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千钧一发
作者:雏莺弄舌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730

静室的门口,楚平和彩衣盘膝坐在地上,彩衣双掌抵在楚平的后背上,源源不断地将自身的真气输送给楚平。楚平双手合十,垂眉闭目,心无杂念的一边又一边低诵《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声音虽低,却是楚平集合了自己和彩衣两人的功力全力念诵的,在同心苑的每一个角落都柔和而清晰。

原来在中午的时候,楚平和彩衣分别收功回神后,见骋翁还没有出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探察骋翁的情况。发现骋翁盘坐静室之中,身体虽然看不出异样,可脸上神色瞬息百变,忽喜忽怒,忽忧忽愁。两人面面相觑,心叫大叫不妙,这分明心魔入侵,即将走火之兆,这样如何可以度过火劫?

两人都很着急,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帮助骋翁。任何人心中的杂念,都不是借助外力可以清除的。焦急之际,楚平脑中忽然闪过自己曾经看过的一部小说中的情节,张无忌为救义父,与少林寺的三个高僧相斗,为心魔所惑,差点走火之际,被他义父的诵经声给救了回来。楚平正要和彩衣说,已经听见彩衣兴奋的声音:“《倚天屠龙记》!”

楚平高兴的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儿了,这下爷爷有救了!”《倚天屠龙记》正是楚平想到的那部小说的名字。

彩衣的兴奋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就失望地道:“可惜,我一部经书也不会念。拿什么来帮助爷爷?”

楚平有些黯然地道:“没关系,我会一些。不过要想爷爷听到,必须你来帮我。”

彩衣没有放过楚平的神色,安慰他道:“只要我们尽了力,爷爷能不能得救也只能听天由命。”

楚平盘膝坐下,低声道:“不是因为爷爷。我所会的经文都是听母亲念得多了,于不知不觉中记下的。”楚平的母亲廖秋霞在楚平年幼时,由于家中叠遇惨事,找了很多的佛经自我排遣,开解,既为死者超度,也为生者祈福。没事的时候,总是在诵念佛经。楚平自小聪明,也曾翻看过一些佛经记在心中,没想到还会有用。

彩衣一听,先是一愣,现今的社会,在家念佛的实在不多,没想到楚平的母亲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旋即她便明白了,想到了护身符带给楚家的不幸,楚平的母亲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些不幸才成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吧。想到峨眉派和楚平间的恩怨,彩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在心里暗叹一声。盘坐在楚平身后,伸出双掌抵住楚平的后背,道:“希望我们可以救回爷爷。”

楚平点头,开始念诵起经文来。没多久,他和彩衣都抛开了心中的黯然,沉浸在佛经的世界中,忘记了查看骋翁能否得救,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念经也忘记了。这样正好最大程度的发挥了经文的功效,终于救回了骋翁。

骋翁终于从入静中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仅度过了火劫,连修为也大大的提高了一步,而这一切都是靠了楚平和彩衣的帮助。耳听得楚平还在念诵着经文,骋翁推开静室的门走了出去,微笑着看着盘坐于门前的楚平和彩衣。就是这两个可爱的年轻人,不仅给自己带来了欢笑,还帮自己度过了劫难,他们是上天送给自己的礼物。

在骋翁的注视下,楚平若有所觉,停止了念诵,睁眼一看,骋翁正微笑着站在两人面前,也站起来,对着骋翁淡淡地笑了。

彩衣在楚平停止念诵之际也回过神来,她一跳而起,扑到骋翁的怀里,搂着骋翁的脖子,大声地嚷道:“太好了,爷爷!这次我们更要庆祝一下,又可以热闹一下了。”

骋翁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之极,揶揄道:“想要热闹还不容易,请爷爷喝杯喜酒,保证热闹。”

彩衣离开骋翁,撅嘴抗议道:“爷爷!这件事情因该由我们自己决定,我们目前还不想改变现状。”

