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君子有徽,小人与属
作者:全 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333

次日,伍封一早又带着楚月儿和叶柔练剑,这时乐浪族和索家族的一千精兵都由索家鱼带来,由吴舟领到了主城都辅军大营。

伍封带着楚月儿和叶柔进了大营,见索家鱼二十多岁,甚是精悍,当下命他为都辅军中佐领,受赵悦和蒙猎指挥。

索家鱼道:“大将军要练水军,需得有水营和战船才行。”

吴舟道:“昨天我到城外看了看,主城离海边仅有五里,这两面之山甚奇,竟能一直插入海中,东山入海达二三里,才渐渐没入海中,两山之间的海中,似可立一水营。”

索家鱼道:“城西之山叫左山,也入了海。城东此山名叫右山,入海数里。正因二山从莱南伸过来,直入海中,才会将莱夷之地隔断,形成主城这要害之隘口。”

伍封大感兴趣,道:“我们一起去瞧瞧。”带着楚月儿、叶柔、赵悦、蒙猎、吴舟和索家鱼一起出城。六里之地甚近,众人快马过去,也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沿路所见,地上全是被寒风冻死的野草,两侧的山如天然的两座高墙,将主城直接延入海中。

只见城东这条右山高达数十丈,直延入海,渐渐变低,入海近三里处才没入水中,地势奇特。城西的左山却只入海一里许,两山之间便成了一个天成的深水之弯。

伍封大喜道:“此处若建一水营,两山之高足绝烈风,可练水军。”

蒙猎甚喜此地,问道:“此处叫什么名字?”

吴舟和索家鱼摇头道:“这里没有名字。”

伍封摸着黑龙的脖子,看了看楚月儿和叶柔骑着的青龙和黄龙二马,笑道:“不如叫作‘五龙’吧!我有这五龙,还怕斗不过徐乘那一条小蚯蚓?”

众人都点头道:“五龙之名字甚是神气。”

吴舟仔细看着这五龙之湾,道:“公子,小人有个主意,不如借二山之势,在水中建一栅门,横于左右二山之间,这左右二山便如两道城墙,岂非将主城北面之隘直延入海?”

伍封心思一动,道:“建栅门还不如从两山伸出城墙,建一座水城,与主城外郭相连,作为主城之辅,岂不是更好?无非是多费些人力金贝罢了。”

赵悦道:“建水城当然是最好,只是在水中建城,不知该如何着手。”

伍封笑道:“当年先……,当年伍相国为吴王建阖闾之城,城有八座水门,其中蛇门、匠门、娄门、胥门均建于水中,尤其是胥门直接建于太湖之内。建水城之法怎难得了我娘?”命楚月儿和叶柔回城将庆夫人请来。

过了好一阵,庆夫人由楚月儿叶柔陪着,乘马车过来,妙公主和迟迟心中好奇,与冉雍也一起跟了来。

伍封向庆夫人说了建水城之事,庆夫人仔细看过地形,道:“水城甚难,却并非不能建,如今是隆冬之时,海水低沉,正好建城,只不过隶臣辛苦一些。”

冉雍奇道:“天下间有水城者只有吴国,能建之者唯有伍子胥,是以被吴越之人尊为‘潮神’。夫人竟然会建水城,当真是意想不到。”

庆夫人叹了口气,道:“伍子胥虽故,水城之建法却被妾身学到了。”

妙公主大是好奇,搔头道:“水中怎可以建城呢?单是那城墙便难以立起来,若用畚土之法,怎当得水冲?”

庆夫人道:“水城之墙要用坚石才行,不能用土。先用精铜铸以粗干和极粗的铜链,再选浸水难朽的良木无数,依竹简之法,以铜链将铜木相间编在一起,如此数条立于山中,锤入海底土中,如畚城墙之法,两条相间如城墙之厚,再用大石和碎石贯入,大石在两旁,碎石在中间,便可筑成城墙。墙立一年之后,再加碎石,如此三年,城墙已固,便可将铜栅拆下来了。海岸边上深挖其壁,也用铜栅贯石之法。有二山之隔和一道城墙,简简单单便可建成这水城五龙。”

冉雍惊道:“这铜栅岂非费铜无数?又从哪里找这么多铜来?”

庆夫人笑道:“此物别人没有,我们伍堡却有此铜栅,这是当日吴王的阖闾城建好后所拆下来的,被伯嚭偷偷拿出来卖,为渠公所购入。”

妙公主笑道:“渠公手段厉害之极,只怕出价极低吧?”

庆夫人笑道:“伯嚭是瞒着夫差所为,自然是急于脱手。如此精铜,渠公出价比铜石还低哩,不及其价四十之一!不过,如此大手笔,天下间除了渠公外,只怕也无人能够卖得下来。”

妙公主又问道:“渠公买这么多铜干什么?”

庆夫人笑道:“这是我让他买下的,共有十七条铜栅,重八余万斤。我们将其中一条熔后制成长短之兵出售,获利百倍以上。以前我们在齐国并无邑地,封儿是是最会花费的,若非此铜栅,怎好生计?”

迟迟睁大了俏目,惊道:“怪不得小傲说夫人是商营奇才,当真是所言非虚。”

庆夫人笑道:“如今渠公也该回临淄了,我看他定是忙于为封儿办婚事,否则早已巴巴地赶过来,看这里的渔盐海产了。我这便派几十人回去,将铜栅运过来建这五龙水城。横竖这伍堡送给了鲍息,有些东西自要运来。不过这么多铜运来有些骇人,便让九师父想个法子加以遮盖就行了。”

伍封道:“不如将主城外郭靠北门的大道一直穿过北关,伸到这五龙城来。如此主城和五龙城之间,正是绝佳的军营校场,东西侧有两山为天然城墙,南有主城,北有水城,正是一座长形的城,形如龙身,不如就叫龙城。城中养马不便,正好将主城外郭的军营校场迁到这龙城来,多植草料。”

庆夫人点头道:“这样也好,免你大军出出进进搅民。”

赵悦高兴道:“这龙城是天生的军营,小人这便与蒙兄、平兄他们商议迁来。”

计议定后,众人回城,才回府中,那天鄙环早已在府中等好一阵了。

伍封将天鄙环引入了厢房,冉雍和陪在一旁。

天鄙环道:“小人已在族中议定,日后全族迁聚,未知大将军有何安排?”

伍封笑道:“如是在下专为你们筑一座邑城,龙头以为如何呢?”

天鄙环大喜道:“这就更好了。”

冉雍道:“大将军将莱夷划为四州,东海称为莱东,莱东荒地极多,天鄙族人之邑城和田地均在莱东,到时候你们还得开垦荒地。”

天鄙环笑道:“我们族人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最能吃苦,垦地自用那是人人都愿意的事。”

冉雍道:“龙头便先留在城中,后日九大族长都要来,到时候大将军自会将邑城地域宣示给各族。”

天鄙环甚是高兴,道:“大将军,小人族中现有五百族兵,可谓是族中精锐,如今小人命犬子带了来,交给大将军调遣,日后我族中不设士卒,全靠大将军保护。”

伍封喜道:“龙头剑技高明,令郎的本事定然了得。”

天鄙环道:“小人有三子,长曰龙,次曰虎,幼曰豹,剑术由小人亲授,又得过姊夫倭人武的指点,夷矛也能使得。三子之中,以次子虎儿最多技艺,小人将他送到索家族中多年,精擅索家人水上本事。今日小人已将虎儿带了来,想在大将军的营中找个差事。”

伍封笑道:“在下正觉人手不足,龙头想得甚是周到。”命人将天鄙虎带进府来,见他生得十分粗壮,与天鄙环的瘦长大不相同,当下命天鄙虎为佐领,又命人带他到吴舟处入职,再带五百兵士到都辅营中去了。

天鄙环见儿子被重用,十分感激。

伍封对天鄙环甚是喜欢,笑道:“你们天鄙族能自行除军,为各族之人做出了一个表率哩!”

天鄙环苦笑道:“其实五百士卒根本当不得什么用,还要费金帛养之,交给大将军是最佳之策。”

伍封道:“你们族人如今渐渐聚集,只怕一下难以生计,不如先从在下府中领些金帛暂用,日后再在税中偿还。”

天鄙环感激涕零道:“大将军处处为我们族人着想,如此恩德,唉,小人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天鄙环告辞后,由冉雍带着到伍傲处领取金帛。伍封扯着楚月儿和叶柔又去研习剑法。

次日一整天伍封都在府中与楚月儿和叶柔二女研习剑术,颇有所得。

晚间时,列九带着一千多士卒和近四百伍堡的家将押着数百辎车到了主城,颇令伍封和庆夫人有些意外。公输问命人将辎车直驶入府在,将车上诸物搬入府库。

列九道:“渠公已经回来了,如今正与大司马忙着公子的婚事,无暇前来。”

庆夫人问道:“昨日我派人赶回临淄,让你们将伍堡库中的铜栅运来,你可曾遇见他们?”

列九笑道:“途中遇见,他们也随我来了。渠公说夫人和公子在莱夷定要建城,这十六条大铜栅必能用上,命我运送了来,顺便将伍堡的人手和东西大都带来,剩下的部分已入了封府。他还怕金帛不够,命我从渠公府多押了两车金帛来。这些铜栅太过骇人,渠公命人拆开放在车底,在上面又盖了不少东西,连这士卒也不知道。不过这些东西委实沉重无比,途中运之颇麻烦。”

庆夫人笑道:“渠公毕竟年纪大些,想得周到,行事有先见之明。”

伍封奇道:“九师父,你这一千多士卒是哪里来的?”

列九笑道:“那日右司马田盘听说公子将伍堡送给了大司马,便知道我们有不少东西要送到莱夷,特地派了一千士卒相送,以免途中有失。若非这一千士卒,我倒真有些后怕哩!”

伍封点头道:“田盘想得甚是周到。”

列九道:“田燕儿已能下床行走,说要到莱夷玩玩,田盘没让她来,弄得田燕儿甚不高兴。”

伍封笑道:“四小姐大概是在床上躺得久了,闷起来想找我比试剑术罢。”

楚月儿问道:“九师父,姊姊为何未随你来?”

列九笑道:“她妹妹要嫁人了,自有忙处,怎能随我来呢?”

楚月儿脸上一红,笑嘻嘻地不再说话。

列九道:“如今临淄城上下甚忙,上次新春因先君薨了而取消了渔盐大典,今次齐民自是兴高采烈。如今除了封府之外,宫中、相府都忙着办喜事,城中十分热闹,明日我便要带这一千士卒回去。”

伍封道:“九师父不如多停几日,数日后我们一起回去最好。”

冉雍点头道:“正是,如今徐乘和叶小虫儿多半猜得到大将军会对付他们,徐乘远在海上并不足虞,那叶小虫儿却不知躲在哪里,有这一千士卒相随,便不怕了他们途中捣鬼。”

忙了一阵,公输问领列九入府休息,玄菟灵又赶了回来,他在主城四周看了地势,道:“主城周围的山地近万倾,可种山果和养畜,平地也有万顷,垦为良田是最好了。”

庆夫人和冉雍向他说了暂订的政制,伍封与三人在一起谈了一阵,留下三人又去谈论明日九族之会的事。

伍封见众人都忙,自己也与众女回后院,让众女自睡,自己跑去找列九喝酒,也不管列九一路劳顿,将他灌了个大醉,方才罢手。

次日吃过早饭,各族之长陆陆续续都到了府上。

伍封出了大堂,见一众族长均带着族中要人和子侄已在堂上坐定,见了伍封一起下跪施礼。

伍封摆手笑道:“各位请起,各位一路劳顿,先用些酒果略作休息,稍后再议事。”他向台下看去,只见倭人武、倭人树、东屠奔、东屠愁、东屠苦、天鄙环和两个儿子天鄙龙和天鄙豹、满饰箭、夫余贝、高丽文、乐浪声、索家牛等人均已来了,另外还有墨安、晏安、田新等人,伍傲和吴舟也早坐在一旁。东屠苦虽然比武受伤,但此会事关重大,是以带伤而来。

吴舟走上前来,小声道:“满饰箭知道乐浪、索家、倭人、天鄙都有子侄在公子手下,让他的儿子满饰基来投奔公子,是否收下呢?”

