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气味
作者:听语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2326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到这还是一头雾水?”林仁豪抱着头说道。

不只林仁豪,其他人的眼神也同样充满不解的看着童昂星。

童昂星摇摇头站了起来,走到石桌旁的大树下,吸了一口大气,才说道:“因为琇儿的死前表情,从脸上的扭曲就知道是因为被拦腰斩断身体,痛苦下所呈现的表情,但她的眼神,尤其是那对张得大大的眼珠,却是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就像是在跟凶手说,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要杀我?

“而她的嘴之所以张得那么大,是因为她想要大叫,想要告诉其他人她遇害了,可惜,她却被凶手用手捂住嘴巴,使得她的声音一直出不来,直到她把嘴巴张到了最大,终于可以发出一些声音时,她身上的鲜血也刚好流光,生命同时随着临死前的一叫,划下了句点。”

就像在聊一件每天在周遭都会发生的事,虽然说话之人不带一丝感情波动而静静地说着,但在场的听众却可从说话之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里行间中,感受出当时死者临终前所受到的恐惧、不甘和痛苦。

融入在死者死前情境里的众人,莫不为琇儿的死感到莫名的伤心和无力,后花园里之前的高声谈论、欢愉怒骂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几声无奈的叹息。

“难道就连阿星你,也没办法找出这可恨的凶手吗?”慕婉清从沉痛的气氛中回神过来,语气略带指责的说道。

这不悦的话一出口,慕婉清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因为这并不是童昂星的责任,他没有责任一定要把这凶手捉出来,自己也没立场去责怪他,但她话已经说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

“我是说……难道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凶手逍遥法外?”慕婉清接着用比较温和的语气说道,可这声音却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根本没人听见。

童昂星虽然比较贪睡,但却不是傻子,他知道慕婉清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一时被琇儿的死所影响,所以他也不怪她,只能苦笑的说道:“证据太少,我并不是神,目前的我也无能为力,现在也只能够尽人事,听天命。”

“有一件事情,我差点忘了。”林诗菲临时想起什么事,从衣袖里拿出一封烙上火烙的信,交给童昂星道:“这是童大哥你拜托爹爹调查的东西,爹爹已经办好,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爹爹还说,如果还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只要他可以帮得上忙的,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几天因为无法离开宜情阁,有一些事情无法去调查,尤其是当童昂星发觉这连续杀人命案的凶手,有可能是这宜情阁里的人时,就拜托林仁豪和林诗菲二人,看看可不可以借用他们林家在扬州的影响力,请宜情阁门外的捕快帮忙,把一封由冬晴代写的信交给林老爷。

信里主要是拜托林老爷帮自己调查一下,这宜情阁里所有人员的资料,包括出生、家里情况、嗜好、习惯和一些特点。

现在看到几天前交代的事,林老爷这么快就办好,接过林诗菲所交过来的信,童昂星的脸上也露出欣喜的笑容。

“帮我跟林老爷说声谢谢,这实在太重要了。”童昂星将信放入怀中收好,高兴地对林仁豪和林诗菲说道。

“童大哥这么说就太见外,我爹要是听到,可能反而会气你对他太客气,故意疏远他。想当初要是没有大哥的帮忙,我这条小命早就被小鬼带去见阎王。”林仁豪略带严肃的说道。

被林仁豪这么一说,童昂星愣了一下,随后向林仁豪拱手作揖说道:“是我太见外,还请林兄弟莫要见怪,这声谢谢,我就代表这次命案的所有死者,向你们林家致谢。”

“好!大哥都这么说,小弟也不推辞,这一杯酒祝大哥可以早日破案,好让所有死者可以含冤昭雪,我们也可以快快回家睡个大头觉。”林仁豪举起酒杯说道。

“我们乾!”童昂星举起酒杯与林仁豪对饮道。

“不知道公子接下来的计画,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冬晴见所有人一扫刚才悲伤的气氛,又见童昂星似乎有所计画,便出口相问道。

“计画是还没确定,不过……”童昂星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只见他鼻子动了一下说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坐在迎风处的童昂星,发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异样的气味,于是出声相询。

全身酒味,早已喝得三分醉的曹公尉,嚷嚷道:“没呀!俺没闻到有什么味道!”

