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龙栖于野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044

自秦业与程英确定了关系以来,两人朝夕相处,耳鬓丝磨,每日只恨那太阳晚起贪睡。秦业原本也不是没谈过恋爱,在他原来的那个女权时代里,何曾见过程英这般温柔体贴的依恋,又是十几年未闻荤腥的,哪还不爽到天上去了?这人心情一好,吃饭香,精神足,做梦都甜,便是他的伤,也好得比预想的快许多,秦业虽不是个职业的医者,对于疗伤治病这几年却没少做,徒弟小神医更是教了不少,对这种现象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笼统的归结于“爱情的力量”了。

非但是秦业,便是程英,伤臂原本预计要二三十天才能完全康复,眼下才七八天过去便已好得差不多了,内伤更是早就好了,她每日陪着秦业,不再似初时那般害羞了,有时被秦业挤兑急了也会跟他翻翻眼皮小使一下性子。秦业换下的衣服,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由程英替他洗了,劈柴做饭的活自不用说了。秦业看了心疼,哪个男人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女人做粗活的累得满头“香”汗的?可这种事若不让程英来做,便只能他自己动手了,这个程英却是万万不会答应了。至于小龙女,每日早出晚归的,虽与程英同宿一房,每日说了话绝不走过五句,程英给她递了饭过来便接过吃了,放下碗筷人便走开,又或沉思,又或跳回她那根绳子上去睡觉,程英本就是个文文静静的人,此时遇着一个比她更文静的人,交流思想这种事那是想都别想。当然,此时有秦业交流心意,那些小事哪还想得到。

这一日,小龙女吃过早饭又远远的走开了,程英提着碗筷和两人换洗了衣服到小溪边去洗,秦业秦公子秦大头领无事可做,自是跟着自己的小恋人去了。此时山水甚为幽静,不时的几声斑鸠清鸣飘过,溪流内几尾红鲤游荡,秦业看得欢喜,也不知从哪里找来几根竹枝竹棒,对程英笑道:“英妹,我给你做个叉烧鱼尝尝!”这几年里游走于山林之间,风餐露宿的事他可没少做,这做叉烧鱼的功夫倒还像点人样。

程英听得他此语,忙拦住道:“不要啦,你看它们玩得好好的,可别搅了它们。”言罢抡起袖子一支纤纤玉掌伸入水中,几尾小红鲤竟也极听话的在她掌间游动着。秦业看着程英的皓腕玉臂,心内不由一荡,两人虽然确定了关系,但程英自那回让他在伤肩上接了骨后却再次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秦业知这个时代人的心思,他尊重程英,也没敢提出“过份”的要求。挺可笑的是,当年他“年轻”时,满大街都是露背袒胸,高腿圆脐的女孩子,他也没怎么在意,反正那些都不过是人家自己都不看重的东西罢了。而此时面对着程英这个只属于他自己的女人,这么不经意的露出一支胳膊却让他陶醉异常了。

程英等了半天没见秦业说话,这才发现他的异样,急忙收起手来,秦业脸上竟也难得的红了那么一点点,轻咳一声道:“英妹,这两天怎么老不见龙姑娘?”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问起小龙女来了,杨过一去不复返,他自己沉浸在甜蜜中自然不觉。

程英此时已是红霞满面了,听得秦业转移话题,轻瞟了秦业一眼道:“龙姑娘可能在担心杨过吧,那个杨过都消失了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秦业仔细一想,这几天里小龙女虽还是如原来那般冲淡若水,眉角却总有些忧思,他自不忧杨过会否出事,小龙女却是不会这般想的,摇下头苦笑道:“我已让人打探杨过的消息了,想必过几天就会有消息传来了。”自秦一秦四走后,秦三接到秦四通报来向秦业汇报了一些近期内外面的事端,秦业也让他托丐帮查找一下杨过和欧阳锋的踪迹,想来几日内会有消息传回。

程英听得秦业说起此事,眉角一缕愁思飘过,微微叹了一声,却不说话了。秦业看在眼里,大觉怪异,程英这几日与自己朝夕相处,按说没什么事让她不开心的,怎么还会有这种神情,遂问道:“英妹,你有心事?”

