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连番恶战
作者:无语难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8850

金轮法王虽是当今蒙古称制太后亲封的第一护国法师,但他亦知在蒙古国内部,以拖雷一系部众最盛,兵马最强,他是个识时务的,在行动上跟拖雷诸子都走得很近。刘秉忠是拖雷次子忽必烈的心腹,抛开他的汉人身份不说,他的办事他的为人倒是很合金轮法王的脾胃,因而金轮法王对刘秉忠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比较尊重的。

今日原本刘秉忠也不过说是请金轮法王到清风楼小吃一顿,想着出现意外时可以让他出来镇镇场面。刘秉忠做事一向是滴水不漏,每每留有后着,纵然事有不协,亦能能损失降至最低程度,这也是为什么在历史上他说的话对于忽必烈甚至比枕边风还管用的原因。

“我说呢,凭你手下这几个杂碎怎么拦得住在下,原来背里还藏着这么厉害的跟班!”吃惊归吃惊,秦业面上仍是淡然若水,语带调侃倒似一点也未将金轮法王师徒放在眼里一般。

不能不说蒙古人办事高效率,只这么一会间,清风楼外已被蒙古兵拉弓架弩团团围住了,里头又有金轮法王师徒,秦业看来是插翅难飞了!金轮法王自一出来便只瞑目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达尔巴则是一脸恭谨,肃立在金轮法王一侧,霍都站在另一侧,一把铁扇摇得倒也有模有样的,只那他一张脸上怎么也看不出书卷味来,倒跟身穿运动服脚穿皮鞋一般,说不出的滑稽。

“放肆!我师父乃是大蒙古国第一护国法师!量尔小小顽童,真无知无畏者,休再胡言!”霍都听得秦业将他们师徒说成是刘秉忠的跟班,心中大怒,便自出言喝止。

“阁下又是哪根葱?这会让你说话了!”秦业见霍都一脸急怒,也不知他是真怒还是在金轮法王面前作作样子,戏谑道。

霍都汉话说得极流畅,偏对“哪根葱”是何意不太理解,料也不是好话,收起铁扇昂首道:“我乃大蒙古国霍都王子,这位是我二师兄达尔巴大师,小子你可认准了!”

刘秉忠不欲他们再废话下去,他不好拦霍都的话头,便抢在秦业说话之前道:“刘某对桃花岛郭大侠一向是仰慕得很,秦公子今日既来了,何不先到敝府做几天客?”言罢便要招呼自己的手下上前围拿秦业。

秦业略一摆手哈哈笑道:“这个自然,刘府秦某自是要去了,只不过这之前秦某先有个疑问想问霍都…嗯,‘王子’:阁下真是蒙古国王子?”最后这话便是转向问霍都的。

霍都一怔,眼前这小白脸先是看不起自己师徒,现在又怀疑自己的王子身份,实是可恶之极,也不多思便道:“你道我们蒙古人都如你们汉人般最爱信口胡言不成?”话刚脱口他便有了些后悔来了,身边这刘秉忠可也是个货真价实的汉人,还是南下对付中原武林人士和“圣军”的主脑,他这话打击面也太广了点。不过眼角一扫刘某人似乎没听到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心下一松,顺便把对刘某的感观又降了一层。

“阁下这话说某些人或可,用来指责所有汉人,那便是诬蔑了!在下只不过是好奇,小小好奇一下而已,蒙古的王子个个是手握雄兵弛骋疆场的好汉,呵,阁下那么紧张干嘛……”

秦业这话说得确损,在铁木真“抢光别人妻子女儿”的号召下,这个时候蒙古的王子王孙满地都是,不过其中也只那些带兵的才是大爷。霍都的爷爷是铁木真的弟弟拙赤合撒儿,论起来他这个王子倒是货真价实的,只是铁木真将打下的大部分土地和手下部众都给了他四个儿子,他那几个弟弟打江山的功劳不小,家产却没得多少,搞得现在血统稀疏的霍都只能拜入金轮法王手下才得捡条出路。霍都和忽必烈论起来不过是隔几层的堂兄弟,现在却还得在忽必烈的汉人伴当手下干活,本已不愿之极,此时又听得秦业挤兑,便要发作,猛听金轮法王低喝了几句藏话,便极惶恐的萎了下来,朝金轮法王垂头回了几句藏话。