楚平笑着提醒道:“彩衣,现在没必要把同心苑围得那么结实了,你还是把护罩撤了吧。我们在同心苑待了两天了,白大哥一定早就办完事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我们的消息,他应该要着急了,想回同心苑又进不来,大概快急死了,快点去解救他吧。”楚平的判断原本不错,只是他没想到白俊会碰到雷德,已经知道他们救出了雷德,此刻正和雷伯在向清明镇飞呢,要给他和彩衣弄一个徒弟回来。

彩衣立刻撤下护罩,笑道:“我立刻就去通知白大哥。”

彩衣正要用千里传音通知白俊,黑白无常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彩衣满面堆笑,施礼道:“这次真要谢谢你们兄弟,爷爷得救了。”

黑白无常丝毫没有感染彩衣的喜悦,黑无常苦着脸道:“你们要救骋翁,也不用将同心苑围得这么结实吧?还念什么佛经,弄得我们兄弟一点办法也没有,有重要事情也没办法和你们说。”

白无常面带笑容,语带怒气地道:“你们什么时候皈依佛门了,居然念起佛经来了!还念得那么的投入!诚心将我们兄弟拒之门外吗?枉我们还当你们是朋友!”

楚平一揖到地,谦然道:“实在是不知道贤昆仲要来,无心之失,望多多海涵。你们要来,整个同心苑都热烈欢迎,怎么会将你们拒之门外呢?”

彩衣也急忙低声道歉:“我们实在是只着急要救爷爷,没有想到其他的。”

只有骋翁哈哈大笑,对黑白无常道:“我老头子今日逃脱大难,还更上层楼,实在是拜贤昆仲所赐,若不是你们及时通知楚平和彩衣,让他们及时赶回来,救了老头子一命的话,老头子现在连骨头都剩不下,早变成一堆灰了,所以你们可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你们是心怀感激。你们和我们状态不同,我想报答你们也不可能,有一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权当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你们不要怪我交浅言深。”

黑白无常一愣,不知道骋翁用了这么大的一段开场白,要说出一句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话,居然可以报答救命之恩?

骋翁收起笑容,看着黑白无常,正色道:“贤昆仲在冥界能有今天的地位,可知当年功力必定非凡。但何以只能成为鬼仙呢?且成为鬼仙后又再无寸进了呢?你们想过其中的原因吗?”

白无常被骋翁说中心头隐痛,脸上泛起连笑容也遮盖不住的寒意,沉声道:“你凭什么说我们这么多年再无寸进?”

黑无常露出沉思之色,道:“莫非骋翁你可以让我们再进一步?”

骋翁摇头道:“我不能使你们再进一步,可你们自己可以!看看吧,你们连救自己的父亲也要假手他人,难道不是你们功力停滞不前的表现么?”

黑无常制止了快要发作的白无常,问:“骋翁此话怎讲?”

骋翁正色道:“这就是我今天想对你们说的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们兄弟的胸怀太狭隘了,这是阻碍你们前进的关键。”骋翁指指站在一旁的楚平和彩衣,接着道,“看看他们,虽是你们的恩人,对你们可曾有过丝毫的架子,可以为自己的无心之失,诚心向你们道歉,可你们呢?值得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生气吗?”

白无常毕竟也是有道之人,一听之下,怒火全无,暗道确实不值得为这么一件小事生气。

黑无常一震,想起自己兄弟当年修道的时候,遇到大事,尚能用心把持;遇到外人,也能放开心胸;惟独对朋友,往往在小事上斤斤计较,最终导致了与朋友反目,打斗中命赴黄泉。是阎王看他们修为还算不错,任命他们为黑白无常,在仙界锁拿魂魄。他诚心诚意地对骋翁一揖道:“我们明白了,多谢骋翁坦言相助。”

骋翁哈哈大笑,道:“我今日原该遭劫,于危急关头得楚平、彩衣以佛经相助,虽阻了你们片刻,但让我真正明白了和了解了万事皆空的道理。现炒现卖,新鲜热辣,立刻对你们兄弟卖弄起来,你们千万不要生气。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呢,你们日后若真有提高,也是你们自己的功劳。”

黑无常又对楚平和彩衣道:“两位原是大度之人,一定不会为我们刚才的态度生气吧?”