伍封道:“满饰箭自不会派庸手来,以免被它族比了下去,这满饰基想来也是大有本事吧?”

吴舟道:“满饰基的弓箭厉害,其穿林夜箭能夜间射物,名震莱夷。”

伍封笑道:“那便收下一齐收下,任为佐领。”

吴舟道:“乐浪乘将倭人族剩下的七百勇士都带来了。”

伍封见过倭人勇士的厉害之处,大喜道:“倭人勇士十分难得,都收了下来,补入亲卫军中,乐浪乘也任为佐领。”

吴舟皱眉道:“这么搞法,到时候怕士卒之数超过了都辅军和亲卫军。”

伍封笑道:“不怕,日后各州宰、衙署都有用人处,我在临淄的封府也不能空下来,这些族兵与齐兵不同。齐兵乃是充力役,为士卒数年便回家了,九族之兵却是自小为士卒,终身以争战为业,远胜齐兵。”

吴舟点了点头,将乐浪乘与满饰基带了上来。

伍封与乐浪乘已是熟人,笑谈了几句,见那满饰基不到三十岁,满脸的胡须竟比乃父还吓人,笑道:“小基,为何你这名字十分古怪?”

满饰基嗡声嗡气道:“小人的父亲听说当年楚国有个神射手名叫养由基,箭术为天下之冠,便给小人起了这名字,常有人误会此‘基’是鸡鹅凫的‘鸡’哩!小人有时为此甚是烦恼。”

伍封大笑,道:“这倒是件趣事,哈哈!”

吴舟带着二人退了下去,伍封命人将列九请到大堂上来。

这时冉雍与玄菟灵二人从堂后出来,看二人两眼通红,多半是一夜未睡。

玄菟灵一入大堂,那夫余贝、满饰箭便站起身来,道:“法师!”众人都站起来向玄菟灵拱手施礼,可见玄菟灵的夷人中的身份极是尊贵。

玄菟灵与各族长说笑了一阵,与冉雍一左一右坐在伍封之旁。

伍封见人都到齐了,道:“这些天来,在下与各位族长都见过了。只因这莱夷之地,数十年来政令出于多人之手,又有齐人和九族夷人之分,再加上盗贼祸乱,是以颇为混乱,令国君十分担忧,才将此地赐给在下,命在下镇抚诸民。今将莱夷五百里分为四州,各设州宰管理。大将军之下,设监军、辅政令、内史、士师四职,分别由家岳玄菟法师、冉雍先生、伍傲和吴舟担任。”

伍封将四人向众人介绍了一遍,道:“其中的详情,由辅政令冉雍先生向诸位细细解释。”

冉雍站起来,从袖中拿出一大块帛绢,上面是参照墨爱的竹简画成的莱夷地势之图,详细解释州之划分与城邑之所,大致是按与伍封、庆夫人、玄菟灵以前所议。

四州设四座州城,莱西为莱邑,改名莱安;莱南为夷维;莱北为王屋,需新建;莱东为休城。州方七里,墙高一丈。已建之城,城小者不必改大,墙高者堕为一丈。每州有三邑城,方五里,墙高六尺。

莱北有都城一座,是为主城。州城王屋建与主城南面不到三十里处的铜山旁,兼管铜山,州宰暂缺,州事暂交内史伍傲代管。再添夜城和晋城两座邑城,夜城为乐浪人居城,晋城由索家人居城,族长任城宰。重整北口,交齐人安居。

莱西州城为莱安,墨爱为州宰。添西城和狐城二座,加上原有的赢城,共三座邑城,西城近海,为倭人族居城,狐城为夫余人居城,族长为城宰。赢城交齐人安居。

莱南州城为夷维,玄菟灵任州宰。添格道和林营城二座,加上原有的博城,共三座邑城,格道城为玄菟人居城,林营城为满饰人居城,族长为城宰,是以玄菟灵暂兼格道城宰。博城由齐人安居。

莱东州城为休城,州宰由九师父列九担任。添贝城、夷安、枝桑三城,贝城近海,为东屠人居城,夷安为天鄙人居城,枝桑为高丽人居城,族长任城宰,因莱夷荒地以莱东为主,是以划三族而居。

各宰均遂进为士,受大将军禄秩,州宰年秩一千八百钟,比齐国的都大夫要高,城宰年秩千钟,与都大夫相若。北口、伍城、赢城、博城、文登五城的城宰均由原来伍堡的几个有才能的家将暂代城宰之职,这些人是与伍傲一齐在伍家长大的,才智未必及得上伍傲,却是忠心之极。

各城之宰受州宰所辖,州宰管理州务,协助遂师调用力役,代大将军向各城收税,不可直接向隶臣隶妾收税。

邑城之宰管理本城和辖地事务,代大将军向领民收税,所有税收交内史统一核计点算。

地以邑城而分,田用二百四十步大亩之制,每座邑城有地一万六千多顷,田地近万顷,每户划田地一顷半,每三户划林地一顷,各族中人多者可以用数城之地,但税收以城计而不以族计。建各城之金都由大将军出,各族只需自派力役。

冉雍此地划得十分巧妙,不仅地势较为平均,且其邑城刚好在其地之中心。各族邑城是其居所之中心,但其地却占有一到三城不等。各族之中,而齐人之城正好夹居其间,以城收税,便打破了族人之限。除了高丽族和天鄙族迁移稍大之外,其余各族迁移并不甚远。万余顷海沿平分各族,可自行煮盐捕鱼,也可与它族合用。

田收年税什一,林收年税也是什一,鱼收之税什二,盐自留一成,九成上交。

众族长欣喜若狂,无不大悦。如今不仅各族有城可居,每族之地又大大有增,虽然按城交税,但与按族交税之法其实也无大分别,反正无论是哪一城来收,终是要交给大将军的。

用大亩之制,使族人每户之地增了几乎倍半,而税又极轻,足以是各户富足。最妙的是各族之长都变成了城宰,那是遂进为士,变成伍封的家臣,不再是庶民隶臣,禄秩又高于其它家所任之职。何况日后只要是族长便是城宰,便如世袭一般,与其他的士相比要好得多了。

除了玄菟灵外,众族长一起出席向伍封叩谢。

伍封等人见诸族长均服,十分高兴。

列九不料自己竟成了莱东之州宰,这是伍封未向他说过的事,意外之下,又十分感动,这等于是成了士族,日后便有了姓氏,子孙后代可称列氏,比他父亲南郭子綦身份要高贵得多了。

伍封道:“晏安和田新二人暂调入主城之中,另有重任。”适才这一番宣示,唯这二人未被任用,伍封怕他二人不悦,便预先说明。

玄菟灵待众族长入席后,道:“大将军是在下的爱婿,初到莱夷,在下只好暂时充些职司相助。大将军的都辅军由国君调度,非守境之兵。在下既任这监军一职,主莱夷之防卫,但手上无兵,难以行事。本想另招上二万士卒,但兵甲革车不备,只怕要向诸民赋收了。”

众族长一听,脸色立时难看起来。虽然玄菟灵之言甚有道理,但两万士卒的刀矛剑戟、革甲、战马、兵车甚至战船,若是各族摊下来,终是非同小可,比其一年之税也断不会少了。

玄菟灵又道:“在下又是玄菟族中之长,与诸位感同身受,如此重赋,委实难以承受,是以鄙族和天鄙族已将族兵交给了大将军,乐浪、索家二族也尽解族兵,将士卒交给大将军管辖。既然四族解兵,那是将四族之安危尽交大将军手上,大将军答应日后绝对不向四族收取军资,免了四族之赋。如今只有三四千人,不足之兵器车马,自是要向其余五族收取了。”

本来租税已减了大半,交出兵还可以免赋,众族才心中都有些动,交头结耳地小声议论。

满饰箭见玄菟灵的眼光向他看来,便道:“这样也好,既然法师这么说了,小人自是听法师的。我们满饰族中有三千五百骑兵,便交给法师和大将军手上。不过,日后有强盗贼人,或是它族欺凌,便要法师和大将军作主了。”

伍封点头道:“长老尽管放心,剿灭盗贼是在下的职责。若是有它族敢对你们无兵的五族兴众侵害,哼,在下便将他当盗贼一样灭了,另派人为城邑管制。”

玄菟灵道:“当日我们莱国在时,各族何曾有兵?士卒尽归莱君所有,不是也能相安无事?养兵不易,在下是深明此理,难道各位族长却不知道?”

高丽文和倭人武道:“法师所言极是,我们两族也交兵给大将军罢。”他们二人见过伍封的本事,又与伍封交好,何况这是玄菟灵之议,略想了一想,便答应下来。

九族之中有七族答应下来,剩下的东屠奔和夫余贝却迟迟未能说话。

玄菟灵向东屠奔道:“令子以为如何呢?”

东屠奔叹道:“鄙族中有兵上万,养之确实不易。只是鄙族中之事颇有些复杂,急切撤兵,只怕族人有异。”

伍封笑道:“久闻令子剑术超群,二子东屠愁和东屠苦也极之不凡,前些天见过东屠苦的剑术,颇有其长处,在下想将东屠苦招入家中任职,令子以为如何呢?”

玄菟灵和冉雍等人暗赞伍封这一手甚是高明。东屠苦想与东屠愁争夺族嗣之事,莱夷九族之人大多已有耳闻,伍封将东屠苦从东屠族中调走,便如釜底插薪一般,支持东屠苦为嗣的族中之人想见他都难,更不用说捣鬼了。这样又免去了东屠族中兄弟相残、族人内斗之祸,不怕一向狂傲的东屠奔不感恩戴德。

东屠奔和东屠愁面露喜色,就算东屠苦本事再大,在伍封的身边,恐怕再也玩不出花样来。这总比日后生出事来,族人自相残杀要好得多了,不仅可留东屠苦一命,他遂进为仕,说不好还真能改邪归正。

东屠奔当下道:“大将军对苦儿能够加以任用,这是苦儿的天大福气,小人怎会不愿意呢?”

东屠苦暗叫不妙,他并非不想为士,但他得罪了多族之人,如今各族大多有子婿在伍封手下,自己便到了都辅军中,多半也讨不到好去。何况他若能争为族嗣,日后便是城宰,有一城一族之权,远胜于当军中的一个小将。

不过,伍封是这五百里之地的主人,东屠奔又开了口说话,若是当着这么多族长的面不答应,那便是公然违背主人和族长之令,不要说让众人鄙视,就算伍封和东屠奔要因此而处罚他也在情理之中。当下颇有些犹豫不决。

伍封暗暗生气,他最讨厌这种为了权势地位连手足兄弟也要加害的人。若是换了常人,早就一剑杀了。但莱夷与它地不同,夷人分出九族,互不相属,民风又悍勇敢斗,他初到莱夷,人心未定之时,若是杀了东屠苦,说不定会让东屠族中的部分拥戴东屠苦的人生变,更怕各族夷人心生警惕之意,这敛兵修政之事便难办之极了,只好先用此办法对付,日后给东屠苦安排一个闲职,加以提防便是。

东屠奔见东屠苦仍不答话,不悦道:“苦儿,你怎不多谢大将军的恩典?”

夫余贝在一旁呵呵笑道:“小苦眼下身上有伤,伤势之重那日大将军也亲眼见过。今日因大将军招集夷民,他才会忍痛到来。大将军对他的厚意他又怎会不知?只是他恐怕要回族中将养一些时日,待伤势愈后才能到主城听候大将军的重要吧?”

众人见夫余贝竟会为东屠苦说话,无不愕然,须知东屠苦指使族人四下占地,连夫余族之地也占了不少,夫余贝理应恨他才是。

伍封也有些错愕,旋又想:“夫余贝既想复莱,自会在各族之中拉拢要人,或者在东屠族中之人便是这东屠苦。”笑道:“上人说得有理,在下府中总管公输问先生是有名的神医,东屠苦便留在主城,由公输先生诊治,再在城中将伤势养好,正是一举两得之事。”

夫余贝眼珠急转,笑道:“大将军智虑周详之极,小人怎及得上?”