秦业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料是当头棒之类的,站出来指着金轮法王喝道:“老和尚武功看来不弱,跟本公子过几招如何?”跟金轮法王过招,以此时秦业的功力,根本就是自讨苦吃,不过若不把金轮法王挤兑住,他今日是很难脱身了。当然,他身负重任,自不会轻身冒险,亦是留有后着的,想今日清风楼一战之后,要教中原遍传秦业大名了!

金轮法王听得秦业此语,双目甫的一亮,顿时精光四射,直逼秦业,秦业心内亦自一凛,也亏了他往日搞“圣军”心理素质过硬,心下虽慌,却还保持风度淡淡的回视着金轮法王,来啊!金轮法王眼睛只在秦业身上一转,便复微阖。霍都在一边喝道:“跟我师父过招,让小王先看看你有没那个本事!”

刘秉忠不知秦业深浅,慑于桃花岛郭靖的名头也不敢小觑于他,但见金轮法王放手让霍都施为,也便放了下心来,朝那些跃跃欲试的手下略一示意,便空出一块地来。

若论霍都的功夫,在原来的英雄大宴上比之杨过也只高了一线而已,虽说彼时杨过还从洪七公欧阳锋那学得了功夫,但一人技业,正如吃饭一般,在精而不在多,最终让杨过能制胜的,却是小龙女的帮助和自身的机灵,主要使了还是古墓派的功夫。秦业在心内对霍都有了定位,也不为意,冷笑道:“阁下那点跑江湖的小把戏,也好在我桃花岛弟子面前丢人现眼!”

霍都当年在重阳宫郭靖手下走不过一合,听着郭靖名头本就已暗自忌惮,出来一见秦业不过是一个十几岁少年,面相极文弱,又好占人口头便宜,只当他是顽劣之辈,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去,便存了些轻视之心,只想好好羞辱他一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甩开袖子一挥铁扇便向秦业攻了过来。

秦业见他奔来,抬脚一把坐椅便向霍都飞去,霍都身形一缓,手中铁扇“哐铛”一声击碎坐椅,秦业却不攻击,只将桌上杯盘鱼肉一骨脑往他那里抛,手法端的飞快,笑骂道:“孙子,跟爷爷打你还不配!”

霍都挑、挡、拔、让一阵忙乎半天却还只进前不得,不由烈焰焚心,退回一边怒骂道:“桃花岛没用的软蛋!有种的上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话音刚落,金轮法王只觉一股战意在心口淌过,枯黄的脸上现出了极细微的抖动,却足以让一直注视他的秦业发现的。

刘秉忠的一干手下及外围那些蒙古兵见秦业只在那扔东西不敢与霍都一战,俱皆一脸鄙夷的看着秦业。刘秉忠却暗自皱眉,以霍都的地位和他一惯的脾性,在他还没亲手打倒秦业之前自己是不好插手的,而若再依秦业这般躲闪下去,只怕对方会有援兵前来,到时将有一番新的纠缠了,便朝身后做了个手势。

秦业既知援兵到来,再不复以金轮法王为意,先一把踹翻桌子朝门外的那些蒙古兵砸去,纵身向喝骂的霍都奔来,手中绿玉笛一招“沧海落日”径奔霍都面门,青影闪烁,浮光曜日,金轮法王微阖之双目精光亦为之一涨。

霍都见势大骇,正在他鄙视秦业间,突见秦业暴起发难,一时不备,只觉有千万道剑影朝自己追来,劲风袭过,鬓发摧折,双腿也自打颤不住,眼下已是站立不稳了,偏人又无可避隐,“呀”了怪叫一声散开铁扇护住自己头脸,双目紧闭向后疾退。

