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物是人非
作者:雏莺弄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6040

空无一人的海滩上,楚平和彩衣突然现身。彩衣笑着说:“这里果然没有人。”

“这里可叫不到车子,我们只能走回去了,这里离市区有几十里路呢。”楚平说着已经迈开脚步。

彩衣紧跟着楚平身边,无限感慨:“仙界中上千里的路程也不过瞬间即到,这几十里路我们可能要走上一个多小时呢!”

重新回到尘世,楚平心情极好,哈哈大笑说:“那是你习惯了云来雾去。不要忘了,若是从前,这几十里的路我们会走上大半天的时间呢。别不知足!”

彩衣也笑了:“我哪有?其实偶尔能够走走路,感觉也满不错的。”

楚平其实也是感慨丛生,忽然认真地说:“当然!到这里走一走,我总算是又找回我自己了。知道吗?仙界中我总有一种不塌实的感觉,就像是在做梦。回到这里,我才肯定确实有一个仙界,我们实实在在曾经到过那样一个奇妙的地方,学习了一些更奇妙的法术,原来世界上真的有神仙,真的有妖魔,也真的有狐狸精、鸟头人这样能够说人话的奇妙生物。”

彩衣也有同感,附和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离开了仙界那个确实的环境,我们反而能够确定那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身在其中到是不能肯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又可以见到老朋友和亲人的缘故。”

“快走吧,我突然间好想我妈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楚平想到母亲,突然打了一个冷颤,涌起不祥的预感。

彩衣立刻察觉到楚平的不安,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楚平。”

楚平越来越觉得不安,脸色煞白地说:“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彩衣说:“那我们走快一点。就用隐身术飞回去如何?一定没人可以看见我们。”

楚平点点头,和彩衣使用隐身法藏住身形,直接飞回到楚平家里。不过眨眼间,两人已经到了楚平家的上空,看准门口没有人后,两人迅速地落了下来,收起隐身法,来到楚平的家门口。

楚平边摸钥匙边急急地叫着:“妈!您在家吗?我回来了!”他的钥匙本来失落在天梯上了,多亏骋翁给他保存着。

好容易打开房门,楚平冲进客厅,没有人!又推打开厨房、卧室的门,一一查看,同时大声的叫着:“妈!妈!您在哪里?我回来了!”其实他在外面就知道了屋子里的情况,可就是不死心,到处察看后,还是没有廖秋霞的身影。房中一切如常,还是和从前一样干净整洁,只是不见了廖秋霞。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楚平浑身冰凉,抱头坐在沙发上,越想越害怕。

彩衣跟在楚平后面也坐在沙发上,说:“你家一切如常,也没有灰尘堆积。你妈妈可能只是有事出去了。”

楚平摇着头,焦急地说:“彩衣,你不明白。我妈肯定是出事了!在仙界中的时候,我就很担心我妈,所以一直着急回来看看,刚才我突然间想到我妈,立刻浑身发冷。我知道我妈肯定是出事了。”

彩衣安慰说:“别急,我们可以问问夏琴,她一定知道!”

“对呀!”楚平跳起来,跃到电话的旁边,立刻给夏琴打了一个电话。

放下电话,楚平更是不安了,在房中来回踱步,嘴里喃喃地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妈,您到底在哪里啊?”

见楚平神色失常,彩衣走到楚平的面前,关切地说:“夏琴怎么说?”

楚平皱眉说:“我只不过告诉她我回来了,她就一叠声地叫我不要离开,在家里等着她,她立刻就赶回来见我。你说,这不是出事了吗?”

彩衣心中也涌起不妙的感觉,但还是安慰楚平说:“也许只不过是夏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想赶回来和你叙旧呢。凭我们现在的本事,就算是你妈妈真的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帮她解决。楚平,你别担心了。”

楚平摇头。沉重地说:“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彩衣很不满意,提高声音说:“现在急也没用,一切还是要等到夏琴到了才知道呀!楚平,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又受到护身符的影响,怎么这样惊慌失措的?”

楚平呆了一呆,心神不宁地坐到沙发上。彩衣也坐到他的身边,陪他一起默默地等待。

雷德还未到雷宏的房间门口,已经听到雷宏淡淡地道:“进来吧!我知道你一定要来问问清楚。”

雷德推开虚掩的房门,见雷宏盘坐石台上,双手下垂,掌心朝上,分放于两膝之上,正是雷神族炼气时五心向天的姿势。雷德抱拳,恭敬地道:“雷德莽撞,打扰族长炼气。”

雷宏指指一旁的石墩示意雷德坐下,直截了当地道:“我想去拜会拜会陈骋,你看如何?”