东屠苦暗暗叹气,缓缓起身道:“如此小人多谢大将军的重用。”便要出席拜谢,伍封摆手道:“你身上有伤,便不必多礼了。”

冉雍立时叫了人来,将东屠苦扶出去,在城中觅地养伤。

东屠奔和东屠愁心中极是高兴,见族中如此难办之事,伍封略施小计便解决了,既然东屠苦不在族中,族中之事便十分好办了。

东屠奔笑道:“我们东屠族中族兵颇多,如今便交给大将军了。”

夫余贝笑道:“既然各族交兵,鄙族自是不好再留士卒,也交给大将军统辖。”他见九族之中有八族交了兵,那是大势所趋,自不能独力相抗,便立刻答应交出族兵。

伍封见这人看风驶舵,反应倒是十分敏捷,暗暗心惊。

夫余贝叹道:“不瞒大将军说,当年的莱君便是小人先祖,这多年来夷人受齐人欺凌,生计匮乏,尤其是国异胡乱施政,令夷人大为反感,因此小人常有复莱之心。如今大将军重振夷境,令夷人安居乐业,小人自是不会再有这种犯上作乱的念头了。不过,小人有此想法,其实也是有罪,请大将军责罚。”他的复莱之计曾向玄菟灵说过,不类玄菟灵突然成了伍封的岳丈,便知道复莱的计划多半已传入了伍封耳中,是以干脆主动说出来,以表心意。

众多族长之中并没有几人知道夫余贝有复莱之心,听他这么说出来,无不吃惊,想不到夫余贝聪明过人,竟会公然将曾有复莱的图谋宣示于众,这话若传到临淄城中,多半会引来齐兵大兴士卒,一举将夫余族人尽数剿灭剿灭。

众人一起向伍封看去,看他如何表态。

伍封叹了口气,道:“暴敛于民者,民必抗之。夫余上人有复莱之心,也是可想而知,不过,就算复了莱国,也未必能得各族的支持。即使便以五百里之地复莱,怎与千里大国相抗?齐民是夷人的数十倍,那是取亡之道。上人能即时收敛反心,正是大智大慧之举。在下初领莱夷,减税除赋,固是为了九族夷人的生计,也是为了自己家中的邑收。若有人与在下作对,在下自然会不留情面,一举歼之,上人既然当众这么说了,那是表明了心迹,不再有复莱之举,又有何罪当罚呢?以后此事谁也不要提起。”

玄菟灵点头道:“大将军说得极是。大将军手下的诸位豪士之中,有不少人曾与大将军为敌,甚至埋伏暗杀过大将军,大将军却能不计前嫌,将他们收为己用。上人只不过是在大将军来之前有过想法而已,大将军怎会放在心上?”

伍封道:“诸族既已交兵于在下,日后在下会整束士卒,留下部分,余者遣回为民。为各城治安之计,每城派士卒为城宰之属,州城三百,邑城一百,以镇各城乱民。”

接着吴舟站起身来,将齐律、大将军家法宣读了一遍,这都是经伍封等人议过的,其中与它处不同的便是“户无兵甲之藏”。若是丁户中私藏兵甲,那是逆反之罪,处罚比隶臣相斗还要重。莱夷的兵甲车船概由辅政令下的工正监造,收归武库。

冉雍又将监军、辅政令、内史、士师属下的官属设置及责权说了一遍,除了夫余贝和田新等人外,其余族长都十分高兴,日后寻常的货物可在城中交易,特殊之物在主城的市肆易换,再不必看夫余人的脸色了。既然市肆由玄菟灵暂管,便不怕会吃亏。

诸事议完之后,已是午饭之时,伍封早已准备,大排酒宴,与诸人同欢。

趁侍婢家人准备之暇,吴舟起身走到东屠奔身边,与东屠奔谈了一阵,才笑吟吟地回到席上。众人不知他二人谈了些什么,只见东屠奔脸上又惊又喜。

酒过三巡,高丽文起身道:“小人有件事要向大将军禀报。”

伍封笑道:“大人但说无妨。”

高丽文笑道:“小人有一爱女采儿,颇擅歌舞,昨晚内史与士师亲到寡人下处,士师为媒,内史亲来求亲,小人已答应了采儿与伍内史的婚事,望大将军允许。”

伍封大喜道:“这是大人的私事,何必由在下允许?小傲是在下的心腹兄弟,自小一起长大,甚得家母喜欢。此事是否禀告过夫人?”

吴舟点头笑道:“夫人已知道了,十分高兴。高丽采儿生得十分美丽,人称莱夷第一哩!”

伍封笑道:“如此最好了,日后这婚礼便由我为你去办,高丽采儿便是我们家里的人了。”

众族长纷纷向高丽文祝贺,这些人自从听说伍封领了莱夷之地,便已分别打听过伍封府上的情况,知道伍傲是伍封的心腹,自小一起长大,有兄弟之谊。高丽文将女儿嫁给伍傲,日后高丽一族便不怕有人敢欺凌于他。

吴舟又站起身来,对伍封道:“公子,还有件喜事要向公子禀告。”

伍封奇道:“还有什么喜事?”

吴舟道:“东屠令子有一嫡亲女儿阿娇,容貌甚美,又好习刀剑,颇有勇力,公输先生对之仰慕已久,托小人为媒向令子求亲,令子适才已答应了。”

众人心道:“原来适才你与东屠奔谈的是此事。”

伍封笑道:“妙极妙极,吴兄这媒人真是大不简单,问表哥和小傲的婚事到时便由我和公主亲自主持。”心道:“莱夷九族之中,乐浪、索家、倭人、满饰、天鄙都有子婿在我身边,玄菟法师是我岳丈,公输问又是表兄,这几族便不会有何叛乱之心。东屠族的那个东屠苦有些靠不住,问表哥与阿娇的婚事,正是一举两得。剩下唯有高丽族和夫余族了,小傲成了高丽族的爱婿,高丽族也不用担心了。”

玄菟灵与冉雍对望了一眼,一起微笑,知道这是吴舟的手段,如今莱夷九族之中有八族长的至亲都到了伍封身边,那是大局以定,剩下的便只有那城府极深的夫余贝了。

夫余贝的脸色十分镇定,心中却极是恼怒。他表面上虽然恭顺,其实心中仍然念念不忘复莱之事。只是想不到伍封小小年纪,到莱夷不过数日,或施恩、或和亲、或暗中插手夷人族内之事,轻轻松松便将八族笼络了去,偏又未用出任何卑鄙无耻的手段,令他一时找不出还手之策。

夫余贝面上却丝毫未曾表露出来,先后向高丽文和东屠奔道贺,摇头笑道:“可惜我是女儿都嫁了人,剩下的一女又有疾,否则定要献给大将军为婢。”

酒宴之中言谈甚欢,至到申时,各人才纷纷告退,先到伍傲处各领些建城用的金贝,各回族中去了。

高丽文与东屠苦留下来与伍封等人谈好了婚事的诸样细节,也分别走了。

东屠族的风俗与众不同,婚约一定,有婚约之女便到夫家安居,半年之后举行婚礼,礼后女归娘家居十日才回,此后不再回娘家。是以东屠奔回去后,第三日便将东屠娇送到了大将军府上来。伍封和庆夫人按玄菟人之俗,稍行婚礼,为公输问和东屠娇完婚。东屠娇与她的二十名贴身侍女都习剑术,便些了十余名补入了叶柔的女儿营中,补满五十之数,东屠娇剑术较高明,伍封命她任叶柔的副手,为副佐领之职。

这三日之中,九族之兵陆续调入了主城之外的龙城,加起来共有近三万士卒,兵车二百乘,战马近万匹,弓一万余张,箭矢十多万支,革甲一万多副。

伍封知道倭人勇士为夷兵之冠,倭人勇士共有八百人,有一百人先已到了伍封军中,剩下了七百人随乐浪乘而来,伍封便将他们补入了亲卫军中,慕元等先到的一百倭人勇士都升为伍长,由他们转授其余之人的“破阵十七矛”和“荡敌十三刀法”。亲卫军外尚欠的一百一十人,便从九族的族兵中精选出来,其中善御车船的百名大汉,由鲍宁和鲍兴带领,这一支千人的亲卫兵便建成了,亲卫军不设步卒,只设一百兵车和七百骑兵。

赵悦和蒙猎等人从各族兵中精选了二千五百名精兵,其中以满饰族骑兵为主的五百人,以乐浪族和索家族水兵为主的一千人,剩余士卒以倭人、东屠、夫余、天鄙族的车兵和步卒为主,其余各族之兵中精悍者也有数百人选入了都辅军大营。

其余的士卒中留下四千人也随都辅军一起训练,其中二千五百人日后按州城三百、邑城一百之制派往各城,剩下的八百人专守主城之外四个隘口的东西南北四座关口,每关二百人,直接听大将军府调遣,多出了七百人留作它用。

这些士卒以战为业,其家人迁入主城,脱隶臣隶妾之籍成为庶民,男丁有能者选入官署为吏,余者自择农工商之业。每名士卒都有秩粮,倍于齐兵,其户称为民户。

剩下的士卒便按冉雍之计,均被留在主城,将城外的良田山林分给他们耕种和养畜。闲时由武库领武练兵,农忙时退还武器,勤于耕耘。这些人都用以随时补兵数之缺,他们均将家属带来城中,未成亲者由吴舟派人向各族请婚,各户暂为隶臣隶妾,一旦有丁从军,即脱籍为庶民,其户称为上户。

这么一来,主城中便平添了近二万平户和上户,平户和上户加起来仅限二万余户,每年之税减半。

这些族兵无不大悦,替伍封当兵不仅有秩粮,还能免半税,最妙的是能由隶臣隶妾脱籍为庶民,不再为奴。夷民自然视当兵为莱夷最优之差事,这些人便死心蹋地留在主城,不再有回族中之念。

鲍兴已按奇方配好了防止冻伤皲裂的“龙涎膏”,发给诸军。

第四日时,伍封将伍傲、冉雍、吴舟、赵悦、蒙猎等人留在主城,一边制兴政事,一边练习士卒,自己和庆夫人带着玄菟灵、列九同回临淄,由一千身穿革甲的亲卫军和田盘所派的一千多士卒陪同,浩浩荡荡向西出发。

公输问平启等人是亲卫军之将领,自然也随大军而行。

当晚众人在大帐宴饮之时,平启道:“只道莱夷之民十分麻烦,一时间难以处置,谁知公子这半月之间便将夷人收服,收军整政,无不顺随。”

玄菟灵笑道:“夷人民风虽悍,却比不得中原各国的人多诈,大多数人都直爽粗豪,封儿之政对他们有好处,自然是甘心听命了。”

妙公主笑道:“要是没有法师的威望,封哥哥这一趟只怕也没有这么顺当。”

玄菟灵道:“我算不了什么,只是卖卖老脸而已。不过,冉雍先生是天下奇才,若不是他的妙制,也难办得很。最关键的是封儿一入莱夷,便先后施惠于数族,还灭了胡胜和许长蛇二盗,在夷人心中立时建立了威望。若非如此,就算有我和冉雍先生在旁,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如意的结果。”

庆夫人点头道:“法师言之有理,不过这一次还是以法师和冉雍先生之功居首。”

伍封却皱眉道:“事情顺利得出人意料,我反觉得有些不妥。”

众人愕然不解。

伍封道:“眼下莱夷有三人大为可虞,一是徐乘,此人有董门之人相助,委实非同小可。他想必也会知道我要对付他,春后水暖,恐怕他的水军便会大举出动了。第二是叶小虫儿,听说此人原为燕国名将,是莱夷三盗之首,二千多众又擅车战,十分了得,按理说这些天应会动手,但他不见任何动静,多半是也想等春后水暖之时,与徐乘联手,此人纵横莱夷多年,竟无人能知其巢穴所在,便可见此人的厉害之处。第三是夫余贝,这人的复莱大计受阻,而莱夷的货贸之利又被我所受,定是怀恨在心。此人城府极深,若与徐乘和叶小虫儿联起手来,莱夷五百里地必难安宁。这三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竟会让我如此顺利地收了各族军权,只怕是暗中另有算计,一但施展,恐怕绝难以防御。”

玄菟灵赞道:“旁人遇到如意顺心之事,多半会得意忘形,于是祸从福中生出。封儿却能因福而警祸,也怪不得你小小年纪竟能大有作为了。再过十日左右便是你大婚之期,婚礼后我先回莱夷,以防不测,你在临淄便多留些日子吧。”