“呯!”了一声碎木四射,霍都讶然张开眼睛,却见达尔巴已与秦业战在一处了,偷眼看了一下师父金轮法王,只见双目半闭半阖,不怒自威,顿时冷汗迭冒,暴喝一声冲入了战团。

原来那达尔巴见霍都避无可避似便要伤在秦业绿玉笛之下,心内惶急,操起金刚杵便向秦业碎金裂玉奔砸而下。达尔巴天生神力,此一击势大力猛,不容秦业不回援。秦业本欲藉此雷霆一击先伤了霍都,见达尔巴不顾江湖道义偷袭自己,无奈撤身,手中绿玉笛沿势一导,将那金刚杵引向一边,自己却也被那劲风刮得手脸生疼。

达尔巴一记偷袭救出了霍都,反手金刚杵又是一扫,便要将秦业弹开。秦业手持短兵,不敢与他甩开距离,当下不避不挡,手中绿玉笛直奔达尔巴面门,足下轻点,人已欺上近前。

达尔巴一身技艺,半在这身蛮力上,往日对敌,使了尽是以力破巧,然秦业剑法之妙远高于他的想象,此时见秦业迫来,便即收起金刚杵当前一拦!秦业却化笛为掌,“呯”了一掌击在金刚杵上将达尔巴往地里拍去,两强相击秦业后翻了一个身稳稳着地,见霍都又攻了上来,唰唰几下便将他逼开,两人便又斗在了一起。

达尔巴经秦业此一拍,无处可卸力,实实的受了一击,秦业外相文弱,一身内力却已不俗,想达尔巴所受之力何等之重,双足踩处木地板上已然踩出了两个深深的足印来了,但觉两臂酸麻,一股内息换将不上,心内不由大怒,见那一边霍都落了下风,哇哇乱叫着手持金刚杵便朝秦业挥去。两人合战秦业,达尔巴金刚杵威力十足,又让秦业激起了凶性,竟使起了他的看家绝活“无上大力杵法”,三分颠狂七分凶悍,只攻不守。霍都本已让秦业方才一击吓破了胆,只隐觉师父金轮法王对自己畏缩退避极为不满,当下咬牙也使出十一分本事来,必欲将秦业击杀于此。

秦业力斗他二人,一个颠狂一个狠辣,俱是平生所遇之强敌,他出道几年来,除了当年狙杀张柔那一战,却是未再有过背水结阵的场面,对自己究竟有多少的潜力便也没有把握。此间达尔巴与霍都步步紧逼,十步开外有金轮法王那种绝顶高手窥阵,楼外更有蒙古兵的强弓硬弩,汉兵的刀阵枪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不由战意大涨,左手挥掌,右手绿玉笛使剑花,一心二斗,达尔巴师兄弟竟也奈何他不得。

一边掠阵的金轮法王早先那半开半阖的双目已然大张,方才他凝神捕捉楼外那股气息,知楼外那人一身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只盼他的徒弟能早早将秦业擒下,故而对他们以二斗一这种大违江湖道义的举动也便默许了,却万万料不到秦业以不足双十的年纪力斗自己的两大得意弟子,犹自游刃有余,不落丝毫下风,心中激颤可想而知了。看徒弟便如此了得,那郭靖身负盛名数十年,一身技艺更是何等的惊人!原先他对郭靖还带有些许期盼,只望与他正式大战一场,不负武者一生追求,在看到秦业本事后,心中却开始对自己缺了信心来。

纵金轮法王百般心思,大智大慧,却如何也猜不到秦业是个“怪胎”出身来,别人还在识字断文的时候他就开始研究武功气息为何物了,此时他的武学识见已不在郭靖之下,若非他这几年里忙于“俗务”,荒了武道,此时的表现定能教号称武学奇才的金轮法王嫉妒得抓狂!