雷德坐下,不相信地道:“族长要直接找楚平和彩衣,可他们现在在天庭的地方。”

雷宏叹息道:“我们和峨眉剑仙的仇怨总是要解决的。”

雷德不同意:“这件事情如果牵扯到天庭的人,恐怕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雷宏点头:“所以我才举棋不定。而且我总觉得楚平和彩衣乃是不同一般的人类,至少他们一点也不歧视其他的种族。”

雷德不以为然地摆手:“他们并没有来救白俊,族长为什么还是这样说?”

雷宏突然起身:“走,陪我到草莓树下转转,这些天我把那个地方让给了白俊,心中还颇有些想念呢。”

雷德知道雷宏没事爱到草莓树下溜达,他自己嫌那里的雷神气太稀少,平时到是不大在那儿停留,见雷宏相邀,自然要陪同,这样大家也可以见到族长,不那么担心。

等待中的时间特别漫长,好容易夏琴终于走进楚平家,一进门,她就急急地说:“楚平,你可回来了!这些日子你究竟到那里去了?你妈到金顶找你都没有找到!”

楚平松了一口气,欣喜地说:“谢天谢地!原来我妈到了金顶找我,怪不得我在家里找不到她。”可他立刻发现夏琴的神色不对,心中一沉,难道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夏琴坐到沙发上,凄然说:“你妈现在还在峨眉山金顶等你!她会在那里等你到永远,楚平!你走了这么久,就算是有事耽搁了,暂时回不来,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你知道你妈妈有多么的着急?”

楚平越发恐惧,抓着夏琴,声音低哑地问:“我妈到底怎么了?夏琴你不要打哑谜,直接告诉我,好吗?”

夏琴瞪着楚平,越说越是生气:“你还惦记着你妈妈?你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幻想,离开她,一去多日,音训全无。就算她老人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她毕竟是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那样不管不顾的扔下她,全无一点母子之情?”

楚平突然大声地吼道:“我妈现在到底怎么了?”气发丹田,震耳欲聋。

夏琴吓了一跳,耳内隆隆作响,心中嘭嘭乱跳,瞪眼看着怒气勃发的楚平,好一阵子才平静不下来,这感觉是那样的陌生。她为楚平的气势所慑,终于开口说:“刚开始,你们还肯打电话回家,你妈也没那么担心。每次你妈妈接到你的电话,都很高兴,可是没多久,你再也没有电话回来。你妈妈就一直说,你离开他了,回去做神仙了。后来,她实在忍不住,终于动身到峨眉山金顶去找你……”夏琴摇摇头,说不下去了。

这次楚平却没催促,夏琴不说下去,他只是耐心地等着,表面上看来也很平静,眼底透出奇怪的冷漠。

过了几分钟,彩衣受不了屋子里沉闷地气氛,轻声问:“后来呢?”

夏琴悲哀地低着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廖阿姨好像知道自己再也回不来了,也许她本就没打算回来,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去的金顶,然后就长眠在峨眉山。她说她要在峨眉山一直等着楚平回来。”

夏琴说到此处,怒气又上来了,抬头用手指着楚平,厉声道:“你也配为人子?你让你妈没人送终!养儿子做什么?养儿防老,养儿防老!你让你妈心碎!你让你妈寒心!古有明讯:父母在,不远游!可你呢?不仅是离家出走,还连一点音讯也没有。你让你妈一个病人千里奔波!只为了见儿子最后一面!可怜她临了也对你念念不忘。”这番话夏琴心中酝酿多日,直到今日才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一口气说来,气势磅礴。

听到夏琴的指责,楚平眼内的寒光更盛,彩衣怕他激怒悲愤之际控制不了,忙起身坐在楚平和夏琴的中间。要知道楚平今非昔比,夏琴连他一个指头也禁不起。见楚平没有动作也没有出声,彩衣才不相信地问:“楚伯母既健康又坚强,你的意思是?”

夏琴神色黯然,难过地说:“再坚强的人也挡不住心碎!健康则未必。”

楚平忽然喃喃的自言自语:“不知道是不是还来得及。因该来得及,她不会甘心的,一定不肯立刻走。”表情不见悲哀,冷漠则换成坚毅。

彩衣大吃一惊,侧身抓住楚平:“楚平,你是说?难道你想……?”