一路无话,待众人回到临淄城时,离新春便只有数日了。

伍封将一千亲卫军驻扎于封府之中,又让列九将田盘带来的一千士卒交割给田盘后,重己先入宫见了齐平公,将莱夷的事禀告了他。

齐平公也想不到伍封这一趟如此顺利成事,十分高兴,不过他也是大婚在即,又要忙于渔盐大典,是以颇忙,谈了一阵,伍封便将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都送入了后宫。

这是预先议好的事,公主出嫁,按理上要有两个陪嫁的妾滕,正好将楚月儿和迟迟放入宫中,也好一趟迎娶。

伍封先后见过田恒父子、晏缺、鲍息夫妇后,便躲在了封府中。按照齐俗,新郎新娘在婚前三日不能出门,伍封正好躲在府中休息。

渠公、鲍息和楚姬已将封府布置得十分热闹,如今再有庆夫人和玄菟灵,更是如鱼得水,将一切事打理得十分妥贴,也不用伍封费心。

鲍琴和鲍笛早以与那班卫女打得极是火热,带着众女上下忙碌。伍封将二人教来,考较自己教过他们的空手格击之术,见二人此术练得还算不错,日后再遇到田政恒善之流,必可以轻易应付,赞了几句,道:“天下练空手格击的少,你们这本事在临淄城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鲍琴和鲍笛大喜,鲍琴得意洋洋道:“这么说来,除了二叔之外,我们便可以所向无敌了?”伍封笑叱道:“胡说,你们这空手本事才初入门径,怎敢大言?再说别人都练剑的,若拔出剑来,你们三两招便伤了。你这空手格击也不如小笛练得好,我再教你们剑术,以备防身之用。不过练剑之前,有套养颜增力的法诀你们要学学。”

鲍笛笑道:“小侄是男子,增力还可,养颜干什么?”伍封见他们脸上都不大愿意,想是悠闲惯了,又有卫女打得火热,知道空手之术有所小成,不愿意再辛苦练武。笑道:“我教你们这法子可是天下少有的,你们听说过夏姬的故事吧?”鲍琴和鲍笛是久往风月场厮混的家伙,夏姬的故事在风月场中传颂最多,他们自然听说过,一起点头。

伍封道:“这养颜增力之术便是夏姬所传下来,男女练之皆大有妙用,尤其是御女之际,妙不可言,呵呵。”二鲍听闻有此妙术,大喜道:“这个一定要练练,二叔快教。”伍封暗笑摇头,寻思这两个家伙懒得紧,不这么说还真难使他们用心学本事。

伍封将法诀告诉他们,让他们记熟,每日练习,二人听得十分认真,从此每日勤练巫氏秘术不提。

伍封习惯了将楚月儿带在身边,如今楚月儿、迟迟都随妙公主入了宫,不免烦闷得紧,便只好找叶柔练剑,或是亲自指点亲卫军的刀术,每日与四燕女说说笑笑。

这天教了亲卫军一阵子刀术,自己走到了一边,忽想起未见到叶柔,便到后院叶柔的房中去找她。

才到房外,便听房内有数声插泣,伍封吃了一惊,在窗上敲了敲,然后走了进去,只见房中只有叶柔一人正坐在床边。

叶柔见伍封突然进来,慌忙站起身来。

伍封见她两眼红着,显是适才哭过,脸色苍白,面颊上依然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便如雨后梨花一般,惹人怜爱。

伍封问道:“柔儿,你是否哭过?”叶柔慌乱之下,颇有些不知所错。伍封叹了口气,道:“是否在我府上,柔儿觉得受了委屈呢?”叶柔摇了摇头。伍封道:“若是真有人欺侮于你,或是你心中另有所想,不妨说给我听。”叶柔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伍封叹道:“若是柔儿想离开我府上,尽管说便是,我必派人以香车侍女相送。”叶柔惊惶地看了他一眼,又摇了摇头,道:“柔儿不是想出府,只是一时间感怀身世而已。”伍封坐了下来,也让叶柔坐下,道:“是了,我从未听你说过身世,曾问过招兄,他也不大清楚。”

叶柔叹了口气,道:“其实柔儿是已有夫家的人。”伍封大奇,忙道:“你夫君在哪里?为何从未听人提过?”叶柔道:“我夫君是楚国叶公的幼子,四年前赴鲁迎亲之时,途中染了风寒,还未到楚国便死了,连拜堂之礼也还未行。”伍封吃了一惊,瞠目道:“原来柔儿……”,叶柔幽幽道:“柔儿其实是个寡妇。”伍封皱眉道:“既然未曾拜堂他便是了,也算不上真是夫妻,柔儿说不上是寡妇。”叶柔道:“叶公也这么说,但柔儿的父母是极为守礼的人。我自小受父母教诲,是以先夫死时,迎亲之众还未入楚国之境,当时有人劝家父带我回家,将婚事作罢。叶公向来仁厚,自不会有何异议。家父便有些拿不定主意。”伍封讶然道:“这有何拿不定主意的?便带你回家便是,此事关系你一生的幸福,怎能不慎?”叶柔叹了口气,道:“家父便是想到此点,才会拿不定主意。他是最为守礼之人,叶公家既迎了亲,我一出门便是叶公家的人了,若是半路回去,不合于礼。当下我便对先父说,仍入楚国,自是将吉服改为孝服,便入了叶公之门。叶公感动之余,后来还埋怨家父迂腐不知变通,误我一生。”伍封叹道:“你和令尊大人的确是迂腐了些。”叶柔道:“按照周礼,柔儿待先夫入葬后便除了丧服。叶公视我如亲女,怕我不乐,将我送返鲁国,在途中我便送书家中,自行到了吴越两国呆了些日子,后来才到齐国,入了子剑师父门下。”

伍封对她大生敬爱之意,正要说话,冬雪走了进来,道:“公子,越国大夫文种来拜访公子。”

伍封微微吃惊,他知道文种与范蠡并列为越王勾践的两大辅臣,计谋非同小可,站起身来。叶柔脸上若有所思,将伍封送出了门,又回房中。

伍封走到前院,将文种迎进堂上,分宾主坐下。向文种看去,只见他满脸皱纹,虽然只是四五十岁,早已须发花白,看起来极为朴素,毫无特别之处,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露出其精明之色。

伍封笑道:“文大夫的大名在下早就听过了,仰慕已久,只恨未能一见,今日能见到文大夫,委实极为高兴。”文种点了点头,道:“听范蠡大夫和陈音将军说过大将军的事,文某也十分好奇,想看看大将军是何等人物。今日在下是奉大王之令,贺贵君大婚之喜,适才已入宫拜见过贵君,趁暇来见一见大将军。”伍封笑道:“如此盛情,真是不敢当。”

文种道:“文某颇忙,一阵间便要启程回国,若非范大夫和陈将军有托,只怕也无暇前来。”伍封在他的心目中并不如何重要,他也直言不讳,不加掩饰。伍封毫无不悦,道:“陈兄到贵国后,情况如何?”

文种道:“陈将军到了鄙国,范大夫荐给了大王,大王用之为中司马。此人的确是天下罕见的人才,制作了连发神弩三千。大将军与陈音的才智令我们越人十分敬佩,如今我越国有三千神弩之兵,矢之所至,鸟不及飞,兽不及走。”伍封叹道:“陈兄果然得到贵国重用。”

文种笑道:“大王感大将军荐人之德,命文某带了上好精铁十八斤来贺大将军之婚礼。”伍封忙谢道:“贵君如此厚意,在下怎当得起?”

文种道:“大王说天下间以人为至宝,大将军不念越国小而偏僻,千里迢迢将陈音荐于越国,正是施大惠于我越国,这些许礼物不及其万一。范大夫和陈将军也有礼物,陈将军还制了一条铜矛,叫作‘屈卢’,文某一并带了来。”伍封苦笑道:“陈兄自有赴越之念,在下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又算得了什么?”感谢不已。

文种也无多话,起身告辞,道:“国中有事,文某一阵便回,贵君和大将军的婚礼便恕文某不能参加了。”伍封与他口中客套,将文种送出了府。

文种上马车时,回头道:“文某来齐时过了吴境,听说那颜不疑已经回吴国了,这人前些时受伤,近来剑术技击大近,我们在吴国的探子回报说,不知他练了什么功夫,劲力倍增,变得更是厉害无比。”伍封心道:“看来他受伤之后,‘蜕龙术’终是蜕变了一次,才会变得使得剑术气力倍增。”

文种走后,伍封想起颜不疑来,心想自己与颜不疑一战后,剑术也颇有长进,但无论如何,恐怕也及不上“蜕龙术”的气力倍增之速,日后遇到这人,非得要十分小心不可。

这时叶柔拿着神弩从后面过来,伍封顺手接过,细看才知道与自己所设计的连弩略有不同。虽然都可上三枝箭矢,但自己所设计的连弩是每一枝独有一弦,可将三矢分先后一枝枝射出,但陈音新造的这连弩却是只用一弦,机郭一发,三矢齐出。

伍封惊道:“这神弩另有讲究,若是千人同射,便有三千矢齐出,威力大了三倍,用于战阵之上非同小可。”叶柔道:“公子的连弩能连发,虽然不能三矢同出,用于短兵相接,威力惊人,在战阵上也却较能持久,未必输给了陈音的神弩。”伍封道:“这也说得是。”又叹道:“越人有神弩之兵三千,吴国可是大大的不妙了。”他虽然担心吴事,但他一向欣赏陈音之才,视之为友,见他在越国果受重用,也十分为他高兴。

叶柔道:“越国的范蠡和文种都是天下奇才,眼下又多了个陈音,莫非是天佑越国?”

伍封道:“以前越国还有个越女,剑术高明,最能训练士卒,可惜不知去向,否则我非要到越国去拜访此女不可。范大夫我是见过的,这文种倒是第一次见到。”

叶柔道:“勾践夫妇赴吴为奴,国中全靠文种打理,这人才智过人,为官清廉,极重名声,委实是个人物!”

伍封笑道:“柔儿对越国的事颇熟哩!越人有三千弩卒,你们女儿营便都使用我们的连弩吧,陈音这种一发惊人,但上弦费时。”

叶柔点了点头,道:“若是一千亲卫军都用公子的连弩,对付徐乘和叶小虫儿便容易多了。”

伍封赞道:“此议甚好。”当下将公输问叫来,让他将上次府中仿制了近两千支一直未曾用过的连弩发给亲卫军。他知道叶柔也向楚月儿学过矛术,便将那条“屈卢”铜矛给了叶柔。

伍封对叶柔道:“女儿营趁眼下无事,也勤加练习弩艺。”

公输问与叶柔自去办事。

一连数日,伍封也不打搅他们,自己勤习吐纳,研究剑术。

终到了新春的大婚之日,这已经是公元前479年了。

一大早,伍封先到宫中向齐平公祝贺新年,然后与众臣一起陪着齐平公到备城中社稷之庙中祭祀社稷之神。齐平公列少牢,宣祭文,率众臣拜毕,然后回宫,众臣也各自回府。

本来依往年之俗,还要到西郊的淄水之旁拜祭水神,但此时仍是先君的三年丧服之内,除社稷之外,不好为其它祭礼。

伍封回府之后不久,齐平公的使者将祭礼所用的胙肉颁了下来,伍封出府迎了胙肉,这才算祭礼已毕。

此时府中宾客开始上门,贺婚之时,兼贺新春,人客络绎不绝,富豪云集,礼物堆满了两屋,连那长笑坊的老板许衡也送了礼物来。今日宫中、封府和相国府均有喜事,这几处都是非要亲往道贺之处,临淄城的这班官员贵人不免在城中东奔西走,着实忙了个不亦乐乎。伍封迎宾陪坐送宾,一刻也停不下来,也忙了个满头大汗。

柳下惠大老远从鲁国也派了人来送礼道贺,说是他国事颇忙,无暇亲来,令伍封十分感动。

伍封因是新郎不好出门,派了鲍琴和鲍笛代他先后到宫中和相国府送礼道贺。

公子高在宫中忙于国君的大婚,便由晏缺带了他的总管来到府中。

黄昏之时,伍封穿着吉服,到宫中迎亲,将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三女接回府中,陪嫁的还有五十个宫女,一路上的热闹也不毕细述。

齐平公派人抬着妙公主的嫁妆和楚月儿的嫁妆跟在后面,不消说,楚月儿的嫁妆定是田貂儿为她办的,她原是田貂儿的侍女,今日田貂儿便是君夫人,是以也先将楚月儿的嫁妆从宫中送来。同时抬着的是玄菟灵为迟迟办的嫁妆,最有趣的是田盘也为楚月儿办了一份嫁妆,或是这些时太过忙禄,未曾与田貂儿商议,以致重复了,这时也抬在花车之后。

伍封见了四份嫁妆,大感好笑,笑道:“我今日娶三人,竟会有四份嫁妆,倒是有些奇怪。”

妙公主在花车上大嗔道:“你才娶了三个老婆,莫非心中已想娶第四个了?”