刘秉忠的武功不低,但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文人、忽必烈的幕僚存在,其在政治军事方面的识见忽必烈帐下无出其右者,此番若非为了替忽必烈网罗更多的人才,忽必烈也不会放他南下。在刘秉忠看来,江湖草莽可引为己用最好,如若不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国家之争决胜之机在于两军战阵,蒙古人的军事组织能力,兵员战斗素质均远高于宋人,所缺的不过是治理天下的人才。今日听得秦业那几番话,心内方始泛起忧惧来,江南汉人显然也认识到了蒙古人的这一弱点,开始与蒙古人争夺起金国旧地汉人士子来了。以郭靖的江湖领袖地位,多年来也不过在聚拢那些放荡不羁的江湖人士死扛硬顶罢了,显然他是无这份认识的,而能指使郭靖的徒弟做这番事的,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南宋小朝廷内部的那些有才识之辈的。再联想到几年前横空出世的“圣军”,将蒙古人在金国旧地收得的战略物资毁坏大半,蒙古人放在中原的本族将领、为蒙古人搜罗物资的胡商狙杀甚多,成功地挑起了中原的蒙汉对立,显然不仅仅是为仇恨蒙古人,更多是为了撼动蒙古人在中原的统治根基,挽救南宋小朝廷的。如此看来,这个秦业与“圣军”必然是极有干系的,今日更是不能让他走脱!想到此处,刘秉忠右手一挥,他的几个手下便又加入了战团,身后又有几个人出门登马而去。

刘秉忠还在邱处机门下时,他的同门师兄如李志常尹志平等便已不如他,后来他又奉命转拜少林高僧海云为师祖,论本事,他还在霍都之上,此时见霍都达尔巴合战秦业竟奈何他不得,心内也自惊惧不已,把自己一干手下全数派上,就是没打死也必将秦业累死!

俗话说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此时达尔巴已陷颠狂之态,正合那不要命的本色,但他没能吓着秦业,手中金刚杵狂攻疾飞,反而将那些后来加入战团的刘秉忠手下刮得胆战心惊的,一身本事倒被缚住了几分。秦业已是退无可退,他与达尔巴霍都一番游斗,正自酣畅淋漓,战意大兴。此时秦业全真心法已有小成,内息源源不竭,只觉此一战说不出来的痛快,近在眼前的金轮法王,一墙之隔强弓硬弩,却已尽皆抛诸脑后,左手一招见龙在田,直奔达尔巴,右手绿玉笛一招秋风愁雨将一个刘秉忠手下高手击倒,又是一招神龙摆尾将追来的霍都逼退!当年秦业还在桃花岛时,郭靖练武并不避讳秦业,郭靖往往在使至畅快之处便双手互斗,以左右互搏之术催掌。秦业初时是百般学不来此法,只当是人性各有别,也就罢了,却也也在不经意间将郭靖练武时的招式记在脑中,今日他的降龙十八掌已练得极为纯熟,此时搏斗之中人渐入忘我之境,眼内只有敌人,只有战斗,郭靖的当日练武的情形在心中荡过,手中便就使了出来。初时与达尔巴霍都对战,只有一个“秦业”,经刘秉忠那些手下一逼,便凭空多出一个“秦业”来,刘秉忠那些手下虽也不乏高手,但终是不能和达尔巴霍都相比的,更无两师兄弟间配合的默契,如此一来秦业反是大占上风,几瞬间便已放倒了几人,便是霍都也被他一脚踢在肩上,身子渐不灵动起来,达尔巴更是受了他多番重击,但达尔巴狂性大起,挨打越多人却越是狂猛,堪堪抵住了秦业的大部分攻势。

刘秉忠越看越是心寒,正欲再行下一步,门外一个小卒冲了进来,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顿时脸色大变,拿眼看向金轮法王。那小卒说话声音虽低,金轮法王却也是听得了,但他只凝视楼外,对刘秉忠的请求似未瞧见。

以刘秉忠的本事,自不知楼外是否有人,见金轮法王对他淡然无视,急道:“大师,情况有变,请速将此子擒下!”金轮法王却不理他,更对楼内战况视若未睹,冲楼外喝道:“外面的朋友,藏头露尾,可是英雄所为!”