“你说得对,以我们现在的本领,没什么办不到的。没错,我要到阴司走一趟,黑白无常肯让师叔等我们,看来不难说话。”楚平笑了笑,也望着彩衣,反握住她的手,淡淡说道,仿佛是告诉别人他要到公园里散步一样轻松平常。他们和骋翁生活了一段时间,自己又修炼了许多的法术道法,早已明白肖韵馨临终时的两个声音是怎么一回事。

彩衣挣脱楚平的手,双手抓住楚平的双肩,惊恐地劝道:“不行!我们根本没有达到可以任意往返各界的程度!尘世也还罢了,冥界的结界你要怎样突破?何况你到了那里,又能做什么呢?”

楚平轻拍彩衣,平静地说:“自少我要我妈明白,我从来没有忘记她!我不要她做鬼也不开心!”

彩衣跳起来,跪在沙发上,双手扳着楚平的肩头,瞪大眼睛,吃惊地说:“就为了说这样的一句话吗?楚平,你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吗?”

楚平凝视着彩衣,目光中有无比的决心:“彩衣,这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它可以使我母亲安心,早日解脱。你忘了你的母亲为了见你,作了二十多年的孤魂。我母亲虽然不是我的亲身母亲,可她从小带大我,对我有养育之恩,我难道不可以为了我的母亲做点事吗?我决不要她得不到安息!”

提到母亲,彩衣默然放开双手,此刻她已经了解到孤魂是处于一种无依无靠,缺衣少吃,孤苦凄冷的境界。她怎能阻止楚平的一片孝心?所有危害世人的厉鬼都是孤魂所化,他们因为自己的处境实在太过凄惨,心中不忿,骚扰世人一为脱身,二为泄愤。

见彩衣不说话,楚平知道彩衣已经同意了,他拉起彩衣的手,小心地说:“彩衣,这次我打算一个人去,你帮我护法好吗?”

彩衣甩脱楚平的手,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断然说:“决不!楚平,今生今世,不!是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和你分开!不管你到什么地方,我都一定要跟着你,冥界也好,天上也好!总之,有你楚平在的地方,就一定可以看见我冷彩衣!”

楚平按下彩衣的手,淡淡地说:“你不怕我们再也会回不来了?”

彩衣干脆的答:“只要和你在一起!”顿了一顿,彩衣低声又说,“我就是怕我们会回不来了。”

楚平知道自己以后的生生世世,都甩不掉眼前这个美丽可爱的女孩了,也不想再坚持,又握住彩衣的手,笑了笑说:“好吧,我们回去后请爷爷护法!”彩衣也笑了。

楚平这才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夏琴,平静地说:“我需要知道我妈最后的一切情况,夏琴你可以告诉我们吗?”

夏琴一点也听不懂楚平和彩衣所说的话,她听见了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却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她明白了一件事,楚平对自己的养母也有一份真情,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无情无意。更叫她感动的是彩衣对楚平的情谊,而楚平也一改以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只那样淡淡的一问,就做了决定,没有惺惺作态,只有生死相随。于是她没有了愤怒,只剩下悲哀:“廖阿姨有一封给你的信,她坚持你一定会回来。信我放在我家里,一会儿我去拿来给你。”

草莓树在雷神气的滋润下生机勃勃,有着雷神族全族十二个人也不能合抱的粗壮树干,巨大的有锯齿的心形叶片闪着油亮的光芒,每一片都有雨伞那么大。

雷宏腾身来到高达十丈的树顶,小心翼翼的拨开浓密的枝叶,指着中间毫不起眼,与树干枝叶一点也不相称,还只有拇指大小的青涩花蕾,对跟着上来的雷德道:“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希望。她是天下最奇妙的果实,不光可以孕育出我们雷神人,还可以让每一个想延续血脉的人完成心愿。”

雷德在一旁沉声道:“所以我们才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妄图染指的人。”

雷宏放开双手,任由浓密的枝叶重新遮盖青涩的小花蕾。他落下地,对紧跟着来的雷德淡淡地笑道:“我对于是否拜会陈骋犹豫不决,就对自己说,如果雷德可以忍得住不来找我,我也可以忍得住不去找陈骋,所以我待在房里等。只要过了今天,雷德,你不用劝,我也不会去找陈骋的。”

雷德愕然,气愤地拦在雷宏的身前:“族长你算计我。你是故意的!我如何担当这样的责任?”

雷宏轻拍雷德的肩头,低声道:“雷德,你是我族最有智慧的人,我有心事只能找你分担了。”

雷德摇头:“族长,我如何能够和你相比?”

