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基调
作者:齐岩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598

狄龙与上官兄弟打了这么长的时间,除了谢老伯仍旧在不远处观战,周围早已聚集了不少的围观者,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没有一个出来劝阻的,也根本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只是看热闹,而且难免有恨不得见血、出人命才高兴的意思。

要说上官兄弟的功夫确实比狄龙差一些,但两个人一起练武十余年,配合极为默契,所练的功夫也正好互为补充。二人合力夹攻之下,狄龙就有些吃不消了,加上他们出手狠辣,专往致命处下手,不出十余招狄龙就左支右拙,颇感费力。

此时狄龙心中可动了真怒,心想:“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最多不过是口角几句,何至于使出如此狠毒的招数?再说刚才两次我都手下留情,难道你们看不出来?你们明明是想置我于死地!”想到这里他双目赤红,气往上涌,情绪逐渐有些失控。

上官兄弟出手的速度越来越快,狄龙难以抵挡。刹那之间,上官豹在狄龙面前一晃,狄龙的招式刚刚发出一半,对方已转到身侧,上官虎则转到身前,举掌便拍。狄龙双掌一封,不料对方动作突然停住,狄龙双掌走空。一旁上官豹的飞腿则到了身侧。

狄龙牙一咬心一横,不躲不闪,运气于左腰,硬生生受了上官豹一腿,同时左手闪电般一撩上官豹踢中自己的右腿。上官豹没料到狄龙竟敢硬受,收腿不及,被狄龙一掌扫在右腿上,腿骨险些折断,疼得他一跤摔倒在地。

狄龙尽管左腰也疼得钻心,可上官虎已经一掌拍过来,他不及换气,伸出右掌,双掌相碰“啪”的一声响,上官虎纹丝没动,狄龙却退了三个大步,双方都伤得不轻:上官虎右臂疼得抬不起来,几乎麻木;狄龙则气血翻腾,险些呕血。

三个人各自受伤,挣扎着仍想继续打下去。旁边的人群中这时走出一个人来,喝道:“都不要打了。”三个人一起看去,来人是银鹰山庄的总管赵三。

上官兄弟并未把这个赵三放在眼里,但他们不是莽夫,此时冷静下来想想,权衡利弊,自己兄弟就算取胜狄龙也要付出很大代价,今天没必要与他拼命。而狄龙本来就没想与他们过招。三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呼呼喘着粗气。赵三见他们都不说话,道:“这里是银鹰山庄,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你们为什么动手我管不着,不过不要在这里。”

上官豹嘿嘿一笑,找了个树枝当拐杖站立起来,道:“姓狄的,你记着,今天这一掌之仇,我来日必报。”狄龙正在运气疗伤,对他不予理睬。上官虎也道:“狄龙,你好自为知,可别在爷爷找你之前先死了!”说完与上官豹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缓缓离去了。

其他围观的人见没什么可看得了也就一哄而散。赵三走近狄龙,问道:“狄少侠觉得怎么样了?”

狄龙外伤倒没有,只是受了些内伤,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恢复了一些,道:“多谢总管担心,在下并无大碍。”说着站起身来。虽然嘴上说无事,其实左腰还是肿起一大块,疼痛不已。

赵三问道:“狄少侠,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狄龙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也搞不明白。上官兄弟一上来便出言不逊,辱我丐帮,所以我才动手。扰乱了山庄,还请总管见谅!”赵三道:“其实也没什么。年轻人嘛,火气总是大一点的,容易冲动,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对了,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庄主与几位大侠在花厅商议的结果马上就要在大厅宣布,咱们还是快去得好。”

狄龙猛然醒悟,这才想起选举盟主的大事还没有决定,连忙跟随着赵三前往大厅。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应该和谢老伯打个招呼,回头看去,谢老伯仍站在原地未动,提着灯笼冲他晃了两晃,同时挥手让他快去。

狄龙心怀感激,也向谢老伯挥手致谢,而后疾步跟随赵三前往大厅。

大厅此时已被拥挤地水泄不通,大家都想知道新盟主是谁?是怎么产生的?赵三和狄龙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还差点与人发生争执。赵三嘀咕道:“这些人都怎么了?那么大的火气,也太爱看热闹了!早知道只让重要的客人来就好了。”而狄龙一进大厅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仿佛人人都憋着一口气没地方撒。又好像大战前的宁静,大家都一声不吭,整个大厅弥漫着火药味。