程英确有心事,前日秦一秦四已让她颇为震憾了,那日秦三寻来,瞧他本事也是极高的,却不知为何还仆事秦业,而看秦业所为之事竟是非同小可。她此时对秦业已是情根深种了,却突然发觉自己对情郞的了解竟是如此之少,心中难免要有些想法的,但程英也并非一个没有见识的女子,这种想法也只停在心里。此时听秦业此问,停下手中衣服,凝望着小溪东逝,幽幽道:“大师兄,我原本听黄师姐说你这几年都在北方做事,”说到这“黄师姐”三个字,程英心中一动,那可是秦业的师娘!略一停又接着道:“你在做什么,师姐只说她也不清楚,我,那日便跟郭大侠请命到北方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碰着你。”说到此时,程英双眼已自凝到脚下,看着溪流滑过岩隙,几尾小红鲤游荡在水草岩缝间。

“所以,你就来了,也就找着我了。”秦业笑道,他知程英下面的话当是难以说出出口的,便笑着给了她一些鼓励。

“是啊,我就找着你了。”程英抬头给了秦业一个温柔的笑,又将眼光抛向了远方山尖,那里有几个白点在空中盘旋着,眉角间似有些陶醉,又似有些迷离“可是,大师兄,我在北方从没听人说起过你的名字,就像,就像这里没有你这个人似的……”秦业已经改口唤了程英“英妹”,程英却还一直管他叫“大师兄”,秦业也想让她改口唤自己“夫君”,不过眼下好像还急了点。说完此话程英便低了下头来,她是个传统的女子,有些话并不是她应该过问的。

秦业听得程英此语,也自默然,他在北方的所作所为到目前为止完全清楚了也只九个半人,九个是“圣军”的七个成员外加洪七公黄药师,半个是黄蓉,以她的聪明和“圣军”这几年所造成的声势,她应该猜得出来,至于秦业暗地里整合的义军,一般不显山不露水的,想她也不会知道。好半晌,秦业才轻轻道:“英妹,你听说过‘圣军’的事吗?”对自己的女人,秦业觉得有事还瞒着她大是不该,“圣军”也是时候多加个人了,只是真让程英参与进来吗?其中的危险,其中的艰难秦业是深有体会,让女人跟着自己吃苦那是男人的耻辱!不过,他虽然觉得让程英跟着她忧心大是不该,却更不愿让她对自己心有疑虑。

“圣军?”程英眼睛一亮,看秦业在那边点着头,心中顿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没有人知道“圣军”是什么,“圣军”是谁,他却毫不犹豫的告诉了我!当年秦业向黄药师洪七公吐露自己心声的时候,程英便在场,只是她想不到秦业竟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也是,看着他的那些手下,这种事也只有他们做得到,这些人也只有他号令得下!想到此处,程英心中不自觉的又乏起了一种自豪的味道,他,就是那个叫北方蒙古当局焦头烂额却还嗅不出半点踪迹的“圣军”!

不知在何时,坐在一边滑石上的秦业已经走近程英,轻轻的将她拥在怀里,柔声道:“其实,我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些事,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感觉到程英似有话要说,秦业在她额头轻轻一点又道:“你可知道蒙古是怎么看重我的?把他们的护国法师都叫来了,我呢,也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休息,让他们自己找去!呵呵!”

程英知秦业是在安慰自己,心中甜蜜,那丝不安的感觉早就飞到了此时她还不曾听说过了爪洼国去了,只软软的靠在秦业怀里,轻轻相拥着,倾听着彼此的呼吸。

程英此一次洗衣服比往常更“仔细”更“认真”,直到日近正午两人才携手回到杨过小木屋。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龙女竟似在等他们了。这几日来秦业程英自顾自甜蜜着,小龙女便似空气般的存在。程英见小龙女看向自己,顿时老大不自然来,忙挣开秦业的手道了声要去做饭先走开了。

秦业有些奇怪,这小龙女自他占了杨过木屋以来每日里只在早晚间出现,最近这几天更不见人影,此时来找自己却是所为何事?遂道:“龙姑娘,可是为杨过忧心?放心吧,那老头是杨过义父,武功虽高人有些疯颠,对他却是极好了,再过两天杨过就会回来了。”

小龙女对秦业的安慰却似闻所未闻一般,摇了摇头轻叹道:“大师兄,我要自己去找过儿,你这几日还在这里罢,若是过儿回来你就跟他说我出去找他了。”小龙女长居古墓,不谙世事,杨过称管秦业叫大师兄,她也就跟着这么叫了,里面有无不妥,她却是不曾想过了。

秦业听得小龙女说她要出去,言语甚是坚决,还想要劝慰她一下,看她的神情却也开不了口,又一想她一个不谙世事的孤零女子,虽然武功高强,对有心人却也是防不胜防,便道:“龙姑娘,我想我是劝不住你了。我已经叫我的手下打探杨过的消息了,只在几天内就会有回音,你不若再等几天出去?”