众人大笑,一起入府,拜堂成亲,礼俗甚繁,最后取出瓠来,剖成二瓢,伍封先与妙公主各取一瓢酒漱口,成合卺之礼,然后又共食一牢,吃了一小片肉,成了共牢之礼。然后依次与楚月儿和迟迟行合卺共牢之礼后,三女由四燕女和五十宫女送入了洞房。

伍封留在堂上,与诸宾同饮,月上时将子剑、闾邱明等宾客送出府,再与庆夫人、玄菟灵、晏缺、鲍息以及平启招来等自己人再饮。

平启等人自是放不过伍封,非要灌酒不可,鲍兴在一旁喝得醉醺醺的,含含胡胡道:“公子一日之内娶三女,英雄了得,与众不同,平爷还是让公子留些精神,应付三位新夫人吧!”

众人大笑,伍封将鲍兴一顿笑骂,平启大笑道:“小兴儿说得不错,今日公子就少喝几爵吧!”

伍封趁醉入了洞房,见三女身穿吉服,眉如春山,眼似秋水,各有各的美处,心中大乐,一颗心早已飘到天外,不知所踪。

次日伍封醒来之时,见三女正自浓睡。本来三女各有房间,昨晚被伍封扯到了一处,幸好渠公大有先见之明,将伍封这主房之中的新床做得奇大无比,不说四人,便是十人也能睡下。

这房屋分内外两间,有门相隔,他们睡在内间,四季燕女便睡在外间,随时等候他们呼唤。那五十名宫女都拨在四燕女手下,侍候在这石屋各处。

伍封见三女如海棠春睡,美艳之处,不可名状,正得意洋洋时,楚月儿醒过来,羞答答看着伍封,笑道:“公子醒得倒早。”

伍封失声笑道:“此时怕已是辰时了吧?还说早哩!”

他二人一说话,妙公主和迟迟也醒了过来,妙公主笑道:“这人反是醒得最早,不知哪来的精神。”

伍封见三女仍有些懒洋洋的,另有一番迷人之处,色心大动,怪笑道:“是么?若不再试试,我怎知哪来的精神?”说着话,忽地钻入大被之中。

三女齐声惊呼。

正午时分,伍封才跃下床来,道:“我颇觉肚饿,你们也该起身了吧?”

楚月儿懒洋洋地道:“公子,我没甚气力,还是睡一阵子罢。”

伍封笑道:“自今日开始,你们都得改口叫我夫君了。”

三女慵懒地缩在被中,不愿起身,妙公主笑道:“是了,夫君大人。”又好奇道:“这人怕是个怪物,怎地精神格外地好?”

伍封大笑,将三女抱下床来,道:“快盥洗穿衣,要去大堂拜见娘亲和岳丈哩!”将侍候在外的四名燕女叫了进来。

四人又混了许久,才出了房门,到大堂上拜见庆夫人和玄菟灵,一同用午饭。

玄菟灵笑道:“今日我要先回莱夷,以免徐乘他们捣鬼,封儿便留在临淄,一月后再动身吧。”

庆夫人道:“我与亲翁也一同去,九师父也一道去。你们新婚夫妇,依俗要留府二月,不得外出,便留在府中。封儿最喜欢胡闹,不可欺侮她们。”

伍封笑道:“她们三人都厉害得紧,以三敌一,大有胜算,我怎敢冒犯?”

用过了饭,庆夫人和玄菟灵带着列九、楚姬等人一起出发,伍封派平启、招来带七百亲卫军护送他们去莱夷。

将人送走后,伍封对楚月儿道:“我觉得精神颇好,月儿陪我练一阵子剑术。”

楚月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一脸娇羞道:“今日便算了,夫君大人还是自己去练吧。”扯着妙公主和迟迟溜回房去了。

伍封自己到了练武场上,先让鲍兴扛来铜戟练了一阵戟术,又练了一阵凌空行剑之术。回头之时,见叶柔坐在一旁,正自发愣。

伍封插剑入鞘,走上前笑道:“柔儿在想什么?是否我的剑术之中有何破绽?”

叶柔不料他会这么问,脸上微微一红,道:“公子的剑术天下无双,柔儿怎能看得出破绽呢?”

伍封摇头道:“不然,这一点我绝不敢妄自尊大。我在对付楼无烦三人之后,只道楼无烦已是天下少见的高手了,谁知朱平漫又比他厉害了数倍。朱平漫是支离益的徒弟,我打败了他,自创‘刑天剑法’后,以为董门中人便是如此了,谁知那任公子又比朱平漫厉害,后来与颜不疑交手,才知颜不疑更胜过任公子。还有便是岳丈了,若不与他交手,怎知天下间除了董门之外,还有能与颜不疑并肩的高手?是以天下之大,真正的高手不少,我至今顺利,其实是运气稍好而已。柔儿的剑术眼下未必及得上我,但见识不凡,日后必有大成,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发现我剑术中的破绽,不妨相告。”

叶柔见他是真心求教,笑道:“原来公子将剑术练到了如此地步,仍然谦虚得紧。我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只是觉得公子凌空行剑之时,剑招虽然神出鬼没,剑上的威力却不如你站在地上使剑的三成,未知何故。”

伍封沉吟道:“我也觉得有此弊端,只是站在地上,可以借地之力使剑,身在空中,无从借力之处,以致威力大减。”

叶柔道:“公子与颜不疑交过手,听说他的‘屠龙剑术’御风而行,威力不小。”

伍封皱眉沉思,缓缓道:“我仔细想过颜不疑的剑术,他一起一跃之间,凭的是地力,是以倏起倏落,力量源自于脚下。我虽然能用此法,却不知支离益的独门要诀,恐怕仍不如他。”

叶柔娥眉轻蹙,沉吟道:“子剑师父曾说,当年他跟随令舅王子庆忌之时,庆忌能手擒飞鸟,步格猛兽,曾说天下万物均有其力,地有地力,天有天力,鹰枭御风而行,翻然下搏,其力并非从地上而来。”

伍封微微一震,凝神沉思,道:“鹰行于天,靠二翅鼓风便有力。风行万里,力从何来呢?莫非这便是来自天力?天之力究竟为何物呢?”他凌空使了几招,仍是不能明白,走了回来,扶剑立地,仰头看天。

叶柔见他脸上神色变幻,道:“家父曾见过老子的弟子关喜,向他借阅过老子《道德经》,经上有一句道:‘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则不屈,动而愈出。’说的是否是风呢?”

伍封心中一动,心道:“我行吐纳之时,正是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人如橐龠,莫非天地也如是?”缓缓走进场中,又想:“若是我这吐纳与天地相合,是否会如鹰枭一般呢?”

这时,公输问、巫金等人正带着遁者想到场上来练习新学的“荡敌十三刀”,将这种凌厉的刀法化入遁者稀奇古怪的武器中,他们见伍封正在场中苦思,猜他又在思索剑艺真谛,便都静立场外,不敢打搅。

伍封看着天上的云色变幻,思绪也如风起云涌一般。

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这时也由四燕女陪着过来,本想找伍封说话,见他立在场中,便坐到叶柔之旁,看伍封又会啄磨出什么厉害的本事出来。

伍封忽然若有所悟,心道:“柳大哥曾说吐纳术的高深之处,可用肚脐、脚跟呼吸,最高境界是以毛孔代替口鼻,不如一试。”于是闭口鼻之息,想以毛孔呼吸,但毛孔比不得口鼻,最多只是将浑身肌肤紧一紧、松一松而已,无法让它们代替口鼻之用,试了好一阵,仍不能成功。

转念又想:“恐怕是习吐纳不久,未及大成,便以脐为鼻使一使。”试了一阵,仍是颇难,当下发起狠来,将气憋得足了,气息自从口鼻而出,心中暗叹,仍然无法成功。

伍封心道:“看来不能蛮练,否则会变成接舆先生一般。”刚想放弃,忽然想起一事:“我刚刚练这吐纳之术时,柳下哥教我这五呼一吸的法子。我若是改一改此法,又会如何?”既然脐息是更高明的境界,想来要往难处去练,当下改为六呼一吸试试,仅试几次,便觉甚易,随即变成七呼一吸、八呼一吸,直到九呼一吸时,便觉甚是艰难,与自己初学吐纳时相似,于是坚持九呼一吸之法,也不知道练了多久,忽然觉得肚脐微微刺痛,一股浊气从脐中沁了出去,心神渐渐明朗。然后这九呼一吸不再经过口鼻,而是直接由肚脐出入。

气息一通,便以脐行吐纳,每次气入之时,便觉身轻欲飞,气出之后,身又变得重了坠下。吐纳之际,渐觉与风云相合,浑身劲力潜生,渐至沛不可当。

众人远远见他脸上神色变幻,状若痴呆,都暗暗有些担心。

伍封吐纳良久,这以肚脐九呼一吸的法子便如生下来般是如此一样,试着想改回原来的呼吸方法也不能了,心中大喜,知道自己这么一阵摸索,竟能成功练成了脐息!此刻只觉浑身精力弥漫,无从发泄,忽地展身跃起身来,使出了“刑天剑法”。

众人见人时飞时落,使出了剑法威力无穷,无不骇然。

伍封使了一阵剑,忽地霍然开朗,以脐吐纳之时,即使身在空中,仍能将全身的力气集起来,便如站在地面上一样。此时他已将吐纳术、凌空行剑之术、“刑天剑法”融在一起,如雄鹰展翅一般,跃身空中之际,倏忽飘渺地可使出二十余招来。

此刻他将“刑天剑法”中不易凌空使出了剑招弃去,只用了四十多招“刑天剑法”,脑中董门刺派、御派的剑术、玄菟灵的慢剑之术和五行遁法各式剑招纷涌,化入“刑天剑术”之中,最终变成六十四招剑式,三跃之间使出来,剑上的劲力并不下于站在地上使出“刑天剑法”,却多了一阵凌空下击的霹雳之威,凛然若神,看得场外诸人心中沁汗,浑身发寒,油然而生惧意。

伍封飘落于地,仗剑大笑,心想这套真正能与颜不疑的“屠龙剑术”抗手的剑法已经练成了。

向周围看去,见场外站满了人,伍封走到场外,奇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会偷偷走了来,也不吱声?”迟迟笑道:“夫君,是你自己研习剑法入了神,对我们视而不见哩!”妙公主飞着白眼道:“这人才与我们成亲,便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日后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楚月儿嘻嘻笑道:“公主这么可爱,我看夫君大人是真没见着,否则这剑法只怕也练不成了。”

伍封笑道:“这都是多得柔儿指点。咦,柔儿去了哪里?”楚月儿道:“适才你使完了剑后,她便走了。”伍封道:“柔儿日里不露锋芒,其实大有内涵,深不可测,日后可要多多与她研究些本事。”心中对叶柔大生敬意。

妙公主道:“夫君,你这套剑法教什么名堂?”伍封道:“这套剑法与‘刑天剑法’相似,大多剑招也是从其中而来,便也叫作‘刑天’,不,‘行天剑法’。“

公输问等人也走了上来,公输问摇头叹道:“公子凭这‘行天剑法’,只怕可与董梧一斗了。”

鲍兴好奇道:“这事颇怪,公子同娶三女,我以为公子今日定会脚软,谁知公子反而更为厉害,更新悟出绝妙的剑术来。”摇头晃脑地大惑不解。

众人都笑,楚月儿和迟迟脸色微红,妙公主笑骂道:“这个小兴儿便爱胡说,你当夫君是什么人呢?我倒望他真的能脚软哩!”

鲍兴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是吧?”