楚平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你们这么急,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白无常一拍大腿,急道:“光顾着生气,居然将正事忘了。你们在鸿瀚原遇见山猪精伤人的事,为什么不取了山猪的性命?”

彩衣莫名其妙,道:“我们也是顾念他修行不易,怎么呢?有什么不妥吗?”

楚平不知怎么的,忽然联想到毒虺临死前的宣言,心中寒气直冒,问:“是不是夏琴有什么问题了?”

彩衣横了楚平一眼,心道,仙界之事,何以会扯到尘世的夏琴身上。她却不知,楚平因为得夏琴以精血救过一命,对夏琴的一切极为敏感,现在已经隐隐料到了事情和夏琴有关。

果然,就听黑无常愁眉苦脸地道:“的确是夏琴有麻烦了。我们知道她是你们的朋友,立刻赶来报信。你们在鸿瀚原没有诛灭山猪精,原也没什么不妥,这事只不过让判官有些不快罢了,因为他又要调整很多人的生活,这让他凭空添了不少的工作。判官到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他的不快原本一段时间后也就忘了。可你们此刻恰恰又杀了毒虺,这毒虺奈何不了仙界中的人,就托它的朋友对夏琴下手。本来夏琴阳寿未尽,此事不过是让她大病一场,没什么大碍的,可恰逢判官对你们极不满意,竟然使他对此事放任不管。你们想,那夏琴尘世凡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毒虺在冥界的那些朋友?她现在危险了!”

所谓判官多做工作就是说,人生有命,每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决定了他这一生要见的人,要办的事,该什么时候生病,什么时候发财,什么时候归西……一切的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但这种安排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命运也会因为人的一些生活细节而改变,例如,做了一件善事,可以增加阳寿;作恶多端,必遭报应等等。这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楚平和彩衣在鸿瀚原放过了原本该死的山猪精朱彪烈,看来很简单,可是鸿瀚原上所有和朱彪烈有关系的人的命运都将改变,虽然这种改变乃是由上天决定,但判官的生死簿要记载人的一生善恶,势必也要随之修改,无形中自然增加了他不少的事情。

白无常补充道:“我们兄弟只能管仙界中的魂魄,管不了尘世中的事情,也不知道尘世中的事情,所以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赶快来通知你们,让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在这里也耽搁了不少时候,你们还是赶快到尘世去看看吧。”

楚平一听,忽然明白了自己心头何以会泛起寒意来,现在他可以肯定,它们已经下手了,夏琴正在危险之中。他立刻对骋翁道:“爷爷,我和彩衣必须赶到尘世中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楚平言罢,和彩衣换了尘世的衣服匆匆的赶往夏琴家。途中,彩衣想起白俊的事情,利用传音之术向骋翁做了交代,让骋翁去通知白俊回来。

骋翁也很喜欢夏琴,在楚平和彩衣临走之际,将一颗自己早年炼制的仙丹交给楚平。

夏琴茫然不知楚平和彩衣在为她担忧,她此刻正快乐的在街上游荡。

中午,她吃了那颗散发着恶臭的、黑糊糊的药丸后,没有回家,而是赶到公司里上班。

在公司里,她一直觉得自己好快乐,从来也没有过的快乐,身子轻飘飘的一直在云端飘,一扫这段时间因白俊而带来的阴霾,随口哼着自己熟悉和不熟悉的,成调和不成调的小曲,手脚利落地处理着上午堆积下来的工作,大声的和同事们说笑。

她的喜悦有很大的感染力,所有同事们都感染了她的喜悦,整个公司都是喜气洋洋的。一些要好的同事纷纷询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这把夏琴给问住了,她很莫名其妙地反问:“我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吗?”