小龙女听他此语,略一顿眉,随即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自己去找过儿。”言罢不再与秦业说话,转身便要离去。秦业虽习惯了小龙女的这副模样,也想不到她说走就走,忙上前拦住道:“龙姑娘,你可知外面怎么走?杨过在哪里?”

小龙女叫秦业拦住自己,微有些惊讶,听得他的话,略一思索,茫茫然摇了摇头。秦业大感头痛,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上哪找?小龙女略一失神过后,随即坚定的道:“我会找到过儿的。”言罢绕开秦业又要出去。秦业顿时有种被人打败了的感觉,张着嘴看着小龙女走远,猛的一拍头叫道:“龙姑娘,你等会!”

小龙女听得秦业唤她,也便停了下来,回头有些奇怪的看着秦业,秦业跑到她近前,无奈的吁了口气道:“龙姑娘,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快些找到杨过,不过这先得找回我的那块令牌。”原本黄蓉给他的那块丐帮帮主令牌让杨过扒走了,他上次找杨过要时得到的回话却是丢了,搞得他郁闷不已!此时搬出这块牌来,便是想先把小龙女哄住,以他的想法那块令牌当是掉在古墓内,此时断龙石已放下了,骗了小龙女回去找找,好歹先稳住她几天,待秦三回报后便可确证杨过的下落了。

小龙女不疑有他,微蹙眉道:“你是说有了那块令牌就可以找到过儿了?”还真是好哄,秦业偷偷的舒了口气,小龙女随他回到木屋。还没等秦业缓过劲来,只见小龙女走回自己屋内翻了一会,拿着那块令牌走了出来。

秦业大愕,这不是说丢了吗?只听小龙女道:“当初我见过儿拿着这块牌玩,非铁非玉,非金非银,坚硬无比,便拿了过来,到今天也还不知它是什么做的。”言语间小龙女眉角还带有疑惑,拿着令牌翻了几翻看着。

秦业扭头对正盛饭过来的程英苦笑一下,心里却将杨过鄙视了几万遍,骗我说这令牌丢了,却只为讨好你姑姑!不过有了这令牌小龙女也便安全多了,想是再也拦不住她了,当下将这令牌的用处说了下,嘱咐她一路委托丐帮弟子帮忙找杨过,实在找不着的话就去大胜关陆家庄找郭靖黄蓉,由他们出面帮忙找杨过,这令牌就帮忙交回给黄蓉。小龙女虽说是不谙世事的,却非呆笨之人,当即记下秦业的话,用过午饭便自离去。

小龙女说走便走,此间便只余秦业程英二人。这一日,两人饭后无事又到一边林子里练武,两人伤势都已大好,又是系出同门,招式之间相互熟悉,往日里程英练武时许多不解之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了地方,秦业旁观者清,稍微指导下便能程英一点百通。秦业见她进展神速,抚掌笑道:“英妹,你这两天武功可是大进了!”

程英听得秦业如此说,心中一甜,又记起当初自己与他第一次比武时情形,顺手挽了个剑花冲秦业笑道:“我若是赢了你,是不是你便要认我做师叔了?”话刚说完脸上却是一白,心中略起了些微不适的感觉,自己还真是他的“师叔”!

这些秦业却是未注意到的,暗里拾起一块石子偷偷朝程英发髻上玉钗飞去,笑道:“你若赢我,我便认了你做老婆;我若赢你,你便认了我做老公罢,如此可是公平?”

程英头一偏躲过秦业的偷袭,方才的那一丝隐忧却也被他这一逗给逗没了,蹙眉疑道:“什么是‘老婆’,什么又是‘老公’?”

秦业微一错愕,正待解释,忽见前方丛林里蹿出一个人来,仔细一看却是杨过,站在那边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

“臭小子,你可回来了!”秦业笑着站起身来,唰唰手中两枚石子便朝杨过飞去。杨过避过,也不理秦业,拍拍手径走向程英嘻嘻笑道:“小美人儿杨过可是没见过的,想必就是大嫂了吧?小弟杨过有礼了!”说着很夸张了做了个长揖。程英闹了个大红脸,嗔了秦业一眼便自跑开了。杨过等了一会没见程英叫他起来,便自挺起身来对秦业苦道:“大师兄,你看,大嫂不给红包还……”话没说完秦业当头给了他一个暴栗,笑骂道:“还红包,我正想找你算账!”