刘秉忠闻言大讶,秦业已是如此难缠,难道外面还多了一个功力更甚于他的高手,转视又将自己的一个手下点倒,当下一咬牙,冲进来汇报情报的小卒低喝一声,双手运拳直奔秦业而来。

秦业此一边战团里,除了达尔巴还在顽抗外,霍都已是左支右拙了,刘秉忠的几个手下亦折损大半了。此时刘秉忠加入,秦业压力大增,豪气亦是大涨,一声暴喝绿玉笛向上抛起,双手只一招见龙在田“呯”的一声顶上刘秉忠双拳,刘秉忠号称铁臂罗汉,手上功夫自是非凡,当此硬撼之下,秦业胸口一痛,不及调气达尔巴已又攻来,唰了又一招双龙取水,避过金刚杵劲风,也不理背后杀招,当胸给了达尔巴一记重击,“噗”了一声达尔巴鲜血狂喷,向后跄退十几步远,背部“呯”了一声撞在立柱上,那柱子乃是一根一尺粗的楠木所制,却也扛不住达尔巴这一撞,“喀嚓”一声当即便给撞断了。清风楼少了一根支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了,在内激斗诸人却是无暇他虑了,俱皆血红双眼拿命搏杀!

秦业为击退达尔巴,背后空隙大开,只一瞬间两掌一剑齐落身上,加上方才击飞刘秉忠内息未调,也自抵御不住,喉咙一甜,一股腥味便即上涌,已是便受了不轻的内伤,所幸那一剑只是擦背而过,只留下一道两寸来长的伤痕,并没伤着他的筋骨。秦业狠一咬牙强行将那口鲜血咽下,一声暴喝神龙摆尾连番出击,袭中秦业的那三名刘秉忠手下此时没了达尔巴为他们挡风遮雨,避躲不过,“呯呯”两声,秦业一脚踹死一人,一掌劈飞一人,剩余那个拿剑的见势撒腿便跑,秦业欲要追上,却见霍都手中铁扇翻抖,当即探手入怀登登两枚石子朝霍都飞去。

霍都与秦业相距不过几步远,见他神态狰狞,一身白衣已然半红,心中大骇,方才秦业击飞刘秉忠,击伤达尔巴,转身又将伤他那几人打死打散,虽只在一瞬之间,却也让他有了一丝喘气之机,探手入怀正想偷发暗器,不防秦业出手比他更快,两枚石子一枚袭眼,一枚击手,只听一声惨叫,霍都铁扇落地,身形狂退,左手无力低垂,几番抬起又复急急甩下,右手捂住左目,满面鲜血,怪叫连连,神情说不出的恐怖。

金轮法王见刘秉忠加入战团,心已放下了一半,刘秉忠的本事较他两个徒弟都只高不低,却不曾想刘秉忠甫一出手便让秦业击飞,更激起了秦业凶性,只一瞬间自己的两个徒弟俱已重伤,无力再战。本欲跃出清风楼先将外面那个高手引出来,见此情形不由大震,就在此时,清风楼外“嘭嘭”连响,一时硝烟弥漫,残肢乱舞,原本列阵齐整拉弓架弩的蒙古兵汉兵俱皆阵行大乱,哀嚎连连,如没头苍蝇般在硝烟中乱撞。

其实蒙古兵的久历战阵,个个悍不畏死,如此惊慌确是大失水准的,只因“圣军”此次用的是他们特有的手雷,这可是超时代的产品,蒙古还没看见敌人在就倒下一大片人来,难免要有些惊惶失措的。

不待金轮法王回过味来,一股强烈气息向他逼来,只听硝烟外一道清朗的声音冷喝道:“番僧无礼,可敢与黄某一战!”来人赫然便是黄药师!黄药师能在此地出现其实也是个意外,并不在秦业考虑之内。

原来秦业自终南山下来后便将程英打发走了,程英虽百般不舍,却也知秦业所为甚大,再想自己当日不听秦业的话追了过去反累他差点让欧阳锋杀了,无奈只好依了下来,只将自己随身带的绿玉笛交给了秦业。秦业是搞秘密活动的,自不能有明显的特征在手,本欲拒绝,转念一想这也算是程英的定情物的,不好违了她一番心意,再者自己要去洛阳参加刘秉忠的“士子宴”,拿在手上也可做个道具,也便接了下来。却在他们分手的次日,程英遇到了黄药师,那绿玉笛是黄药师赠与程英的护身物,一向不离她身的,此时不见了自然要问。