同事们也愣住了。是啊!现在生活安定富足,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呢?他们也忘掉了所有有关房子、车子、位子,票子等等烦心的生活大事,以及家家都有的,关于材、米、油、盐、酱、醋、茶之类绝对称不上大事,却也绝对烦心的琐事。

公司中的每一个人都变得快乐而满足。夏琴隐隐觉得这与自己吃的那颗药丸有关,这有点不太正常,但她立刻又被快乐淹没了,而且她想,快乐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要自寻烦恼呢?她连抗拒也没有抗拒,心安理得地淹没在这难得的快乐之中。

很快,下班了。同事们离开夏琴,又都恢复了正常,各种各样的烦心事涌上心头。大家急匆匆地往家赶,接孩子、做晚饭、谈恋爱、看朋友……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公司,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夏琴隐约记得自己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回家去办,可她现在忘记了她原打算下班后立刻回家召唤白俊的,她已经忘记了白俊,她忘记了她还没有吃晚饭,也忘记了父母还在家里等她,她现在也不想回家,她现在很快乐,她要找人来分享她的快乐。

夏琴离开了公司,原想到人多的地方去,脚下却朝着出城的方向,越走越偏僻了。幸好这是在一个城市中,而现在的城市都是不眠的,离天黑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街上人来人往的正热闹着呢。夏琴上班的公司也恰巧是在城市的中央,不管从那一个方向走,要想到没人的地方都要走上很长的一段距离,所以现在夏琴正快乐的在街上游荡。

尽管楚平和彩衣用是最快的速度赶到夏琴家的,他们到的时候还是很晚了。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应有忌讳,直接选了夏琴家的客厅做突破结界的地点,他们绝不允许有不幸降临在夏琴的身上。

已经是新闻联播的时间了。餐桌上烧好的饭菜冒着淡淡的热气,夏琴的父母心不在焉的边看电视边等女儿回家。楚平和彩衣的突然出现吓了他们一跳,虽然知道他们现在已经生活在另一个有着法术的神奇的仙界,他们也没料到他们会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自己的客厅中。

心中虽然着急,楚平还是礼貌的和夏琴的父母寒暄着打招呼:“夏叔叔、戴阿姨,最近身体还好吗?看起来你们的气色都不错。”

彩衣一言不发,在尽力搜寻夏琴的踪影,在仙界中,他们没办法知道尘世中的事情,要找夏琴,必须是他们到达尘世之后。一看见客厅中的景象,他们自然明白夏琴还没有回家,趁着楚平和夏琴父母寒暄的时间,彩衣已经开始寻找夏琴。

“楚平?彩衣?怎么会是你们?”戴研纹惊叫起来,起身招呼两人坐下。

夏铭宽下意识的看看楚平和彩衣的身后有没有白俊的身影,皱眉说:“你们此次来,又有什么事情?”上次楚平回来时带来的风暴到现在还没有平息,他并不太欢迎他们的到来,却又止不住有些盼望他们的到来。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成了仙,有了高明的法术。他曾经将这件事情和朋友提到过,记得朋友略带惊奇地问他:“老夏,你什么时候打算写小说了?编的情节既然这么离奇,就不要用真名实姓了嘛。”这使他哭笑不得,此后再也没和任何人提到过仙界。但他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仙界,人的确可以成仙,他和老伴都认真的练习楚平留下的松鹤养生术,这就是他们气色不错的原因。

楚平微笑着和彩衣坐在戴研纹刚刚让出来的沙发上,和缓地说:“夏叔叔、戴阿姨,我们不过是惦念着夏琴,过来看看她吧。怎么?她还没有回家吗?”

