说了是什么,她此时恼极,也不多想,喝道:“当然好了!你们都上!”她这回可有骨气多了,脚下不停,率先追来。武氏兄弟及陆无双三小看了看黄蓉,见她点头,遂也提剑跟上。此时黄蓉千辛万苦搞出来的剑阵战法早已不复存在了,几个孩子倒像是打群架一般,郭芙在前追,三小后面跟。

秦业与柯镇恶比武用了乃是真剑,其他人用的木剑都是重木所制,长重都与真剑相若,除了不易伤人,拿在手中感觉与真剑并无差别。重木不易寻得,故而并未有秦业专用的木剑,而黄蓉当日定了不能让众小受“一点点”伤的话,便是逼了秦业只能用点穴之法制敌,此时秦业两手空空,倒是正合此景。

秦业见他们追来,心知此战已开,便特意在场内绕转。众小以郭芙功力最深,轻功亦是最好,她方才又是正追在前面,此时便与后面三人避开了一段距离。见秦业只是一个劲的绕圈跑,她气急不作多想,娇喝道:“臭小业子,你给我站住!”果然秦业听话回头笑道:“遵命!大小姐。”言罢人便已欺上身来。郭芙不想秦业竟真的停了下来,略一错愕,人已近前,挥剑便砍。秦业轻松避过,回手唰唰几下便将郭芙臂胸几处大穴点住,待郭芙想回手再砍,身子却已动弹不得,直直的便要躺了下去。亏得秦业疼惜她,扶住她的身子只让她缓缓躺下,惟有气鼓鼓的看着秦业,总算嘴巴还能动,便很不淑女的臭小业子,死小业子乱叫,其实她翻来覆去也就会这两句。事实上郭芙与秦业的差距并没有那么大,只是秦业先激昏了她的脑袋,又是出其不意杀了个回马枪,没有实战经验的她自然中招了。秦业让郭芙叫得很没面子,却不容他再有时间点郭芙哑穴,转眼后面三个已追了上来。大小武见最厉害的大师姐一个照面就倒了,立时斗志全无,也就陆无双还像点人样,但她却是不会跟秦业拼命的,没多久几个小娃便依次让秦业放倒了,当然一点伤也没有。

黄药师见他使诈,面上没说什么,心下对秦业能怜惜郭芙扶着让她慢慢倒下却是极满意的,对他的好感又升了一点。郭靖倒是有些不喜,但他虽“腐”却非“迂”人,打斗之中便如此,故而虽脸上略显不快,却也不多话了。秦业大功告成,向黄蓉笑道:“师娘,这下我可以出师了吧?”黄蓉心有不舍,只微笑道:“算你过了,只不要丢了我桃花岛的面子。”虽亦有些忧秦业人小受人欺,但想自己乃是丐帮帮主,丐帮弟子遍天下,让他出去也不是没人照应,且秦业又向来机灵,便不再多言。

这边郭芙躺在地上,心有不忿,不免死小业子臭小业子的乱叫,秦业早先顾她不得。待得黄蓉点了头,心下一宽,才回过头来扶起郭芙,却没先为她解开穴道,心内只怪郭靖今天怎么就这么放纵小丫头了?却不知自黄药师到来,他郭靖哪还念得动那育女经?郭芙由着秦业扶着,便不再说话了,只噘着嘴怒视着她。秦业大叫头痛,也不知今日是否真的将小公主给得罪了,又一想自己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再回来,郭芙年纪小,黄蓉当没那么快放她出去,对这个娇纵的小妹妹便心有不舍,轻笑道:“丫头,师兄就要走了,你这么咒我不怕真把我咒死了?”言罢便伸手解开了她身上的穴道。

郭芙正待挥手也点秦业几个穴道,听得他此言心下一紧,嘴上却道:“你死了最好!”言罢起身便自跑开,衣上尘土也不拍。此时黄药师几个已然走开了,程英上前扶起陆无双及武氏兄弟,为他们解开了穴道,见郭芙跑开,也各自散了。

“业儿,你一个人在外,真的可以吗?”当夜,秦业的房间内,黄蓉在为他整理行装。自秦业七岁那年,郭靖黄蓉一次离开桃花岛回来后,秦业便自己负责起自己的日常起居,黄蓉看着柜内整齐摆放的衣物,不觉眼内微涩。尽管秦业自让她夫妇收养以来从未叫她劳过心,可毕竟,他还只有十岁,想想自己那个同样十岁的芙儿,她自然不能放心。

“师娘,有了你的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走到哪都有丐帮弟子罩着,安全得很呢。”秦业晃了晃黄蓉给了那块丐帮令牌,尽量保持住自己的平静,不教黄蓉多为他担心。走江湖固然险阻重重,只是,他心意已决。

黄蓉苦笑着,近前来轻轻抚着秦业的发髻,已记不得是在哪一年前,在一天大清早,小秦业跑到自己房内对正在给郭芙盘发的自己说:“师娘,我会自己盘发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黄蓉与秦业虽无母子之实,相处了六年,却早已在心中将秦业当做了自己的儿子了。

秦业见黄蓉面露忧色,心中亦不忍。六年了,自秦业莫名的来到这个时空,已经整整六年了,除了一年前外出访得杨过几个那一次,他一刻也未踏出桃花岛过,郭靖黄蓉柯镇恶固是待他亲若骨肉,郭芙更是他的开心果,在这里住一天,一月,他可以很快乐。一年后,两年后?五年,六年后呢?时间越长,他却是孤寂之心越炽。故而,听得了洪七公那些江湖传闻,他的心便再也沉不住了,更频繁更长久的坐在海边涯上发呆,他的心,终究不是一颗孩子的心。只不知,什么时候黄蓉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在洪七公拒绝带他离岛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希望,却未曾想这么快自己就实现了这个心愿。

……

树林里,郭靖在指导武氏兄弟武功,他很认真的教,武氏兄弟似乎也是很认真的学,半会功夫大人小孩俱都已大汗淋漓,可大家都还不满意!当年,业儿可不是这样,比他们还小,却比他们学得快。郭靖无奈摇了摇头,小家伙才多大,就想出去了,可蓉儿却答应了,还让我不要拦阻……“敦儒,脚抬高一点!收腹,运气……”

翌日,秦业登上了前往大陆的船,郭靖只送他上岸就再回来,出人意料的是,郭芙竟抱着秦业胳膊痛哭了起来,“师兄,臭师兄,你要早点回来!去去就回来……”自她记事以来,这个臭师兄便一直跟她住在一起,现在却要丢下她一个人自己走了。黄蓉无奈上前掰开了郭芙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内,秦业眼睛亦有些涩涩的,近前替小丫头擦去眼角泪珠,轻声安慰道:“师妹,我到哪里只要看到有好东西就买回来送给你,不许再哭了……”唉,又不是生离死别,小丫头干嘛哭得这么伤心!

挥手一别,烟波渺渺,归来可期,期在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