雷宏不同意,负手而立,仰望天空,眼中闪动着雷德不能理解的光芒,缓缓地道:“雷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聪明才智全部来自你自己,我的成就却是依靠了一个人类的帮助。在我浑浑噩噩的幼年,偶然遇见过一个不歧视我的人类,是他教晓我:力分则弱,力和则强。然后我才知道联合当时的雷兆和雷謦,逐渐让我们雷神族成就今天的模样。楚平和彩衣对我们雷神人非常重要,他们是又一个可能对我们没有恶意的人类。”

雷德诧异极了,全族的人都不知道雷宏曾经和人类有过交往,难怪他对楚平和彩衣那样特别。不过人类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的,楚平和彩衣初来乍到,更是难有作为,族长的行为还是很奇怪。

接着夏琴讲诉他们离开以后发生的事。

原来,自从楚平和彩衣离开后,廖秋霞就一直预感自己再也见不到楚平和彩衣了。刚开始的时候,楚平一直有电话回家,廖秋霞还并不是很担心。可是没多久,楚平再也没有电话回来,廖秋霞便开始整日忧心忡忡。

一段时间后,夏琴发现廖秋霞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而且还很容易晕到,就半迫半求的让廖秋霞到医院去检查。廖秋霞因为护身符的原因,对医院一直不大信任,认为医院没什么本领,只能治疗一些小病轻患,多年来从未到医院里详细检查过。这次碍不过夏琴的面子,才勉为其难的去了医院。

检查的结果令人大吃一惊,廖秋霞看来一直都还健康的身体竟然患有多种的老年病。平时只靠她在药店里随便买药压制,根本是治标不治本,很多已经相当的严重了。近段日子来,她日夜担忧,各种病患便一齐显现出来。医生嘱咐廖秋霞一定要放宽心,不能忧虑担心,不能着急上火,要尽量的保持情绪的稳定,按时吃药,定期检查。

廖秋霞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回家后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她把一切的财产全部送给了夏琴,为此她还专门到公证处办理了全部的相关手续。

处理完这些杂事以后,廖秋霞不顾夏琴地坚决反对,带着自己留下的一些现金,动身去了峨眉山金顶。走的时候,夏琴到车站送她,廖秋霞没有其他的话,只对夏琴说了一句话:“楚平以后就拜托你了。”夏琴知道廖秋霞说的是那个算命先生的话:楚平三十岁前有大难,只有她可以化解。夏琴始终不是很信这些胡说八道的事情,但为了是廖秋霞安心,她还是郑重的作了保证。

半个月后,夏琴接到一个电话,赶到峨眉山的万年寺见到了廖秋霞,知道了她来峨眉山以后的事情。

廖秋霞身体多病,路途劳累,心情又不好,勉强支撑着到金顶打听楚平和彩衣的情况。楚平和彩衣曾经在金顶流连了十多天,神色古怪,行踪也古怪,加上男的冷俊,女的凄艳,最后离开前的一天又闹得惊天动地的,有不少人对他们印象深刻。廖秋霞拿着照片一问,马上了解到不少的情况。众口一词,他们下山去了。

廖秋霞自然是立刻赶下山去,当然探听不到一点消息。廖秋霞不死心,又上金顶,大家也不过重复前面的话。就这样廖秋霞开始在峨眉山道上来来回回,寻找楚平和彩衣的踪迹。

如此劳心劳力,多病的身体哪堪负荷,终于晕到在峨眉山上,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廖秋霞自知不起,清醒后给夏琴打了一个电话,在医院中拿了一些药,挣扎着又去了万年寺。不顾反对,开了一个房间,拼命的坚持,一再强调自己是一个佛门的居士,死赖在寺中。出家人慈悲为怀,也只有让她住下来了。

等夏琴心急火燎地赶到万年寺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廖秋霞见到夏琴松了一口气,她让夏琴搀着她来到山道上,找到当年发现楚平的地方。

此时山道上没有了游人,只余下阵阵凉风伴着夜色下的青山绿水。

廖秋霞坐在夏琴的怀里,对夏琴说:“原来想不再麻烦你的,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都没了,只能麻烦你了。一切是在此处开始的,就还在这里结束吧。我是无法再见到楚平了,只好写了一封信,请你带给楚平。楚平以后还要拜托你!”