狄龙顾不了这许多,进了大厅就四处张望,寻找史清。没想到却先发现上官兄弟在一个角落坐着。他哼了一声,心想这两个家伙不定怎么向上官公子诉苦呢!不过我也不怕。其实他完全想错了,上官兄弟是要面子的人,双双败在狄龙手上的事情他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向上官公子说的。

狄龙正在四处张望,肩头突然被人一拍。狄龙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拍他的正是史清。

狄龙咦了一声,道:“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背后?我正找你呢。”史清哼了一声:“你还找我?我还要问你去了哪里呢?半天也见不到人影。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狄龙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再对你说。师父现在哪里?商议的结果怎样?谁是新的盟主?”

史清笑道:“你的问题这么一大串我可不好回答。反正爹爹他们马上就要出来了,你自己看吧。”说着仍旧上下打量着狄龙的穿着

他们焦急地等待着,可黄易风他们就是不出来。狄龙从自己与上官兄弟的交手想到师父与上官公子的武功,如果自己胜得了上官兄弟,那师父也一定能胜上官公子了。想到此处他不由自主笑出声来。

史清白了他一眼,道:“傻笑什么?”狄龙道:“我在想如果比武定盟主的话,肯定没人能胜得了师父。”

没想到史清却不直接回答问题,反而对他道:“小声。别那么大声音。”狄龙不解,还待发问,就听身后有人冷笑道:“史刚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当武林盟主,他只会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狄龙大怒,回身厉声问道:“谁说的。出来!”没等有人回答,人从中又有人冷言冷语:“你说史刚不是好东西,难道上官公子就是好东西?恐怕你也受了他不少好处!”那人马上反驳道:“姓方的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如此为他卖力。”……

狄龙没想到,他的一句话就成了点燃整个大厅内所有人的导火索,而且波及的人越来越多,直到蔓延整个大厅。几乎人人的脸上都带着嘲笑、或者幸灾乐祸的神情在互相攻击,仿佛以此为乐。到后来局面渐渐控制不住,人们互相攻击的内容也越来越丰富,主要的目标就是四位候选人。

攻击上官公子的内容有:骄横、跋扈、仗势欺人,为害一方;不少人声泪俱下的控诉他的累累罪行,仿佛上官公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一般;更有人指出上官公子勾结官府、残害武林同道,以图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还有人指出,上官公子号称造福武林的那几件事情其实也不象人们想的那样,而是为了杀人灭口,避免自己的丑事泄漏出去。有人问了:有什么证据吗?那人答道当然。他就亲耳听被上官公子追杀的人说过,还可以举出人证云云,不一而足。

关于关肃的传言有:两面三刀、口蜜腹剑、卖友求荣、笑里藏刀、损人利己、排除异己诸如此类。说者描述的有模有样,听者也是频频点头。

而形容方碧辉的有:势利小人、奸商、守财奴、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欺行霸市、强买强卖、以次充好、缺斤短两……

这些理由听起来都有些可笑和漫无边际,可是言者凿凿,听者也就半信半疑。不过有的事情被说得绘声绘色,让人很容易相信。

与前面三个人相比,史刚受到的攻击似乎更多。不仅受到人身攻击,而且对他做的许多事都大加批驳。比如说他明着是丐帮帮主,暗中为官府卖命,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资金和规模越来越大?之所以官府置之不理,皆是因为丐帮是官府的走狗,帮助许多山寨其实也是与官府演的双簧。而帮助侠客遗孀是为了武功秘籍,甚至救济灾民也是为了拉其入伙。

这一番言论说了开去,狄龙听了反而没有了怒火,有的只是瞠目结舌——被他们丰富的想象力惊呆了!他想不到人们竟能用如此荒谬和恶毒的语言攻击他的师父,更想不到人与人之间竟能这样相互攻击、相互诋毁、完全抛弃了刚刚的君子面目。这对于不懂世事、涉世不深的狄龙打击太大了!他以前形成的对人们、对世道良好的看法完完全全的被推翻了!

