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童的这出人意料的表现让秦业没来由的吓了一跳，他也只是说说笑而已，想想这老顽童怎么可能说不玩就不玩了，却不曾想自己方才的那一番举止像极了老顽童已经过世了的师哥王重阳，触动了老顽童的神思，此刻便是叫老顽童自己扇自己两个嘴巴估计他也都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不过此时秦业也没空多理会这些，老顽童神经兮兮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倒是郭芙，看这个顽皮的大伯父这会倒是乖乖巧巧的跟家里的那个弟弟有那么点像，不由的放开秦业拉住老顽童袖口，正想安慰他几句，却不防手上一阵滑腻，细细一看却是乱七八糟的一堆陈年旧物，不由一阵恶心，急退几步缩回秦业身边，黛眉紧耸，嘟着嘴脆声气道：“老，伯父，你再不把这衣服换洗，芙儿再不理你了！”心上一急，差点又没大没小的“老顽童”出来。

老顽童这一阵伤心有如急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听得郭芙威胁的话，两道白眉毛往上一翻，嘟着嘴嚷嚷道：“大侄女，你连小白脸的衣服都不会给他洗，还我的呢，哼！”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老顽童鼻孔朝天翻，好不得意。这个大侄女会跟自己斗气，还一向赢少输多，倒是个旅途的好伙伴。

郭芙听得老顽童此话，俏脸一红，她自小娇生惯养，油不湿手滑不沾身的，哪会干什么洗衣服做饭这类的活，偷眼瞄了一下秦业，却见他对此似是闻所未闻，全不放在心上，径自缓步走向脸色惨白，伤重不起了张雅妍。不由有些失落，跟老顽童斗嘴的心思顿时也就没了。

要说，这个张大小姐倒是颇有张柔之风，有够倔强坚韧了，杏目怒瞪，直视秦业并无半分畏缩，嘴角一缕血丝划过雪白脖颈。饶是秦业见惯了血腥，看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此般模样，心头也自是一沉。面上却仍不动，略微稳了稳心神，秦业冷冷回盯着张大小姐，淡淡道：“若是你将我制服了，你待如何？”

张雅妍贝齿紧咬，怒视秦业冷冷道：“我必将你碎尸成段！”语气之寒，心志之坚，众人不由一凛，呆视着恩怨不清的这两人。

秦业洒然一笑，心内顿时好受多了，轻叹了口气道：“跟你们这种人，原本也无需这么多废话。”说着心下也自暗恼，自己多少年来杀人不辍，竟还能对这种人心怀怜悯，真乃江山易改，本性能移，终究还是汉人骨子里的传统毛病。

张雅妍翻身欲要坐起，却还不能，吐出一口鲜血，冷笑道：“你少假惺惺了，动手吧！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了！”

秦业哧笑一声，对你们这种人，难道还想我会手下留情待你下次再来寻我报仇不成？手上运劲，双掌直拍张雅妍肩胛骨，只听两声“喀嚓”声，张大小姐此一身傲人技艺，便此废了。

众人不防秦业说下就下，一动手还真能狠心将这么一个娇弱女子一把就给废了，俱皆大惊失色。张雅妍檀口一道殷红再复喷洒而来，头一偏就复晕了过去。

耶律齐年纪稍大些，见识也最广，反应最迅，急忙上前护住张雅妍，颇有些戒备的望向秦业道：“秦贤弟，这一位姑娘是来找愚兄了，秦贤弟看在耶律齐面上，暂且放过她吧？”他这人倒是够仗义的，张着眼睛就说瞎话了。不过这个女子能来点名找他，必也是有点来头的，他谨慎一些倒也不算过分。

秦业点了点头，对耶律齐的敌意全不放在心上。若要他就此动手杀了这个人，却还真是有点难度了，不过他既废了此女武功，却不须再将她放在心上了。要说，杀了她倒是干脆些，然而周围的人毕竟不是秦一等几个他的手下，诸位个个自命江湖侠义，绝无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秦业杀了这么一个受了伤的弱女子。

杨过此番还是首次见着秦业出手伤人，却不想会是如此之重之狠，他亦是极为错愕，望着秦业鹰眼隼光，淡漠如常，只觉他与秦业两人之间距离陡然给拉得极大极远，往日那个温润柔善、睿智机敏的大师兄，此刻只是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煞星恶魔了，也才始信昨日秦业对李莫愁所言的：“秦业一个月杀的人抵得上你这十几年造的孽”，心中失望，失落之情顿涨，别过脸去望着一旁葱翠丛林，不再看向秦业。