夏琴怎么看都觉得廖秋霞在托付后事,要是白天还好一点,可此刻正是夜晚,在如此不熟悉的环境中,心中毛骨悚然的,全身的汗毛早都全竖了起来,却还是拼命的安慰廖秋霞,忍着泪摇头说:“楚平可能快回来了,信您自己给她吧!”

廖秋霞皱着眉,低声说:“楚平一定会回来,可是我等不到了。前人早就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我走后,你把我的骨灰撒在这峨眉山的各处,当初我就是在这里发现楚平的,他的师门一定在这附近。以后,不管楚平出现在峨眉山的哪个地方,我都可以看见他。回去后,你不要给我设灵堂,我不要没有儿子送终的灵堂,记得啊!唉,我们母子已经非常麻烦你了,你让我要留在这里等楚平吧!”

廖秋霞说完后,放下了心事,终于呼出了此生最后的一口气。又惊又怕的夏琴在心中千百遍的咒骂楚平,怎么可以让自己的母亲这样孤独的离开?在夏琴看来,楚平是为了找亲生母亲,遗弃了抚养他成长的养母,是没有一点理由的,更是不可原谅的。夏琴哀伤地抱着廖秋霞,抬头看天,怨恨苍天不公,那么伟大的母爱,却得不到回报!天上既不见月亮也不见星星,它们全都躲在云层的后面,不愿意见证人世间这凄凉的一幕。

夏琴忘了害怕,就那样拥着廖秋霞在山道上坐了一夜。第二天,她火化了廖秋霞,按照她的愿望把骨灰撒在峨眉山的各处,带着她留给楚平的信回到了家。她尊嘱没设灵堂,她知道廖秋霞不要没有儿子的灵堂,那样实在太冷清。她念及廖秋霞的心愿,定期打扫楚平家,用这样独特的方式纪念廖秋霞。

夏琴把一切告诉楚平和彩衣,只隐瞒了有关预言的部分。楚平和彩衣一直静静的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到听完后,楚平深深的看了一眼彩衣。彩衣明白楚平的意思,她歉然地摇摇头,紧紧地握握楚平的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会和楚平一起到冥界去寻找廖秋霞。

夏琴讲完后回家去拿书信和廖秋霞给她的财产清单,夏琴的母亲戴研纹平静地问:“楚平终于回来了?”

夏琴很奇怪:“回来了。但妈怎么会知道?你看见他了?”她接到电话,直接去的楚平家,并没有告诉母亲。

戴研纹笑了笑说:“你一定是把她给臭骂了一顿吧?他的吼声全楼都可以听见,我想不知道也不行。你啊,就是不肯体谅人,过去的事情也不能怨楚平。他还是和彩衣在一起吗?”

夏琴点点头,说:“他们的感情真好得令人嫉妒。”

戴研纹误会知道女儿的心思,娓娓劝导:“楚平能和彩衣在一起,也是前世的缘分,你别太为难他。他要找自己的生母,实在也无可厚非。他也不会知道他妈妈恰巧就会在这段时间去世,相信他现在一定很难过,你不要再说他了。一会儿,你叫他们过来一起吃饭。他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他们刚回来一定累了,现在也肯定没心情做饭。死者已已,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妈,我明白,我已经不怪楚平了,还真心希望他和彩衣能得到幸福。见到他,我已经相信他有苦衷,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夏琴的脸红了一下,也不想和母亲争辩,急急地说完,进房拿了东西又回到楚平家。

又来到楚平家后,夏琴把东西放在茶几上,说:“信在这里,你自己看吧。你妈给我的财产我想还是还给你,这是清单,你也看一看吧。我回去帮我妈做饭了,你们看完以后,过来一起吃吧,然后也给我说说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家很久没住人了,什么吃的也没有。”说完她转身离去。

楚平叫住夏琴指着茶几上的清单说:“等一等!我们不想吃饭了,告诉你妈别麻烦了。这些财产今后我也用不着了,既然是我母亲已经给了你,你还是拿回去吧。”

夏琴回头说:“我刚才回家,我妈已经知道你们回来了,她也很想见你。无论如何,你们也要过来见见我妈。”

彩衣拿起清单,塞在夏琴的手里,说:“我先和你一起过去,让楚平安静地看信,顺便也给你讲讲我们这些日子的遭遇。”

夏琴又看一眼楚平,他已经拿起那封信在阅读。夏琴点点头,和彩衣一起回到家,留下楚平一个人安静的看信。

孩子,你好!