他几岁就被史刚收养,一直就成长在史刚的身边。虽然身在丐帮,但很少能接触江湖,只是一门心思的练功、练功。他看到的江湖只是他们丐帮总部所在的那个小镇子。

今天他看到了真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他看到的是一张张面目狰狞、面红耳赤、青筋毕现、咬牙切齿的脸,一张张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唾沫横飞、杀人于无形的嘴。听着他们的言语,仿佛在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好人,一切都是为了利益。出卖朋友、出卖良心、唯利是图、互相利用、欺世盗名。干坏事是为了发达,能做更大的坏事,干好事仍然是为了能够得到比付出更大的利益。

狄龙晕头转向,茫然四顾。他早已分不清什么是真话,那些是假话。他只想挤出人群,找个地方躲起来——他被那些话吓坏了!

就在他精神恍惚之际,一旁的史清埋怨他道:“现在可是个很敏感的时候,刚才就已经打了半天的架了,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你这一句话引得他们又都冒了出来。真是的,他们也太过分了——太卖力气了……”

狄龙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官兄弟要找自己算账,说自己无耻了,原来都是这些话搞的。

“都给我闭嘴!”一声沉重的低喝声贯大厅,震得众人双耳嗡嗡作响,脑中一阵眩晕,大厅内顿时没了声音。

黄易风满面怒容地站在大厅中央,眼睛严厉地打量着每一个人。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打了个寒战。黄易风重重地哼了一声,看来他对众人的表现很不满意,只听他道:“众位都是在下请来的客人。为了选举新的盟主,诸位有各自的意见可以提出来,我并不反对。不过要是谁敢在我这银鹰山庄之内信口开河、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哼哼,别怪黄某不客气,将他请出去。”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黄易风顿了顿,环顾一下四周,道:“现在我就选盟主一事向大家公布我们商议的结果。各位也都清楚,这四位大侠都是武林中的英才。论武功、论才智、论资历都是江湖上顶尖的,可盟主只能有一位。要让老夫说谁有资格当盟主,老夫只能说四位都有资格。如果说老夫看好谁,哈哈,那可不好说!”说到这里,黄易风的神态渐渐缓和了下来。

“在座的众位自然各有自己的拥戴者,虽然曾经发生过摩擦,未免有伤和气,但咱们说到底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也就是选一个最合适的领袖来振兴武林。所以我想和几位侠客商量一个既不伤和气,又保持公正的方法,让大家都满意。不过……”黄易风要了摇头,“我们这几个臭皮匠商议了多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最后还是决定用咱们武林中最常用的方法——比武,来决定盟主的人选。不过咱们只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黄易风这一番话早就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江湖中人嘛,说再多的道理,最后还是要凭武力说话。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而且这大厅之中不少人就是来看热闹的,早盼着大动干戈,黄易风话刚说完,这些人就大声喝彩。

黄易风又等了一下,见没有人出来反对,便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决定了。大家远道而来,有早有晚。为了保证大家公平合理,我们一致决议休息一夜,明天再开始比武。”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道:“且慢。”众人顺声音看去,一个中年书生越众而出。

黄易风道:“恕在下眼拙,请问先生尊姓大名,有何见教?可是认为比武不妥?”中年人哈哈一笑:“非也!江湖人嘛,总是要凭实力说话的,这很正常。在下乃无名鼠辈,贱名不足启齿。在下只是想为黄老庄主献上一策。”

“哦,愿闻其详。”

“这四位大侠都威名远扬,在下早就想领教一二,而且在场的诸位想必也早就想一睹风采,恐怕早已等不到明天了。那在下就斗胆出个题目,如果哪位能接下来,就照常参加明天的比武,今天权当表演助兴;如果哪位连在下出的题目也接不下来,那也就不必参加明天的比武了。”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不少人立即响应,大家早就想一睹这几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的功夫了。黄易风也不阻拦——虽然不知对方的底细,但量他在银鹰山庄也不敢造次。他回头待询问那几个人的意见,到了这个地步谁能服这个软!当然都无异议——即使心中不悦。于是大家让出一块地方,看这个中年书生怎样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