提到女儿,戴研纹担心地说:“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打电话到她的公司里,也没人接,应该是早就下班了。”

楚平心中一紧,脸上当然是丝毫不露,免得两位老人家担心。这时彩衣已经找到了夏琴,她悄悄地聚音成线,传音告诉楚平。

楚平立刻站起来告辞,语气随便地说:“也许夏琴到朋友家去玩了,我们也不打扰夏叔叔和戴阿姨休息了,改天再来拜访。”话音未落,他和彩衣早不见了踪影。

夏铭宽和戴研纹面面相觑,都不大相信楚平和彩衣会因为惦念夏琴而特意来找夏琴,戴研纹忽然记起今天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尼姑曾经说夏琴面临大难。楚平和彩衣该不会是为此而来的吧?想到这里,戴研纹的脸都立刻白了。

戴研纹的神色自然逃不过和她共同生活多年,也在同样担心的夏铭宽,他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怎么难看?”

戴研纹有些困惑地说:“上午,我和夏琴从玉佛寺出来的时候,曾经遇见一个女尼,她说我们家夏琴面临一个大灾难。楚平和彩衣不会是知道什么,特意赶来的吧?夏琴该不会是出事了吧?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不过那个女尼给夏琴吃了一颗药,说是可以帮夏琴原离妖孽,这样夏琴就不会有事了。”电视里播音员正在做天气预报,已经是七点半了。

夏铭宽大急,跌足说:“你真糊涂啊!怎么可以随便给夏琴吃那些跑江湖的人的药丸呢?真的要吃仙丹,不会向楚平要么?赶快去打电话到夏琴的朋友家问问,希望夏琴真的像楚平说的那样,只是到朋友家去玩儿去了。”边说边去拿来电话簿,开始一个一个的拨通夏琴朋友的电话。

夏琴的朋友不多。没多久,他们已经问便了夏琴所有的朋友,其中自然也包括两个星期都没露面的秦昱暄,当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夏琴的下落。

戴研纹也觉得事情不对头了,她嗫嚅说:“我想楚平和那个白俊是一伙的……那个女尼看起来样子好慈祥的,事后什么也没要就不见了,应该不是坏人吧?”声音越说越低,连自己都没有把握。

夏铭宽什么也没说,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呆坐在沙发上默默的等待,现在除了等待,他实在不知道还可以干些什么。

戴研纹被老伴的叹息弄得心头发凉,她凑近老伴,凄惶地说:“我们出去找夏琴吧!”

夏铭宽轻轻拍着妻子的手,以示安慰,摇头问:“你有楚平和彩衣的本事吗?你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吗?”

戴研纹燃起希望:“你是说楚平和彩衣这次是为了夏琴来的?”

夏铭宽不耐烦地瞪眼,但立刻又放松了口气,淡淡地说:“不是为了夏琴,是为了什么?而且我敢肯定,他们已经找到夏琴了,所以才会匆匆离开。”

戴研纹如释重负,拍着心口说:“阿弥陀佛,这就好,这就好。他们本事那么大,一定可以将夏琴平安的带回来。”

夏铭宽一点没有感到轻松,正像妻子说的,他们本事那么好,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将夏琴带回来?他没有想,不敢想,不愿意想。看着丈夫依旧凝重的神色,戴研纹的心再一次紧紧的纠结起来,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快乐的夏琴一个人走了两个多小时,还是不觉得累,又兴致勃勃地踏上一条僻静的街道。整条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墙下是人行道,靠近马路的一方栽着高大的行道树,挡住了天光,使得无人的街道有些阴森森的。夏琴也不知道自己何以会走到这样的一条小街上,这是一条她从来也没来过的街道,她飘飘然中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马路的中间。