程英不好说是送给了秦业做定情物了,只说她遇着大师兄,见他没有称手的兵刃,便“借”给他用几天了。

黄药师自不会让程英就这么给哄走了,想秦业这几年净是干烧杀抢掠的活,要称手的兵刃还能少了?见程英神态扭捏黄药师也不多问,探得秦业行踪便自跟了过来。本来他隐在清风楼外一处民居内,只凝神探察楼内情形,里头的对话自是一丝不落的掉进他耳中,只在霍都一声“桃花岛没用的软蛋”激怒了他,却是让金轮法王给察觉了。

不但是金轮法王,原本秦业安排了洪七公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洪七公原和几个“圣军”在外候着,洪七公身份超然自不会参与狙杀了刘秉忠行动,秦业请他来此本意也只是掠阵,以防万一。结果却真的多来了金轮法王师徒,教一向谨慎的刘秉忠有时间调动了大队人马前来“护驾”,今日狙杀刘秉忠已然不可能了。

清风楼内秦业听得外面响动,知“圣军”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不想这口气实在太长了,方才硬压下的那一口鲜血再也克制不住,“噗”了一声便给喷了出来。此时蒙古一方人马听得外面异响,已自退开一边,摆开阵势紧盯着秦业,见秦业吐血也没敢再逼过来。秦业一抹嘴角,鲜血喷出,气息大畅,环眼一扫,那达尔巴却还活着,只他大腿上压着倒下的那段立柱,往日神力强悍如今却已无力将它搬开了,那杆碎金裂玉的金刚杵倒还握在手中,面目狰狞的盯着秦业,动弹不得。霍都早已不知躲哪里去了,地上杯盘狼藉,残桌断椅夹着死尸伤兵,一片混乱。秦业自己一身白衣亦早已染红,当中有他的血,更多的却是敌人的,此际胸口隐隐作痛,战意却仍不减,见着此等战果心中更微有些得意,冲刘秉忠哈哈大笑道:“刘汉奸大人,今日就此做罢,咱们后会有期!”言罢一脚挑起跟前的一把朴刀,接过朝着当前立柱“唰”了一刀劈断,跟着又是一脚踢倒,清风楼“轰”了一声便倒了下来,一时尘土飞扬。

清风楼外,金轮法王接过黄药师话,自不会不应,两人此时已斗在了一起,当世两大绝顶高手,一番激斗倒正棋逢对手。

那些蒙古兵训练有素,汉兵亦是久经战阵的,一阵忙乱过后便已回复了镇静,带队将官一边分出人马四处探查,一边重新整队列好阵仗,以防秦业逃脱。甫见清风楼倒塌,俱皆大骇,正要抢进去救他们的将军,又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头顶砸来,接着又是“嘭嘭”几声,人马再复倒下一大片来,刚刚整起的队列便又散开了。此次“圣军”不再给蒙古兵缓气的机会,俱皆冲了出来,弯弓负箭一阵连射,例不虚发。硝烟中蒙古兵不辨东西,纷纷中箭倒地。

洪七公见秦业浑身浴血冲了出来,劲头却还亢奋得很,唰唰几下冲入蒙古兵中,替秦业扫开一条道,哈哈笑道:“秦小子,还能再杀鞑子吗?”

秦业左手绿玉笛认穴,右手朴刀开膛,哗哗声中已然划倒了一大片人,亦是大笑道:“这有何难!只是忘了给师公夹块鸡屁股出来,师公莫怪!”

洪七公听得秦业此话,白胡子一翻嗖了一声便欺到他近前,拔开几个拦路的汉兵,“啪”了给秦业一个大大的暴栗,瞪直双目气道:“臭小子,这个时候还敢拿老乞丐开刷!”