伍封大笑,道:“我新悟的剑术,正想找人试一试。问表哥,你……”,公输问忙摇手道:“公子的剑法太过骇人,小人适才看寒了胆,不敢动手,公子另找他人吧。”说完一溜烟走了。

伍封又向鲍兴看去,鲍兴立时吓得脸色煞白,叫声“不好”,扯着鲍宁远远跑开了去。

伍封笑吟吟向楚月儿看去,楚月儿忙不迭摇头,小声道:“夫君过几日再说吧。”

伍封讶然道:“只有月儿才有本事陪我练剑,莫非我这剑法连月儿也吓怕了?”

楚月儿脸色绯红,凑过脸小声道:“月儿有些不适,谁叫你昨晚胡闹呢?”

伍封恍然大笑道:“是极是极,我刚刚练成了剑法,兴奋之下倒是未想起来。”见楚月儿满脸娇羞,一把将她抱起来,带着妙公主和迟迟入后院去了。

次日伍封一大早便醒来,却听三女在床上叽叽咕咕地小声说话,原来她们醒得更早。伍封忽地童心大起,故意翻了个身,瞑目不语。

妙公主见他翻身,笑道:“这人甚不正经,偷听我们说话。”

迟迟笑着推伍封起身,谁知他身躯极重,任迟迟怎么推也一动不动,倒把迟迟吓了一跳,道:“咦,难道夫君还未醒来?”

妙公主道:“管他哩,就让他多睡一阵罢。我看他这两天也十分辛苦,嘻嘻!”

楚月儿笑道:“夫君是天下高手,就算迟迟轻手推他,也该醒来了,只怕是在装睡,我有办法。”伸手在伍封脖子腋下搔痒。

谁知伍封这人天生不太怕痒,居然忍着楚月儿的小手乱摸,仍然一动不动。

迟迟有些担心起来,道:“这就有些古怪了,夫君不是生病了吧?”

妙公主忙道:“我来瞧瞧。”爬上前来,偶尔用手凑在伍封鼻下,吓了一大跳,道:“夫君连鼻息似也没有,迟迟你看看。”

迟迟大惊,果然将手凑在伍封鼻下许久,脸色越来越白,吓得慌乱起来,道:“只怕有些不好,要将问表哥请来瞧瞧才行。”

楚月儿侧着脸想了想,笑嘻嘻道:“不忙,我还有一个办法,可将他弄醒来。”

妙公主忙道:“月儿有什么办法?”

楚月儿笑嘻嘻地掀起大被,将小手捂在伍封脐上,得意洋洋地道:“夫君最会哄人了,这一招他定会怕的。”

伍封的脐息被他捂住,只好睁开了眼,笑道:“还是月儿厉害,知道我的弱处。”

迟迟见他果然是在骗人,放下心来,嗔道:“嘿,你这人真是,哼!”

妙公主大嗔道:“你怎可装死吓人呢?害人担足了心。”

伍封见妙公主和迟迟惊魂未定,果然是给吓住,心生歉意,笑道:“是我不好,吓坏了你们,我向你们陪罪好不好?”

迟迟叹道:“夫君怎好在大新年让我们担惊受怕呢?若真让问表哥进来,岂不是闹出个大笑话?”她担心伍封受凉,又给他盖上大被。

楚月儿笑道:“夫君怎会让问表哥进来?前晚我听他醉醺醺地,命春雨她们不可未经传唤便入房打搅。他说得小声,却被我听到了。”

伍封虽知道楚月儿的耳力还胜过自己,却想不到她连那种喁喁细语也能听到,尴尬笑道:“月儿听到便算了,怎好当众说出来,让我出丑?”

伍封见妙公主仍侧着脸生气,跳起身来,站在床上向她深深一揖道:“公主乖乖,便饶了为夫这一次,好不好?”

妙公主格格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也不能这么饶了你,你非得想个法子服侍我们,权当陪罪不可。”

伍封大笑道:“这事最容易了,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做哩!”披上外衣下床,将大被盖上三女,道:“三位夫人略等一等,为夫去去便来。”拉开了房门,去吩咐侍候在外的燕女。

三女见伍封出去,迟迟好奇道:“公主,月儿,你们说夫君会想个什么法子向我们陪罪?”

妙公主笑道:“他说有一件事早就想做,只怕便只有一件事了。”

楚月儿惊道:“鸳鸯戏水?!”

过一阵伍封进来,得意地道:“一切妥当了,我便服侍你们吧!”

三女格格笑着,各自坐起身想逃开,却被伍封按倒在床上,用大被裹住,抓住四个被角将三女提起来,笑道:“你们今日落在了为夫手上,休想逃了开去。”将她们提到了室后的玉石浴池旁。

池中早已灌满了热水,四燕女带着十余宫女在旁边侍候,见伍封用被裹着三位夫人出来,形象十分滑稽,忍不住偷笑。

伍封将被放在池旁,先将妙公主和迟迟抱着放入热水之中,最后搂住楚月儿,怪笑道:“我哄了你大半年,今日方被为夫得手,哈哈!”抱着楚月儿跳进水中,溅得妙公主和迟迟满头满脸是水。

妙公主嗔道:“这人就是莽撞,也不想想自己有多重!”

伍封怪笑道:“我也不知有多重,恐怕只有你们三人知道吧?”

三女见他说话十分无耻,无不大嗔,齐握粉拳轻轻捶了过来,伍封大笑。

四人在水中打闹了一阵,春雨等人怕水凉了,不断地添些热水。

伍封斜躺在水中,让水泡及胸口,三女偎在他身旁说话。他忍不住伸手在三女身上乱摸,惹得她们时时惊呼,伍封大笑,赞道:“你们都细嫩得紧,月儿似乎长高了些,身材变得十分惹火,与我初见你时大有不同。”

他心情甚好,口中胡说八道,看着水面,见自己虽然已经改用脐息,脐在水下,居然并无任何水泡冒出来,大奇道:“奇怪,月儿可会用脐息之法?”

楚月儿摇头笑道:“我虽知道,却还不会哩!”

伍封道:“这事对你来说简单之极,你既是五呼一吸,慢慢向六呼一吸、七呼一吸改去,若能九呼一吸时,自然而然就成了脐息。”

楚月儿认真试了一会,过了一会儿,道:“咦,这法子果然使得,只不过我七呼一吸时便变成了脐息,再往八呼一吸上改、或是改回鼻吸却不能了。”

伍封笑道:“练成的法则不同,或是与我们不同的体格有关罢。”

迟迟好奇道:“怪不得月儿先用手捂住夫君脐上,夫君只好睁开了眼睛。原来你们二人是用肚脐呼吸的?”

妙公主道:“怎未听你们说过呢?”

伍封笑道:“这是我家传的一种秘术,是柳大哥指点才练得法,用于剑术技击十分有效,刚好月儿也会这种吐纳术。”

妙公主大感兴趣,道:“用脐息这么好玩,我也想学哩!”

迟迟笑道:“我看这种吐纳术多半不适合我和公主练习,否则夫君和月儿早就教我们了。”

楚月儿道:“迟迟说得不错,此术与人天赋有关。我师父接舆先生便是因强练此术,变得半疯半醒,人才称他为‘楚狂人’。”

妙公主吓了一跳,忙摇手道:“算了算了,我才不敢练它哩!”

迟迟笑道:“家父教我的巫家养颜之术,我看公主应该可以练一练。”

妙公主道:“是否很难练呢?”

迟迟道:“不会吧?问表哥教了柔姊姊,柔姊姊练了这些天也未见难处,”

伍封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道:“月儿,我们这脐息不怕水,若是练好水性,日后潜入水中,将那‘海上龙王’徐乘的余皇大船凿出一个大洞,你说好不好呢?”

楚月儿想了一想,兴奋道:“这事有趣得紧,到了莱夷,我们便在海里好好的练一练水性。”

伍封越想越是得意,笑道:“有我和月儿在,那徐乘居然敢自称龙王,真真是该死了。日后我们将他揪在水里,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龙王!”

妙公主笑道:“夫君自然是龙,不过月儿因此便应该叫龙婆。”

伍封瞪大了眼道:“龙婆?月儿不是那么老吧?她比你们二人还年幼些哩!”

迟迟笑道:“月儿叫龙夫人总是可以的吧?”

妙公主叹道:“我看夫君就是偏心一些,我只说月儿是龙婆,他便吹胡子瞪眼睛。”

伍封摸了摸下巴,失声笑道:“为夫哪有胡子可吹呢?”

迟迟问道:“你们不用鼻呼吸,岂非鼻的本事便没有了?”

妙公主惊道:“如此说来,岂不是不辨香臭?”

楚月儿吃了一惊,道:“不会吧?”

伍封哈哈笑道:“昨日我早试过了,就算不用鼻呼吸,也能闻到气味,而且还加倍灵敏。若非如此,这脐息怎算得上是天下奇术?”楚月儿这才放心。

四人在水中泡了良久,伍封叫道:“不成了,为夫肚饿得紧,再不用些早饭,恐怕连这浴池也爬不出去。”问秋风道:“现在何时了?”

秋风答道:“刚刚过了卯时。”

伍封水淋淋这里起身来,道:“快将早饭拿到后堂。”

妙公主笑道:“其实我也肚饿,只是不想动而已。”

四人从池中出来,室中的三个大铜炉火正烧得极旺,倒不觉得冻,四燕女与宫女服侍四人穿上了衣服,披上狐裘。

出了后室便是后堂,四人吃过了早饭,伍封忽想起一事,问夏阳道:“问表哥在哪里?”

夏阳抿嘴笑道:“表少爷这几日除了应付宾客,便是躲在房中陪他那娇夫人。”

伍封笑道:“我倒忘了表哥正与我一样刚刚娶了夫人,等一阵去瞧瞧我那表嫂。”又问:“鲍宁和鲍兴他们这几天在干什么?”

冬雪道:“二位鲍爷昨日午饭后,带了亲卫军的御者到城外都辅军大营练习御技和骑术,今日还未去。”

伍封奇道:“闾邱明将大营建好了么?为何我不知道呢?”

冬雪笑道:“前日闾大人已对公子说过了,当时奴婢也在旁边听见哩!”

伍封笑道:“这个闾邱明胡涂得紧,前日我整日挂着三位娇妻,哪有其它的心思?我看他这大营定是建得不好,才挑在那时告诉我。”

三女格格娇笑,妙公主笑道:“明明是自己心不在焉,反怪闾邱明胡涂。”

伍封问道:“鲍宁和鲍兴现在在哪里呢?”

春雨道:“二位鲍爷在练武场上。”

伍封赞道:“这两个小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春雨笑道:“他们倒没有下场,只是看着柔姑娘带着女儿营练习连弩,五位巫爷也在一旁瞧着。”

楚月儿笑道:“我看小兴儿他们是看着小红和小英罢。”

伍封想起此事来,问妙公主道:“公主,你不是要为他们主持婚事的么?为何至今也没有?”

妙公主笑道:“鲍兴早说了,公子还未婚,他们何以家为?是以拖了下来。”

伍封笑着站起身来,道:“趁现在有暇,便为他们办了亲事吧!也免得旁人说我重色轻友。”

四人出了后院,本想到公输问房间去,路经练武场时,却见公输问与巫金二鲍等人正在练武场旁,各搂着一女坐在腿上胡顽。其余的遁者和女儿军的众女混在一起说话,想是众女习射之已久,略作休息。唯有叶柔正在场中练矛,伍封一见她的矛法,便知是楚月儿所授。

众人见他们四人过来,忙站起身来,叶柔也收矛回来,巫金等一班遁者面露尴尬之色。

伍封摆手笑道:“你们自己顽吧,不要理会我们。”

伍封向适才坐在公输问腿上的东屠娇笑道:“表嫂,在府中是否住得惯呢?”

东屠娇容貌生得颇美,大大咧咧地道:“大将军,你这府中好玩得很,远胜过我们东屠人的村寨。”

伍封笑道:“不会吧?我这府第比主城那座还小些哩。”

东屠娇笑道:“我们东屠人一向门户大开,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无一刻宁静。又有极多规矩,我家中来的多是族中长辈,单是请安施礼便要累弯了腰,还是齐人好些,没那么多规矩。”

公输问笑道:“娇儿可说错了,齐人的规矩只怕比九族夷人加起来还要多,只是公子体恤下人,不讲这么多规矩罢。”

鲍宁点头道:“问兄说得正是,我们跟着公子多年,公子倒真是没什么规矩。”

伍封看着鲍宁和鲍兴身旁的两名剑姬,其中一人便是那日在堂前与鲍兴私语的剑姬,笑道:“你们便是小英和小红吧?”