一辆出租飞驰而来。

透过车灯,年轻而疲惫的司机远远地就看见了路中间的夏琴,松开油门,一边轻轻地踩下刹车减速,一边修正方向盘,同时低声地嘟囔:“大街上堵车是没办法,怎么这个僻静的小街也会被人堵住!现在的交通真成问题!”如果不是离得太远,他知道前面的人一定听不见,他肯定会高声地骂出来。

刹车好像没有反应?出租司机加重脚上的力量,重重地踩下刹车,还是没有反应!车速一点也没有慢下来,怎么办?减挡,四、三、二、一!老天!连变速杆也失灵了吗?喔!方向盘竟也不听使唤了!司机的脚紧紧地踩在刹车上,用尽全身力气猛扳方向盘,魂不附体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子毫不含糊地正对着前面的女孩急弛过去。

随着一声“吱——”的刺耳摩擦声,出租车的刹车和方向盘居然又都恢复了灵敏。出租车在留下两道圆弧形的车辙印后,前轮一跳,窜上旁边的人行道,然后在路灯竿前猛然停了下来。

年轻司机木呆呆地坐在驾驶坐上,重重地喘息片刻后,意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发现汽车早已经熄了火,而自己的脚还紧紧地压在刹车上,双手也还死死地扳着方向盘。

他松开刹车,放开方向盘,连滚带爬地跌出汽车,心中直叫:“这下完了!一定是压死人了!这可怎么办?”

朦胧街灯下的小街上安安静静、空空荡荡,除了他自己和歪斜着的出租车外一无所有。

年轻司机揉揉眼睛,再一次确定小街上确实没有人后。又检查了自己的那辆出租车,还好,车也没有受到一点的损伤,虽然车头离前面的路灯竿不过半米的距离。

坐回驾驶室,将车倒回路上,司机发现出租一切正常,刹车、方向、挡位都很灵敏。他将车停了下来,软瘫在驾驶坐上。凉凉的夜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司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时才感觉到害怕来。尽管现在是最热的季节,年轻司机还是浑身冰凉,手脚发颤。

隔着车窗,年轻司机再一次望向街道,冷冰冰的围墙,要死不活的行道树,昏黄暗淡的路灯光,寂静无人的街道,确实只有自己一辆车孤零零的泊在马路中央。年轻司机突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觉得这条平时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起来,充满了阴森森的鬼气。

年轻司机迅速发动汽车,驶离了这条让他胆战心惊的街道。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条小街。

楚平和彩衣离开夏琴家后,使用隐身咒隐住自己的身影,全力飞往夏琴的身边。因为他们都发现夏琴现在正在一条小街的中间,有一个浑身绿毛的怪物正拉着她不让她离开,另一个手臂极长的怪物正控制着一辆出租车,朝着夏琴撞去。

楚平和彩衣高速飞行,瞬间就赶到了那条小街。绿毛怪物和长臂怪物远远的望见到他们,就立刻丢下夏琴和出租,逃回冥界中去了。

楚平和彩衣终于及时赶到,于千钧一发之际,楚平迅速的控制了出租车,化解了夏琴的危险。彩衣则抱起夏琴,依旧使用隐身咒,迅速地又飞回了夏琴的家的客厅。

一到夏琴家,彩衣脚步不停的立刻抱着夏琴来到她的卧室。楚平紧跟在彩衣的身后,淡淡的对目瞪口呆的夏琴父母说:“夏叔叔,戴阿姨,千万不要来打搅我们,在外面等一会儿。”说完,紧紧地关上了房门。

夏铭宽下意识地看了看墙上上的石英钟。还不到八点,楚平和彩衣出去后,二十几分钟就带回了女儿。看女儿的样子,显然是情况不妙,他们甚至连她的样子也没看清楚,就被彩衣旋风般地抱进了房间中。

戴研纹走过来,紧偎着夏铭宽,注视着紧闭的房门,轻声说:“不要紧吧?”