杨过不知他要算了是哪门子账,少不得了要抵赖一番,秦业搬出丐帮令牌的事来,他理直气壮外加“武功高强”,杨过好好的给修理了一顿,初时他还想见招拆招,却又如何拆得过秦业?好半天,两人嘻闹过后,杨过给秦业压趴在了地上,屁股不知已挨了秦业多少棍了,秦业也打累了,便问起杨过这几日的行踪来,杨过便将自己骗开欧阳锋的事说了,末了便向秦业问起程英的事和小龙女来。秦业自是如实相告。

“姑姑出去找我了?你怎么不拦住她?”杨过听得小龙女外出,顿时急火燎原的跳了起来,也不想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秦业被他掀翻,便就坐在草地上朝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我打又打不过她,怎么拦?”他受伤了那阵,确实打不过小龙女,见杨过在那边焦急,想着这小子从来对自己不“诚实”,也该让他急急,笑道:“放心吧,我把那块丐帮帮主令牌交给她了,一路上有丐帮弟子帮忙照料,不会有事了。再者我让她要是找不到你就去大胜关找师父师娘,你要是着急了大可直接去大胜关陆家庄等着。”

杨过原本一跳起来便要去找小龙女,听秦业这么一说,心也便放下了。他这几日随欧阳锋在外晃荡,生活比之往日在此只练武逗麻雀的不知有趣上多少倍,一想到找回小龙女大有可能又会回到原来的那种生活,竟又有了些犹豫起来了。秦业不知他在想什么,只看他有些举棋不定了,故做讶道:“你老婆丢了?你不急着出去找还呆在这做什么?”

杨过第二次听得“老婆”二字,愣道:“你说的‘老婆’,是什么意思?”

“老婆,老婆就是妻子、娘子的意思。龙姑娘不是你的妻子吗?”秦业笑道,眼睛却有些顽皮的冲着给他们沏了茶送过来的程英眨了眨。

程英原也有些好奇这“老婆”“老公”为何意,此时听得秦业如此说,想那“老公”是何意便也不言自明了,心中一阵甜蜜,柔柔的看着秦业一眼,放下茶碗茶壶便自去了。

秦业倒是没什么,杨过却是一震,这种眼神他也是多次看到过了,不错,就是姑姑看他的样子,“我真的要娶姑姑做妻子吗?”一个声音在他心里问着,一丝迷惘之色瞬时浮上眉间,人便有些迷离了,隐隐又记起当日李莫愁来袭古墓,两人走投无路时小龙女要他立的誓言:“我要你说,你今后心中就只有我一个儿,若是有了别个女子,就得给我杀死。”再又想起这几年在古墓的生活,自母亲死后,这世上除了姑姑,便没人再如这般的对自己的,心中又是一阵惶然,又是一阵凄苦。

“喂?你傻了!”打断他的自是秦业,看他一副迷惘的样子,一枚石子狠狠的砸在杨过头上。杨过一痛清醒了过来,有些错愕的对秦业道:“大师兄,你怎么说姑姑是我的妻子?”

秦业也是一愣,是啊,我怎么这么说?摇了摇头随口道:“我只觉得龙姑娘就是你的妻子,至于为什么,却是说不上来。”

杨过听得他此语,喃喃道:“姑姑要我发誓,一生心里只能有她一个人,若我还有了别的女子,就要让她给杀死!”

秦业摸了摸自己鼻子,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再理他,给自己倒了碗茶,舒了舒喉道:“你的事,我不管了,龙姑娘让我给你带话,我话已带到,要走了!”此时他伤势已好,只是舍不得每日在此的优闲生活,故而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如今杨过回来了,这个借口已然不复存在,今日便是他重出江湖的日子。

“走?你去哪?”杨过一听秦业要走,拉住他胳膊问道,心里对他的骤然离去竟是颇为不舍。

“杀人去!”秦业笑道,眉角一丝杀伐决然之色一闪即逝。前日秦三来过,已将这几日里刘秉忠的行踪探了个清楚,在何处何时狙杀他只听秦业一句话了。

“杀人?”杨过讶道,听秦业说这话就像吐掉嘴里的沙子一样随意。

秦业转过头来,轻拍了拍杨过肩头对他笑道:“小子,你不是很想知道这几年我都在做什么?”这些他原本就不想告诉别人,但既已跟程英说了,何妨再多一个杨过知道?“你这几天在外面走,可有听人提起过‘圣军’二字?”等得杨过愕然点过了头,秦业仰望天宇,朗声长笑道:“我就是‘圣军’。”

“圣军!”这趟杨过出去,虽说没转多远没进几个城,却每每听人谈起过“圣军”的种种传说,说得有鼻子有眼,传得有翅膀有爪的,听得越多人却越犯迷糊,到头来也只搞清了这么一点:“圣军”所做的都是好的。却是无论如何也没能想到这个“圣军”就是自己的大师兄,便只呆呆的站着,看着秦业背景越变越小,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