二女笑吟吟点头,伍封笑道:“你们是否真的喜欢这两个小子呢?若是喜欢,过几天便给你们办了婚事算了。”

二女大羞,躲到了二鲍身后。

鲍兴咧嘴笑道:“小红,我说公子不会见怪吧?”

伍封见巫金等人脸露尴尬之色,笑道:“五位巫兄,你们和这些遁者兄弟若是喜欢,便在女儿营中各挑所爱吧。”

妙公主笑道:“难得夫君开了口,这是最好了。各位都要尽快着手,过些天好办了婚事,免得哪晚公子摸错了门,跑到这些女子的房中,到时你们便要后悔了。”

楚月儿和迟迟格格娇笑。

众人都笑起来。

众遁者见伍封和三位夫人不以为忤,无不大喜。他们自小是玄菟灵精心挑出来的,不仅高大有力,还练过玄菟灵的独门功夫,虽然玄菟灵将功夫略略改动,以增强体魄为主,却仍有养颜之效。这些人未必俊美,却都是极有气质,颇具男人魅力。是以他们与女儿营中众女相处时间不长,却十分受她们喜欢,打得十分火热。只是遁者都当众女是伍封的人,虽然调笑取乐,却不敢胡来。

巫金等人都是单身,未有妻室,而众女都算是少见的美人,自是高兴之极。众人见伍封毫不在意,没口子道谢。

伍封正色道:“这些美女都是女中豪杰,都曾随我征战,出生入死。你们将众女娶去为嫡妻,日后是否娶妾我并不管,不过你们万不可欺凌她们。否则,就算我不管你们,只怕公主和月儿也会为她们出头。”

妙公主笑道:“你们家中可还有亲人?如有的话,便将他们请到府上来,共议婚事,若是没有,我们夫妇便为你们主持婚事了。”

众遁者和剑姬等人都无甚亲人,一齐答应。

叶柔笑道:“这真是天大的美事了,他们夫妇都在内营之中,日后对敌定会奋不顾身。”

妙公主对伍封道:“我们府上还有新来的宫女和你带来的卫女,人数不少哩,是否也为平爷他们各觅一房妻室呢?”

伍封赞道:“公主说得是,我正有这意思,我看这事便交给柔儿去办,公主便不要管了。”

妙公主奇道:“为何不要我去管?”

伍封笑道:“男女间的情事最是奥妙不过,非得双方愿意才是最好。公主向来性急,若插手只此事,到时候只怕是盲婚哑嫁居多,反而不好。柔儿细心,平兄等人又都喜欢她,由她去办我才放心,问表故和表嫂便为她的助手。”他知道叶柔有身世之痛,对婚事必然十分谨慎,是以由她去当这个媒人,便会想得周到。

妙公主听伍封说她性急,跺脚大嗔,楚月儿忙道:“公主是主婚之人,自不好兼充媒人,柔姊姊当这媒人是最好的。”

妙公主这才释然,叶柔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柔儿定会让他们两厢情愿。”

伍封这十多日呆在府中,与三位新婚夫人自是有说不出的欢娱。

叶柔除了每日带着女儿营习连弩之术外,兼负大媒重任,每日极为忙碌。伍封闲时将叶柔的身世向妙公主三女说了,三女对叶柔更生敬爱之意,又怜她身世可怜,都将叶柔视若姐妹。

楚月儿每日与伍封精研剑术,伍封将新悟的凌空行剑之妙诀教给她,楚月儿剑术长进不少,凌空行剑威力大增。

迟迟让公输问请了若干匠人到府上,妙公主和迟迟却趁伍封与楚月儿练剑之时,常常跑到匠人之处,也不知道干些什么。

这天伍封与楚月儿练完了剑,坐在一旁看众女习射。

伍封道:“月儿这套新悟的凌空行剑之术,融入了接舆先生的剑法、董门御派剑法、岳丈的五行遁术和‘刑天剑法’,可谓集各家之长,与我的剑术大不相同。不仅看起来飘然欲仙,悦目之极,威力也当真不小,须得起个好名字才好。”

楚月儿道:“夫君说该起什么名呢?”

伍封笑道:“若叫‘蝶仙剑法’,是否合适?”

楚月儿笑道:“这怎么成?”

叶柔在一旁道:“我看月儿的剑术凌风欲飞,不如叫‘御风剑法’。”

伍封和楚月儿齐声叫好。

伍封道:“柔儿当真是很有学问,不仅剑术高明,还习射御,这文字上的学问也很了不起!我看你训练女儿营甚有法度,柔儿是否习过兵法?”

叶柔道:“家父只是略略教过,讲过一些古今的战事。”

伍封点头道:“柔儿深藏不露,每次与你谈过,都大有所获,多半也是天生的将才,我有一部兵法,一阵便拿给你仔细去读一读。”

叶柔问道:“是否《孙子兵法》呢?”

伍封奇道:“你怎知道是《孙子兵法》?”

叶柔道:“听师父说公子是庆忌的外甥时,柔儿心中便有疑惑,那日听夫人说建五龙水城之法,便猜到了公子的真实身份。”

伍封赞道:“柔儿当真是与众不同,大有见识,居然能够猜出来。《孙子兵法》是我自幼熟读的,原本虽到了相国手上,我手上还有帛书的副本。”忽地有了一个主意,对楚月儿道:“月儿,我忽想起了一个办法,若是我们同样地凌空行剑,以二敌一,是否敌得过支离益呢?”

楚月儿侧着头想了想,道:“只要能在空中借力,不落地上,那就好办多了。”

叶柔道:“支离益的屠龙剑术想来也要借力凌空,其借力之时便大有破绽。若是公子和月儿能趁此间隙攻之,说不定能与他一搏。”

伍封沉吟道:“我们以脐息之妙身在空中却如脚踏实地般有力,但要转动身法,就非得找个地方借力转折不可,最好便是在林中,不过支离益就算不会脐息,也能靠树林借出劲力来,抵得上我们的脐息,讨不到便宜。”

叶柔眼中一亮,道:“公子和月儿能在飞行中生力,支离益多半是不能了,若在空旷之处,公子和月儿便大占便宜,所欠无非是转动身法之助了。你们同在空中,是否能互相借力以转折呢?”

伍封大喜道:“这真是个好办法。”与楚月儿细想了一阵,商议了好半天,这才站在场中。

伍封道:“月儿,我们便试一试好了。”两人飞身起来,向同一方向窜去,到三丈外时,伍封便开始下沉,楚月儿道:“夫君!”飞起一脚踢来,伍封以一脚相迎,两脚轻碰,二人分飞开来,不能保持一个方向,各分开三四丈落下。

伍封沮丧摇头道:“这一借力虽然能转折,又怎使方向不变?”

楚月儿想了想,道:“夫君,我们再试一试。”

二人又一次飞身而起,空中双脚相击,正要各自分开,楚月儿忽伸出了手在伍封袖上轻扯,将横力化作直力,不仅将伍封横飞的方向改变,自己也因此继续前飞,二人又前飞出了三丈多远,正想再以脚相击时,却因配合未当,各自踢了个空,飘身落下。

伍封喜道:“这法子不错。”

二人试了良久,终能大致配合下来,空中或用脚、或用手,竟能同向一个方向飞出二三十丈不必落地,而又不损力气。

此法虽是叶柔想出来,但她看在眼里,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待二人飞回时,叶柔叹道:“长此以往,只怕公子和月儿真能如鸟一般飞行哩!”

伍封叹道:“早会此术,那日与月儿偷入桓魋大营时便不用那么冒险了,几乎跌到山下摔死。”

楚月儿笑道:“柔姊姊想的办法当真高明,这法子又该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听?”

伍封笑道:“我和月儿在空中一路上打打撞撞,拉拉扯扯,不如叫着‘拉拉扯扯之术’好了。”

楚月儿格格笑道:“这太过难听了罢?”

叶柔笑道:“你们在空中同飞,恩爱无比,如鸟一般同行,若叫着‘比翼双飞术’,月儿喜不喜欢?”

楚月儿拍手赞道:“这名字最好了。”

伍封笑道:“我觉得‘拉拉扯扯术’之名字也未必差到了哪里去。”

一连许多天来,伍封和楚月儿都勤练“比翼双飞术”,不仅能飞行数十丈外,还能同改向一方,甚至能在空中双双回转,他们将剑法用上去,威力便如天外奔雷一般。他二人每每携手作战,心意相通,配合之默契便如水乳交融一般,因而进境奇快。

这些天中,鲍息、晏缺、公子高等人都来拜访过伍封,齐平公派来问候妙公主起居的使者也是络绎不绝。

这一天,伍封和楚月儿练了一阵剑术和戟矛之术,均觉自从改用脐息之后,劲力大有增益。

正休息时,妙公主和迟迟得意洋洋地走来。妙公主道:“夫君,快随我们来,有件物什要让你瞧瞧。”

伍封和楚月儿见她们神秘兮兮地,不禁好笑,随着妙公主和迟迟回房,只见室中大案上,放着一件黑得发亮的东西。

伍封道:“这是件什么东西?”走上前去,原来是一副铁甲,喜道:“这些天你们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制造这件铁甲。不消说,这定是为我制的了。”

仔细看那铁甲,果然与革甲大不相同,除了胸、腹、背、肩上用了几片稍大的厚铁片外,其余地方都用小而厚的铁片相连,这些铁片磨得两寸见方,上下左右边上都钻着小孔,以小铁环一片一片相扣,与大甲片相连,便成了一件与众不同的铁甲。

伍封笑道:“此甲做得甚是精细,多半是迟迟的功劳了。”

妙公主嗔道:“你这人总是忘了我的,我也帮手了不少哩!”

迟迟笑道:“不过,这些打磨功夫全靠问表哥请来的那些高手匠人了。”

楚月儿笑道:“先让夫君穿起来,看看夫君穿着这铁甲是甚样子。”

三女将伍封的狐裘脱下来,在将铁甲从伍封头顶上贯下去,罩在身上,迟迟用一条五指宽的生牛皮革带束在伍封腰上,楚月儿再将“天照”宝剑挂上去。

这副铁甲是迟迟度伍封之身材所制,是以十分合身,肩宽腰细,格外地威武,看起来凛然若神。

三女大为心醉,楚月儿赞道:“迟迟这副铁甲做得着实不错,夫君威武得紧。”

伍封转了几周,又拔剑舞动几下,觉得这铁甲丝毫不影响自己的行动,道:“这铁甲甚轻,怕只有十余斤吧?”