夏铭宽拍拍她,坚定地沉声说:“你不是说过,楚平和彩衣都很厉害吗?有他们在,一定不要紧!”既是安慰妻子,也是安慰自己。

戴研纹默默无语,依靠丈夫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夏铭宽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着妻子,依靠妻子的体温保持温暖。不知为什么,尽管楚平的口气是淡淡的,夏铭宽还是觉得大事不妙,身上发凉,心中发颤,只能依靠妻子来取得温暖。

楚平和彩衣离开的时候,不过十几二十分钟就带回了夏琴,可他们已经觉得时间漫长,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将女儿带回来了,却看都看都没让他们看清楚就关上了房门,就那样将他们留在门外。

不知不觉间,中央台的《焦点访谈》早结束了,接着《科技博览》也结束了,广告结束了,电视剧开始了,又结束了,然后又是新闻开始了,然后又结束了……

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女儿房间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可为什么只有楚平一个人走了出来?就在夏铭宽和戴研纹伸长了脖子窥看的时候,他已经随手又带上了房门。

楚平轻蹙着眉梢,语气淡淡的说:“夏琴的情况不太好,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多大的效果,在她的体内一直有一种力量在抗拒我们。夏叔叔,戴阿姨,你们是不是给她吃过什么东西?我们经验不多,不敢妄下结论,所以出来问一问。”

戴研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夏铭宽还比较镇静,说:“夏琴上午的时候曾经吃过一个尼姑给的药丸。”

楚平问:“什么样的药丸?”语气还是那样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安慰。

戴研纹用手比画着,战战兢兢地说:“那是一颗这么大的,黑色的,有臭味的药丸。”

楚平的眉梢舒展开来,微笑着说:“原来果真是有这样的一颗药丸。夏叔叔、戴阿姨请放心,夏琴没关系的。”说完又回到夏琴的房间,依旧关上了房门。

夏琴的父母虽然还是没有看见夏琴,但听楚平这样一说,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夏铭宽下意识地再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他走到电视前,关上整晚也没人看的电视,故意轻松地说:“当妈的,楚平说没事,肯定没事,别担心了。”

戴研纹担忧的看一眼紧闭的房门,走到沙发上坐下来,又开始等待。

这次他们没等多久,不到半个小时,房门再次打开,还是楚平走出来,说:“好了,夏琴已经没问题了。伯母,你扶她去一下卫生间,然后再也不要给她吃任何东西了,先让她好好的睡一觉,恢复恢复。我和彩衣都有些累了,要在隔壁静坐一会儿,明天我们早上我们还会过来。”话音刚落,已经闪身不见。

夏琴的父母急忙冲进女儿的房间,见女儿神色痛苦地正要从床上下来。

戴研纹连忙弯腰帮女儿穿上拖鞋,问:“怎么了?”

夏琴捂着肚子,吸着气,咬牙说:“没什么,只是有些肚子疼,想上厕所。”

戴研纹急忙扶着女儿来到卫生间。才刚刚替女儿带上卫生间的门,就听见里面“噗”的一声,立刻有一个令人不可忍受的恶臭传出来,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戴研纹打开换气扇猛抽,夏铭宽也跟着打开家里所有的窗户。

过了一会儿,脸色苍白的夏琴拉开卫生间的门。戴研纹急忙扶着她,发现女儿十分虚弱,脚步虚浮,行走几乎全靠自己的搀扶,不由又担心起来,问:“你没关系吧?”

夏琴无力的摇头,微笑着说:“没关系了。只要妈以后别逼着我再吃那种恶心的药丸,楚平说我可以活到一百岁呢。”

戴研纹歉疚地说:“放心!你真的没关系了吗?”

夏琴说:“当然。楚平和彩衣都说没关系了,肯定是没关系了。”

夏铭宽也过来掺着女儿,心疼地说:“别多说了,让夏琴早点休息吧。”

夏琴的确是非常的虚弱,在父母的服侍下,她几乎一挨着枕头就立刻熟睡过去,茫然不知父母衣不解带守在床边整个晚上。

夏琴是被敲门声惊醒的,睁开眼,正好看见母亲离开的身影。接着从客厅中传来开门声,然后就听见楚平客气的声音:“戴阿姨早。夏琴昨晚睡得好吗?我们可以去看她吗?”