此时硝烟渐散,几个蒙古兵认清了他二人的位置,嗖嗖的几支箭便向他二人飞来,秦业舞刀拔开来箭,正想抗议洪老爷子在自己的手下面前敲他脑袋的不良行为,却听洪七公冲黄药师与金轮法王激斗处喊道:“黄老邪,你可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小孩子都打!”此时蒙古越聚越多,驱散不开,自不能让人缠住了。

黄药师与金轮法王在屋顶之上正斗了个旗鼓相当,闻得洪七公此言嘿嘿冷笑道:“小孩子不听话,自然要打!”言罢双掌舞动,劲风大涨再次逼向金轮法王。

秦业此时才注意到黄药师也来了,见蒙古兵围拢了上来,己方诸人武功虽高,在人潮中却也只能徒呼奈何,不欲再与蒙古兵多作纠缠,当下冲金轮法王喝道:“金轮法王,你的徒弟都死光了,还不快去收尸,再晚毛都不给你留了!”

金轮法王与黄药师相斗半日,半点好也没讨着,听得秦业此语,一轮挥出人退到一边,只见秦业浑身浴血,却还在蒙古兵卒堆里砍瓜切菜,他身后那老乞丐一身修为亦不在自己之下,而自己的两个徒弟连同刘秉忠手下一干高手俱皆不见,哪还敢再战。见身后清风楼已是一片废墟,记起达尔巴似被压在里头了,转身跳回清风楼,翻柱倒椽的就是一阵好找。

黄药师亦不追赶,冷哼一声拾起几块瓦片朝下面街上蒙古兵疾射而下,他气运指间,瓦砾疾飞,被击中的蒙古兵转瞬间便已倒下一大片来。

秦业见空隙大开,拔开飞箭冲洪七公喊道:“师公,走!”洪七公也不搭话,“轰”的一招见龙在田向追来的蒙古兵击出,飞浪滚滚,蒙古兵抵挡不住,便给轰出一大块空当来,后面的兵丁却皆悍不畏死,兀自强行往空当里填进来。秦业洪七公不敢再行耽搁,尾随黄药师身后,沿着他开出的那条道向洛阳城外逸去。

此时殿后的“圣军”见时机成熟,便将身边手雷尽数朝骑在马上抛射的蒙古兵砸了过去,生生将追在秦业后头的箭雨击散。一时之间又是硝烟大起,街边民居店铺更有不少都起了火,烟熏雾漫,蒙古兵人数虽多,没了箭雨压制,便再也拦不住几大高手的连番冲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业几人扬长而去。

金轮法王翻腾了半天,总算是将名副其实灰头土脸的达尔巴给找着了,也亏了达尔巴皮糙肉厚,清风楼砸下来的那些残砖断瓦居然半分也没伤着他,不过秦业的那一掌却实打实的劈断了他的三根肋骨,亏得达尔巴悍勇,居然半天里吭都没吭一声。霍都此时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捂着眼跪在金轮法王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他方才在达尔巴背后躲闪了老半天,结果却仍比达尔巴还惨,以后他那把漂亮的白玉铁扇是再别想玩了,否则那就是独眼龙充书生——恶心,蛮族独眼龙充书生——蛮恶心的!

金轮法王却是他们师徒几个里最郁闷的,大家都是做师父的,郭靖的徒弟一打两却还把自己徒弟都给废了!心里恼着霍都临阵畏缩扫了自己面子,又让黄药师逼退,到中原的第一次出手便诸事不顺,暴跳如雷的老金轮差点没把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一掌给拍死!

刘秉忠直到秦业走了一刻钟后才从暗角走出来,这个时候,架着踏弩准备最后一次狙杀的秦三见事已不可为,为了躲避蒙古兵的搜查无奈只好撤走了,算是让刘秉忠多活了几天。在方才清风楼的激斗里,刘秉忠与秦业对了一掌即被击飞了,却也因这一“飞”卸下了秦业的大部分掌力,没受多大的伤,为了留下他的“大有为之躯”,刘秉忠没敢再次硬撼亢奋中的秦业,放着已是强弩之末的秦业脱身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