孩子,有很多话妈都想亲口对你说,可是时间来不及。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因此把想说的话写在这儿。

孩子,妈知道你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一直对有关护身符的猜测耿耿于怀。在此,妈要再一次的告诉你,不管那一切是不是真的,我和你爸爸都没有后悔收留你!你要原谅我们曾经一度想将你抛弃,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违背自己本意的举动,感谢上天,我们最终留下了你。有你的日子我们始终都是快乐的。

我在峨眉找了你和彩衣不少的时间,没有一点的消息。我猜测你们一定是找到当年的那个“师妹”了,对吗?楚平。你从小就是一个特别的孩子,彩衣也是那么的特别,你们显然是不属于我们这个尘世的,现在一定是回到了你们原来的地方。自从见识了护身符的神奇法力后,妈就坚信这个世界上有神仙,你们就是从仙界落难来到凡尘的,对不对?我知道家里的东西对你没有用了,所以我全部给了夏琴。她是你唯一的朋友。

彩衣和你很般配,你们都是落难的仙人。孩子,找一个知心的朋友不容易,妈愿你们相知相偕到永远!哎!妈可不是在说假话,妈知道你们现在一定成了神仙,神仙都是可以长生不老的!神仙也可以上天入地的。这样,妈变成了鬼,也许还可以见到你们,那样就太好了。地狱听说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楚平,如果太危险,你们就不要来看我了!

这封信如果让别人看见,一定当妈是在说瞎话,但妈坚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一定会看到这封信,所以,妈再说一遍,我们感谢上天把你给了我们!任何的事情都要付出代价,我们得到你的代价虽然高,但我们还是很满意!孩子,就算是时光回到从前,我知道以后要发生那些可怕的事,我想我还是会带你回家的!

感谢上天!

信写的很简单也很短,可楚平却来来回回地看了又看,泪水不可抑制地夺眶而出,沁湿了信纸。字迹因为泪水的沁润而散了开来,变得模糊不清,楚平急忙用衣袖擦干信纸上的泪水,小心地把信叠起收好。他默默地回味着母亲的关爱,任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在夏琴的房间里,彩衣简略地告诉了夏琴仙界中发生的事,当然,她嘱咐夏琴不可以把这些告诉别人。

夏琴惊异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彩衣拿出母亲留给她的短剑以为证明,又为夏琴表演一番御剑术。夏琴见到短剑在空中来回飞舞,总算是勉强接受了彩衣的话。夏琴心中的悲痛已经在刚才发泄一空,又知道了楚平非是无情无意,早没了对楚平的恼恨,此刻,她被彩衣的言语表演吸引,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见识见识两人的其他法术,不过现在彩衣显然还没有什么心情为她表演。

彩衣告诉她,自己和楚平都可以不吃东西,但夏琴却有一个好理由让他们没法拒绝:“我相信你们可以不吃东西,但吃了也没坏处,对不对?”

彩衣无奈,只得点头。

夏琴得意地接着说:“你说的,不让别人知道,这个别人自然也包括我妈。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是非常地饿了,我妈相信你们也非常地饿了,做了一大堆的菜,你们不吃,怎么向她解释?”

彩衣也承认夏琴说得对,只好回去叫楚平。推开房门,意外的看见楚平坐在沙发上垂泪,她何时见过楚平如此伤心的模样,忙到卫生间拿了一条毛巾给楚平。

楚平接过毛巾,默默地把信给彩衣看。

彩衣迅速地看完信,对楚妈妈的母爱也非常的感动,她对楚平说:“我明白的,我们一定会再见到你母亲的!”

楚平慢慢地平静下来:“夏琴让你来叫我吃饭?”

彩衣仔细地叠起信纸,递给楚平:“我把仙界的事情告诉了夏琴,但是瞒着她母亲。”

楚平小心地收好信:“我知道了,我们过去吧。别让她们等得太久。”

来到夏琴家,夏琴拿出早准备好的两朵洁白的绢花给他们,两人很感激夏琴的细心,接过来默默地戴好。

楚平和彩衣吃得很少,戴研纹认为他们是没心情,也不多劝。吃完饭后,她收拾碗筷,楚平和彩衣也紧跟着告辞离开。夏琴一心想跟着,楚平严词决绝。夏琴想到来日方长,遂放他们离开。