耶律燕一脸惊耸，满是不能置信，陆无双与郭芙也是花容失色，她们素来只见着秦业的好，哪曾见得秦业如此的狠绝。须知江湖厮斗，废人武功仍是大忌，人人切齿，便是邪魔歪道，也是极少用此法了。

众人表情，秦业俱皆看在眼里，苦笑一声道：“耶律大哥，把她交给你了。想必，你还不认识她吧？”

耶律齐茫然摇了摇头。

秦业笑道：“她是京兆府汉军万户张柔的女儿。张柔为他的蒙古主子杀我汉家儿郎无数，秦业切齿恨之。四年前便借着杨过的名头，到他府上走了一遭，却差点没把小命给留在那了。这会张柔人也在汴梁，你把他女儿送还给他，顺便跟他说一声，秦业再次回到中原之时，便是他张柔授首之日。”耶律齐倒是不错，可惜，再次回到中原时，他两人只怕要在战场上再见了。看来，自己莫名其妙的到来，改变了这个世界很多，耶律楚材又成了忽必烈的重臣。

耶律齐闻言暗自惭愧，杨过了一句话便叫自己胡思乱想了，想来是秦业当年杀上张府的时候得罪了这位张大小姐了。看着那边郭芙俏目满是紧张望向秦业，是在为他当年在张柔府上的生死搏斗后怕吧？耶律齐面上不由一黯，轻叹一声再不说话，缓缓走向张雅妍，正要将她扶起，却见张雅妍昏迷中转醒过来，呆视着秦业喃喃道：“你不叫杨过？你叫秦业？秦业！”此时秦业已是声名大盛，她却未曾想到会是自己多年的旧识。

旁边耶律燕听着秦业交待耶律齐的话，感觉好像不能到南方玩了，有些不乐意了，撇着嘴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自己说去，我们还要去大胜关呢。”

秦业苦笑道：“大战在即，你我份属敌对，耶律兄还是请回吧，大胜关不是你们应该去了地方。”

此中真意，众人心照不宣，耶律齐与杨过相视一眼也俱皆黯然无语，生逢乱世，人与人之间的立场并非由着几个交情就可以改变了。

秦业见着郭芙望着一脸忧思，轻拍了拍郭芙香肩笑道：“怎么了，芙妹？我们这就回大胜关去了。”若说他方才出手狠辣，旁人包括陆无双杨过在内都各在其心里留有阴影，此刻望向秦业的眼神里仍带着异样，只郭芙面带关切，显是在为自己差点丢了小命这一句话紧张了，不再以自己辣手废了张蛮女为意。想来，也该是郭芙尽得自黄蓉的强势遗传，一向只关心自己的亲人，郭靖的那丝博大宽厚在她骨子里并无多少地位存留，对于旁人的死活，多看一眼就已足够了，何况此人还是个敌人。

郭芙听得秦业柔语，瑶鼻一酸，猛了紧紧拥住秦业，微微颤声道：“小业子，我们，我们以后不要再来北边了，好不好？”杏目盈雾，满是急切，其中柔情惶恐几乎就要将人融化了。早先，郭芙也曾听黄药师大略提及秦业在北方的所作所为，知道他屡屡身犯险地，那时就已是恨不得肋生双翅飞上北方来助他一臂之力。此番当面听得秦业自承几乎命丧敌手，芳心之激颤可想而知。

秦业暗里苦笑，对郭芙的深情心内也自汹涌，面上却仍栩栩微笑，轻拥佳人入怀，登时一股幽香扑鼻，不由些许沉醉，轻声抚慰道：“没事的，我们赶快回大胜关去，师父师娘见你数月不归，要着急的。”旁人异样的眼神，秦业有了后世的经验，自是不顾，郭芙却自沉浸在温柔的怀抱中，全然不觉了。

正在静谧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疾来。秦业徇声望去，白马轻鞍，马上之人摇摇欲坠，显是受伤不轻，不由面上大变，轻轻推开陶醉中的郭芙，提气迎了上去，头也不回向老顽童呼道：“老顽童，帮我看着他们，小心戒备！”此时他说话的语气，便似全然不顾老顽童的江湖地位，辈份超，只在命令老顽童一般了。不过他二人自昨日相识以来，老顽童对这个像极他师哥王重阳的人倒也是极为亲善了，他又是全无架子全无心机之人，也不会觉有这样有什么不妥，“哦”了一声算是应了。回头训起几个晚辈来了，“听话！”、“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