夏琴一边坐起来一边扬声说:“你们进来吧,我昨晚睡得好极了,一觉就到了天亮。现在几点了,不知道上班还来不来得急?”

彩衣出现在门口,微笑着说:“这次你元气大伤,不能这么急着就去上班。”看看夏琴的气色,彩衣满意地说:“恢复得还不错,幸好有楚平的松鹤养生术。”拿出骋翁的仙丹给夏琴,“这是爷爷早年炼制的灵丹,你吃了后,再睡一觉,明天就可以接着上班了。”

夏琴半靠在床头,没说什么,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失望,默默地接过仙丹。

彩衣没放过她的神色,微微一笑,揶揄说:“是不是希望另一个人拿药给你呀?”故意提高声音叫道:“楚平,夏琴是你的好朋友,你偏让我来给她药,让人伤心了不是?”

楚平端着一杯水,走进房间,也笑着说:“彩衣你胡说什么?我只能让你满意,怎能让她满意呢?”

夏琴接过杯子,一口吃了仙丹,重重地将杯子跺在床头柜上,生气地说:“枉我还将你们当作最好朋友!你们的心肠怎么这么狠毒!只顾着自己卿卿我我的,也不理别人的感受!白俊为什么没来?不是你们不让他来吧?”

彩衣“扑哧”笑出来,摇着头说:“哎哟,你看看,我到是真的不知道别人的感受!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狠毒’。我们刚接到消息,还来不及通知别人的白俊,就急急忙忙立刻赶过来,累了一晚上,原来这样做叫‘狠毒’啊。”

听彩衣这样一讲,夏琴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一些,但她是个大方的人,知道楚平和彩衣不会和自己计较,她也并不想掩饰自己对白俊的思念和关心:“白俊没和你们在一起吗?他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两次他都没来看我?”

彩衣装着难过地样子说:“白大哥和我们走散了,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明知道彩衣一定是和自己开玩笑,夏琴也还是忍不住急了:“你们那个仙界那么危险,有那么多的妖怪,你们怎么可以让白俊单独去冒险呢?”

彩衣一本正经地板着脸说:“首先,那不是‘我们的仙界’,我们不过是无意中闯进去的外来者,但白大哥可是地地道道的,在那里面土生土长的土著,怎么说也只能是他的仙界吧;其次,仙界中虽然有妖怪,可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危险,至少白大哥在没遇到我们之前,已经自己独立生活了上千年了,至今为止,依然是活蹦乱跳的,还俘获了一个尘世女孩的芳心;最后,我们知道‘别人’的心意,很害怕被‘别人’骂,所以一点也不敢让白大哥‘单独去冒险’,他不过是去打听一些陈年旧事,我们恰好有急事要办,忘了去通知他,现在他多半还在那里等我们呢。你要实在想见他呢,只要一个打火机就可以办到了。”

夏琴的确是很想见白俊,可听了彩衣的一大通话以后,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滑下身子躺好,含混地说:“彩衣,我现在要睡觉了,醒了以后,再和你说。”

楚平回头欣慰地对跟着进来的夏琴父母说:“夏叔叔、戴阿姨,这下你们可以完全的放心了,夏琴真的没问题了。她又会思念,又会生气了,就连心思也还和以前一样的细腻。”

原来,楚平和彩衣发现昨晚夏琴竟然有失魂的症状,她的思想已经被控制了,让一种虚假的快乐控制了,他们虽然是帮夏琴驱除了祸根,但并没有多大的把握。所以,他们早上一来,立刻有意无意的逗夏琴生气,现在看来夏琴一切正常,他们才真正的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