雷宏继续对雷德说道:“你知道我扣着白俊只为了让他被救,我还想验证一下楚平和彩衣的心意。这几天雷柏带白俊出去,我都用心神锁着他们,白俊突然失去了踪影,自是从地下走的,我原本心中认定是楚平和彩衣所为……实际情况你也知道了。我想和他们和解,但事情没成功的时候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搅得我心神不宁。我猜彩衣多半是血草莓孕育的孩子,要不单身修炼的剑仙哪来的孩子?这样说来彩衣也可算我们的亲戚,至少有一半雷神人的血统。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我到陈骋那儿只是想和他们两人见见面,谈谈话,找找解决问题的办法。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大约只有你能了解。现在我们雷神族的力量早非以前可比,而且我们也杀了那么多的峨眉派人,我想轻易不会有人再打血草莓的主意了。”

雷德听雷宏一口气的说,明白雷宏已经决定了,沉吟道:“族长,现在仙界的人都知道,我们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的敌人,与楚平和彩衣和解的确是没什么问题。但你亲自去陈骋那儿不太合适,万一说僵了不好转圜,到不如我去一趟。族长放心,我完全明白你的心意,也知道此行关系重大,决不会掉以轻心。”

雷宏想了一想,点头道:“陈骋的功力也还算平常,只是幻术厉害,一定擅长撒豆成兵的法术,对付起来也很麻烦,最主要他是天庭的人,你千万不要得罪他了。”

雷德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就去吗?”

雷宏的神色很奇怪,少有地犹豫了一会儿后,才下定了决心,道:“现就在去吧。我希望这件事可以早日结束。”

雷德不再说什么,立刻腾身而起,朝天梯的出口飞去。

离开夏琴家后楚平和彩衣去了孤儿院。

王阿姨对他们的到来自然是高兴万分,不过她知道楚平的母亲已经去世,见到两人别佩带着白花,也觉得黯然。

彩衣含混地解释了这段时间的去向。她称这段时间都是在峨眉山的远离城市的小山村度过的,因为那里没有电话等现代化的设施,他们并不知道廖秋霞的事情,他们已经习惯了那里淳朴的生活,这里的事处理完后,他们还要回去长住。

王阿姨对两人漏洞百出的谎言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嘱咐两人,以后有机会要常来看望自己,又强留两人吃了晚饭才放两人离开。

白俊恢复功力后,略一打听,就知道了楚平和彩衣和看守天梯的陈骋住在一起。骋翁乃是白俊惹不起的人物,白俊不敢轻举妄动,强按下迫切的心情,打算先潜到天梯出口的附近等待时机。

到了天梯出口,天色已经黄昏。白俊惊奇地发现雷德居然正和陈骋在一起,两人站在草地上说话。由于距离太远,附近骋翁又有护罩保护,白俊听不见两人说些什么。陈骋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是在监视天梯的动静,白俊才敢潜到这么近的地方,但他知道雷德的感觉敏锐,他离两人这样近,雷德多半会发现自己。他发现雷德也在,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转身离开。

原来雷德奉命来找陈骋,态度恭敬,只说恭贺陈骋新收了两个才貌出众的徒弟。陈骋当然知道雷德是别有来意,不过楚平和彩衣反正回尘世了,他也不想和雷神人撕破脸皮,于是纠正说那两个人只是朋友,不是徒弟。

雷德顺势求见楚平和彩衣。陈骋也不瞒雷德,说他们从尘世新来仙界,有许多的俗事未了,多日前已经回尘世办理俗事了。雷德不相信又和陈骋客套一翻,多方探询,陈骋真的认为楚平和彩衣是回尘世了,雷德当然套不出别的话。眼看天色已晚,就要告辞,却意外地发现白俊在外面躲躲藏藏朝这里窥视,雷德当机立断,马上和陈骋告别。白俊这时已经逃走了,但雷德哪会真的让白俊逃掉,立刻追赶。

白俊和雷德还颇有一段距离,虽然早起步一会儿,化成一股黄烟,迅速地离开天梯出口,但没走多久,被雷德从后面追来,眼看就要追上了。

白俊知道逃不掉,现出身形。暗想上次你们有三个人,我打不过,抵抗不了,被你们强押到雷泽,吃了多少的苦头,才刚刚逃脱,难道又回到雷泽吃苦?这次你不过一个人,再不济,我也要斗斗你。心想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半空中双手一错,一道黄色的光芒迅速朝着雷德打去。

雷德其实只是想找白俊问问话,没想带白俊回雷泽。他根本没把白俊放在心上,虽没安好心,但也没有恶意,自然没有想到要提防。哪知道一向好说话的白俊,这次却闷声不响,见面就是一道黄芒。待到雷德警觉,黄芒已经快要到了,他急忙朝旁边一闪,闪过要害却不能完全的避开,被黄芒结结实实地打在手臂上,登时血流如注。