迟迟笑道:“天下之铁莫过于越之精铁,越王送来的十八斤精铁确是极难得之物,家中也有不少良铁,混杂相熔,质地十分不错了。本来用多一些铁还可做得更坚固些,又怕太重了影响夫君使‘天行剑法’,是以只用了十余斤,做起来虽费了些功夫,幸好还够用。”

伍封笑道:“迟迟家学渊源,从义父豫大叔处学来的本事非同小可。”

妙公主从房中拿了顶头铁盔出来,笑道:“本来迟迟还想为你做顶铁盔,不过鲁国柳大夫送了顶铁盔来,精致之极,重才两斤,迟迟说便不必另做了。”

伍封弯下腰来,让妙公主为他解下金冠,将铁盔为他戴上,再把颈下的丝带系好。

这顶铁盔造型甚美,盔前的一片尖角贴额而下,如鹰嘴般护住了眉心,耳前的的两片铁翅又如凤尾一般,盔后壁下伸,直到后颈之上的脑骨下二寸处。与铁甲一样,铁盔亮谌谌的都透着黑色。

伍封对盔甲甚是喜欢,将迟迟和妙公主大大夸奖了一回。

迟迟拿了两对鱼网般用精铁链子编成的甲片,道:“迟迟听月儿说过,夫君曾想用精铁制链,编成金缕衣一类的护甲,可惜一直未成。我费了许多功夫,总算制出了一些细铁链子,与公主编织成甲片。夫君和月儿擅成空手格击,这两对铁护腿是给夫君和月儿,裹扎在小腿上,不仅可防箭矢,或者还可以助腿扫之力。”妙公主道:“是啊,衣甲可护不到小腿,非用这铁护腿不可。”

她二人分别与伍封和楚月儿裹扎上护腿,用铁环和几条细铁链扣连。伍封和楚月儿将铁护腿扎在腿上,见此物虽然远远不及金缕衣的精细,似也不及其坚韧,但细密之处,箭矢难入,自然大有防身用处,何处这铁护腿质地又轻,并不裹膝,是以丝毫不影响行动,称赞不已。

迟迟又拿一对同样的甲片来,道:“这是专给月儿的护臂,夫君臂上有金缕衣甲片,比这个好得多了,便不用再制。”伍封大喜道:“迟迟想得周到,正该给月儿弄这么一对。”亲手替楚月儿裹扎上。他们的护腿护臂都贴在里衣,外面有腿幅和大袖,是以从外面看不出来。

迟迟又拿出两对足形的铁链甲片,道:“迟迟依着夫君和月儿足履的大小,特制了这铁链垫子,这是鲁人常用之物,唤作履垫,只是从未有人以细链夹于垫中。这两对履垫因是铁链编成,不仅透气,也不影响走动,却颇有御箭之效。”她抿嘴笑道:“你们将铁垫置于履中,上面再加上公主为你们制的布葛履垫,就算‘拉拉扯扯’在空中飞时,也不怕敌人由下往上射箭伤到足了。这铁垫可以随便拿出来,以后你们不管着何履,都可以将这铁垫放在履中,再加上帛葛之垫,不说防箭,就是行走尖刃之上也能护足。”

楚月儿见她思虑极细致,处处想着自己和夫君,不禁大为感动。迟迟道:“这履垫却是柔儿提醒的,她见夫君和月儿行凌空之术,便说日后对敌,怕敌人由下往上射箭,易伤了足,便大为不妙。迟迟赶制铁护腿时,才想出这铁链履垫来。”伍封拿着履垫细看了好一阵,大赞了几句,笑道:“我和月儿也被你们包裹得太严密了吧?你们都聪明得紧,这护腿履垫日后必有大用。”

迟迟点头道:“这护臂、护腿、履垫须极坚韧之铁,只能用越王所送之精铁,可不能参杂我们家中之铁。若非文种送这精铁来,我纵有想法也制不出这三样东西来。只可惜我手艺不精,护臂、护腿和履垫比起金缕衣还是差得太远了。”

妙公主又拿了一副革甲铁盔出来,笑道:“这一副是月儿的,迟迟说月儿身轻,若也穿铁甲怕太重了,她有金缕衣护身,又有护臂护腿,再用金属之甲便累缀了。这副甲是白鹿皮和兕皮所制,比寻常的革甲要轻得多,一是用来弥补金缕衣的遮不到处,二来甲为白色,与夫君的黑甲衬起来也好看些。”

妙公主和迟迟又将革甲铁盔为楚月儿穿戴上,金缕衣护不了大臂,是以这副革甲的肩臂处特别用了兕革,其余地方却用薄而坚韧的白鹿皮做做样子,因而轻若裘服。铁盔比伍封的要小不少,是仿伍封那一顶所制,只是眉心甲片未伸下来,以免遮住了楚月儿眉心那颗极美的美人之痣。

伍封赞道:“月儿穿戴这副革甲铁盔又有另一番美处。”

迟迟笑道:“这也是柔姊姊的主意。她说月儿每日守在夫君身边以充护卫,或有出入不便之处,穿上这衣甲,旁人若不十分注重,便只当她是夫君身边的俊美小卒,不会想到她是女子。”

伍封笑道:“柔儿想得周到,有月儿这副装扮,我就算带着她去那长笑坊中喝酒,别人也不会见怪了。”

妙公主淬他道:“这人就不想着好事,长笑坊那种地方怎能带月儿去呢?不说是月儿,就是你也去不得,费事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伍封笑了一阵,道:“天下多用革甲,革甲之中以双层的合甲最坚,其次是兕甲,再就是犀甲,迟迟以鹿皮做甲,原是为了好看。”

迟迟道:“这铁盔只用了一斤精铁,我还做了两顶铁盔和两副铜甲,与夫君这副相似,不过要害处是用铁相连,虽是轻甲,却胜过两层合甲之坚,那是度公主和柔姊姊之身所制。”

伍封大喜道:“迟迟很是心细。”

妙公主让冬雪将叶柔请了来,叶柔这几日精研伍封给她的《孙子兵法》,所想的都是兵阵之事,一进门便见伍封和楚月儿顶盔贯甲地站在房中,吃了一惊,道:“公子,是否出了事?”

伍封笑道:“迟迟为你制了一副盔甲,让你来试衣。”

叶柔此时放下心来,仔细打量伍封和楚月儿的盔甲,赞不绝口。

妙公主和迟迟将叶柔的狐裘脱下,为她穿戴好铜甲,伍封见她虽然身裹铜甲,依然看得出她玲珑挺直的身材,黄灿灿地英姿飒爽,可见迟迟的手艺的确高明。

迟迟笑道:“月儿的几个乖徒儿也有东西哩!”

叶柔奇道:“月儿还有什么徒儿?”

妙公主格格笑道:“便是春雨、夏阳、秋风、冬雪四位美人了。她们四人的‘破阵十七矛’和‘荡敌十三刀’练得极好,如今已弃剑用刀。连平爷也赞不绝口,说她们厉害之处不下于倭人勇士,迟迟铸成了四口直脊弯刀,每口铁刀重三斤,正合她们使用。”

四燕女侍候在一旁,听说连她们也有东西,十分高兴,妙公主从房内将四口刀拿给她们,四燕女将刀从鞘中拔出来,明晃晃的寒气袭人,比普通的铜刀要锋利坚硬多了。

迟迟道:“越王送来的精铁都用完了,家中的铁也不多,我让匠人制十数副铜甲铜盔,准备给两位鲍爷和平爷他们穿戴,过几天便可以大功告成,只是铜质较软,比不上铁,只好略作改进,以厚革连接铜片了,比柔姊姊这副铜甲要重多了,好在坚韧得很,比得上三层革甲,小兴儿和小宁儿便无须穿三层革甲那么累赘了。”

伍封点头道:“你想得周到,寻常也用不着那么厚的甲。”忽想起那日与楚月儿偷入桓魋的大营,用藤条系腰凌空跃下,连衣甲都磨破了,心忖自己与楚月儿现在学会奇术,再遇当日情形便不会那么冒险,不过自己手下的人却不会这种本事,非得有些东西使用不可。道:“迟迟,你吩咐匠人再打造些细细的铜链,每条长三丈,越轻便越好,日后交我们的勇士随身带着,终有一天能用得上。”迟迟点头答应。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来报:“公子,相国府的四小姐来了。”

伍封对四燕女道:“四小姐是你们的故主,该见一见。”与楚月儿迎了出去,他怕田燕儿找她比剑,心想她多半连楚月儿的剑也挡不了几招,便将叶柔叫着一起出去,到时由叶柔来打发田燕儿算了,四燕女也各佩着刀随三人出来。

妙公主和迟迟得夫君赞赏,十分高兴,又到匠人处去了。

田燕儿带着田力正在堂前,见伍封、楚月儿和叶柔顶盔贯甲,领着四燕女威风凛凛地走出来,吃了一惊。

伍封笑道:“我们正在试甲,没有吓着四小姐吧?”

田燕儿笑道:“燕儿以为大将军在府上正演兵哩!”

四燕女上前拜见田燕儿,田燕儿扶起四女,笑道:“你们四人到了大将军府上,神情也比以往不同了,格外威武了些。可见大将军府上习武成俗,以至人人都练武技。”

伍封又对田力道:“田先生,有好些天未见了,怎么看起来清减了些?”

田力苦笑摇头。

田燕儿道:“田力原来是三哥荐入府中,如今三哥被逐出了田家,我便将他要来。”她说的三哥自然是田政了。

伍封等人心知田力定是因此而在田府之中呆不下去,田燕儿心地倒好,不计田政使人以毒箭伤她,还将田力留了下来。

因田燕儿是闺中少女,又是亲戚,自不能在大堂款待那么见外,伍封三人将田燕儿和田力引入厢房,春雨等人送上香茶果品。

田燕儿坐了下来,田力站在她身后,楚月儿和叶柔坐在伍封两旁,四燕女都站在伍封三人的身后。

伍封见田燕儿面色苍白,看起来仍然十分体弱,担心道:“四小姐似乎并未大好,为何不在府中将养?”

田燕儿嗔道:“我才入府来,大将军便要逐客么?”

伍封忙道:“眼下四小姐身份不同了,说起来也算得上在下的长辈,在下怎敢得罪四小姐?”

田燕儿笑道:“可从令兄鲍息姨丈处看来,大将军仍是燕儿的长辈。这辈份大小委实搞不清楚。”她看着楚月儿,笑道:“月儿自从随了大将军后,变得越来越美丽动人,连我都有些后悔,当初真应该让二姐将月儿要回来。”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伍封笑道:“如今月儿是在下从宫中娶来的夫人,四小姐想要也要不回去了,这叫作木已成舟。”

田燕儿忽然叹了口气,道:“月儿能嫁给大将军,我真是羡慕月儿的福气。”

伍封忙道:“并非在下吹捧,其实无恤兄是当世人杰,地位又尊,的确不会辱没了四小姐。”

田燕儿幽幽道:“小时候大哥给了我一口铜剑,名叫‘飞龙’,那是我平生的第一口剑。后来家父觅了一口叫作‘秋望’的铁剑给我,剑质远胜过我那口‘飞龙’,好虽是好,我却并不喜欢,不愿意要,家父便将它交给了三哥。”

伍封点了点头,道:“世人都有些喜新厌旧,四小姐出生豪门,居然能珍爱旧物,倒是少见。”

田燕儿道:“物之新旧我并不在意,只是那口‘飞龙’铜剑我用得久了,有了感情,若弃之不用,心中不忍。是以无论何物,我若是不喜欢,便不愿意要它。”

伍封和楚月儿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恐怕在田燕儿的心中,赵无恤便如同那一口“秋望”铁剑,好虽是好,她却并不喜欢。

伍封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世上,婚姻大事哪管得上女人是否喜欢。女儿未嫁之时,就好像小孩儿玩的布鸢,在空中飘来飘去看起来甚是自在,其实那一根线却牵在父母手里。一旦父母将线剪断,花落谁家靠的全是运气。落到一户好人家,或还有幸福,若是落到坏人家,只怕一辈子也无甚快乐,抑郁而终了。”

众人听他说得甚是形象,又十分深刻,无不动容。叶柔微微一震,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田燕儿叹道:“大将军说得甚是,我虽是相国之女,也只能随风而落,一点也由不得自己。”

伍封苦笑道:“不说是卿大夫之女,就算是周天子和各国之君的公主又能如何?譬如国君娶妻,娶的一般是他国的公主,可他国还得将公主的亲妹或堂姐妹送一个来。这还罢了,另外两个与女方同姓之国也要送女儿陪嫁,各带其姐妹和堂姐妹来,统称为滕。你说这些女子又能如何?堂堂公主虽嫁了一国之君,却连嫡妻也算不上,无怪乎众多公主宁愿嫁大夫为妻了。四小姐能嫁给赵无恤,其实让很多闺中女子羡慕哩!”

田燕儿摇头道:“为妻为妾,燕儿倒不甚在意,最要紧的是夫君要如意才行。”

伍封微笑道:“其实四小姐若与无恤兄在一起久了,多半会当他是你的‘飞龙’铜剑,不同于那口‘秋望’。”

田燕儿摇了摇头。

伍封道:“四小姐的心中莫非早已有了‘飞龙’?”

田燕儿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告辞,道:“燕儿此来是想告诉大将军,大将军回莱夷之时,带燕儿一同去散心。此事国君、父亲和大哥均已答应,让我远嫁晋国之前,看一看我们齐境。”

伍封心中不忍,道:“好吧,我走之时便带你去看看大海。”

田燕儿和田力出府走了,冬雪拿着一个锦盒上来,道:“公子,这是四小姐送你的礼物。”

伍封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口剑,剑鞘上镶着两个篆字:“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