雷德一愣,才想起白俊在雷泽吃了不少的苦头,虽然不是雷神人有意为难,对白俊来说确是万分的辛苦。雷德急忙道:“白俊,我没有恶意,不过是来找你问问情况。”

上次雷德也是先问情况,后来就不由分说的把自己带回雷泽,此刻他又来问情况,白俊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了,见偷袭得逞,立刻又是一道黄芒照着雷德轰下。

这时雷德有了防备,却不会再让白俊打着了,侧身避过。可是白俊黄芒不断,一道又一道地不停攻来,雷德虽然再没有被打中,可是手臂上的伤口也没时间包扎,鲜血越流越多。雷德火大起来,没受伤的右臂扬起,一股罡风夹着轰隆隆的雷鸣瞬间裹住白俊,带着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立刻把白俊跌了个七荤八素。这还是雷德留手,自觉是自己先对不起白俊。

白俊知道黄芒制不住雷德,就地一滚,取出时刻不离的扇子,左手先发一道黄芒分散雷德的注意力,右手十四根扇骨风驰电掣射向雷德的全身要害。

雷德刚刚避过黄芒,扇骨已经射到。他见扇骨厉害,身子急转,将罡风布起护罩,裹着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风一样的气旋。扇骨碰到气旋,立刻被罡风激飞开去。

白俊双手急抓,四面散开的扇骨一顿,掉头又射向雷德。白俊把扇骨分成上下两部分,一取雷德头顶的百汇,一取脚底的涌泉。这两处乃是风眼所在,正是罡风护不住的盲点。

雷德见白俊扇骨刁钻,收了罡风,不再留手,迎着上面的扇骨身子上窜,双手掌力齐发,先轰开上面的扇骨,这时脚下的扇骨又已射到,雷德双脚连点,一一踢飞脚下的扇骨。

白俊双手又抓,却发现被雷德掌力打开的扇骨竟然不受控制,只有被他踢开的七根扇骨又射向雷德。白俊又气又急又害怕。他于御物术并不擅长,炼制法宝也非他所长,对扇骨如此控制如意,只因为这把折扇乃是他费尽心力炼就的兵器,每根扇骨上都附有他的内丹精魂,等于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了,现在失去了一半,不是要了他一半的性命?

眼看着雷德已经转身,又要发掌。白俊哪里还敢让他打飞扇骨,急忙一引收回扇骨。雷德的掌力跟着扇骨追到白俊身上,白俊原地打滚,狼狈地避开。雷德双手又扬,居高临下又发两道声势惊人的掌力。

白俊叹一口气,知道自己没本事全部躲开,见雷德左臂受伤,掌力没有右臂的凶猛,只有尽力躲着右边的,却被左边的掌力击中,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几步,摔倒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雷德知道白俊已经无力再战,从空中落下,一边喘气,一边撕下衣服裹伤。打算裹好伤后,再好好地审问白俊。他这时也是满肚子的气,当然没有好脸色给白俊了。

可就在这时,一队银盔银甲的人类士兵突然铺天盖地地杀到,雷德慌忙一拳打出,正中一个士兵的心口,士兵一散,立刻踪影全无。

雷德立刻明白这是有人用的撒豆成兵的法术,只要打中士兵的要害,立时可以破解,但没破解时被士兵打中,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没办法,雷德只有拳打脚踢,和士兵缠斗起来。

由于士兵的数量实在太多,雷德虽然动作迅速,每击必中,自己也还是受了不少伤,费了许多的时间才得以脱身。回头再看,白俊早没了踪影,却是又被人救走了。

雷德可以肯定此事非是楚平和彩衣所为,因为剑仙根本不会撒豆成兵的法术,剑仙杀人都是运用飞剑,撒都成兵是陈骋的拿手好戏,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白俊和他有交情,他为什么要救白俊?假如白俊和他有交情,刚才他为什么不和陈骋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却要逃走?

此时雷德鼻青脸肿,满身伤痕,尤其是左臂,白俊打伤的地方还没来得及裹好,又经过这样一场恶斗,几乎动都动不了了。雷德又累又伤,没法追查暗中救走白俊的人是不是陈骋,只得按下满肚子的疑问,腾身飞回雷泽。他想白俊肯定有个好朋友,才能两次救了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陈骋?这事得回去向雷宏报告,好好的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三番五次的和雷神人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