童昂星不理曹公尉,依然凝神的闻着空气中的气味。

现场功力比较高、加上人又比较清醒的慕婉清,本来没有注意空气的气味,经童昂星这么一提,稍稍集中内力,就发现空气中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好像有人在烧东西。”

“我也有闻到。”会武功的冬晴附和道。

至于不会武功的林诗菲和林仁豪只能坐在一旁乾瞪眼,因为他们什么都没闻到。

“不对!不一样,还有其他古怪的气味,你们没发觉吗?”童昂星皱起眉头,慎重说道,心里同时暗忖:“这味道好像有点熟悉,但……唉!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慕婉清和冬晴在童昂星说完话后,便全神贯注的去分辨童昂星所说的不一样之处。

没过多久,冬晴和慕婉清对视一眼,眼神中交换了彼此的意见后,均摇头的道:“没什么不一样。”

“不行!我要去看看。”

童昂星一阵心烦,立刻起身随着气味的方向前去。

童昂星隐隐发觉事有蹊跷,不安的情绪在内心油然升起。

这股不安之气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逼得他等不及其他人有没有任何的反应,便一古脑的去找寻这股气息。

还坐在椅上的众人,见到童昂星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本来还想张口说些什么话,但眼见童昂星的背影离他们越来越远,也只能赶紧尾随其后,深怕他有什么意外。

追寻这股莫名气味的童昂星,快步地穿过中庭,而他的后面则紧随着曹公尉等人。

“气味不见了!”

童昂星内心吃惊的大叫。

只顾追寻那股奇特的气味,浑然不知自己走到何处,待那气味消失后,童昂星立足而定,环看四周。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竹林、小桥流水、蝉鸣鸟啼,眼前这一切的景象让他觉得很眼熟。

尾随而至的冬晴见童昂星站在林中发呆,悄悄地走到他身旁,轻声道:“公子,无恙吧?”

童昂星没有回应,仍然一个劲的左右观看。

冬晴再试问道:“不知公子为何要来到这宜情阁天字楼,难道公子当初所闻到的那特殊气味,是从这里出来的?”

“天字楼”三个字,让童昂星全身震了一下,喃喃道:“原来是天字楼,难怪我觉得这里的景观面熟得很。”

幸好这话只被冬晴听见,其他离童昂星较远的曹公尉等人则没听到,否则慕婉清肯定没给童昂星好脸色看。

原因无他,因为这天字楼就是天字三号房所在的楼阁,也是一连串修罗命案的发生地点,而身负破案责任的童昂星却不认识这里,不是他活得太糊涂,就只能说他脑袋少了一根筋。

而深知童昂星个性的冬晴,则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最近满脑子除了睡,就是在想着如何捉出杀人凶手,对于其他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寄情园林的闲情逸致,根本不曾出现在他脑子里,现在的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不要去打扰他。

因为她知道,一定有事发生。

“我刚刚所闻到的那种古怪气味突然消失,我们在这找找看,看看可不可以发现什么东西。”童昂星向走过来的慕婉清等人说道。

交代拜托众人要做的事后,童昂星等人就开始在这竹林中搜查。

当他们凭着空气中那一丝烧焦的气味,通过幽曲的竹中小径,走出竹林的刹那,眼前的景象再度令童昂星停住脚步。

“你们也来啦,来得还真快。”

洪亮的声音,让刚出竹林的童昂星等人听得真切。

映入童昂星眼帘的是,洪奇天正蹲在一堆约有半个小孩子高的枯叶旁,而马永然则正立在洪奇天左侧,神色凝重的看着枯叶堆。

童昂星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刚才那个声音是由马永然所发出。

因为也只有他才有这么饱满的中气,记得第一次在瘦西湖旁解救玉梅时,就曾见识过他那大嗓。

“啊!有……有……”

尾随童昂星来到马永然等人所在地方的林诗菲,面色苍白的指着枯叶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其余来到的人虽没有像林诗菲有如此大的反应,可脸色也不比林诗菲好看,很显然的,刚才从较远处所看到的枯叶堆,并没有如他们想像中的单纯。

“死多久了?”童昂星看着眼前一位穿着下人服饰的男子,整颗头面部朝下的埋在枯叶堆里,简单的问道。

“半炷香之内。”马永然同样简单的回道。

“身分?”童昂星更进一步的走到尸体旁问道。

“应该是负责打扫天字楼的蒋老头。”这次换洪奇天答道。

这位只剩下半身完好、上半身已被烧成焦黑的男子,从他还未被烧焦的手臂,有一些老人黑斑,和他的体格观之,童昂星推测这死者的年纪在四十五岁到五十岁之间。

在他的记忆中符合这个答案,在这宜情阁里只有二人,一位就是洪奇天刚才所说的蒋老头,另一位就是管帐的老黄。

而照目前现场的情况看,显然是前者的可能性较高,童昂星心中也不由得对洪奇天能马上的判断出死者的身分而感到赞赏。

“有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童昂星蹲下身,盯着尸体问道。

“就在等你这小子来,看看可不可以发现什么?”马永然轻拍自己的臂膀说道。

无所事事的曹公尉,经过刚才这一番的劳动,酒劲化去不少,现在脑子比较清醒,回想之前来到这的情景,不禁小声的对慕婉清问道:“俺说三妹,你说公子怎么闻得到这里有死人,俺刚才酒醉不说,可就连你这会武功的人都没闻到,公子怎么会……”

“小妹也不知道,当时我跟冬晴虽然可以感觉到有人在烧东西,但却无法辨别出其中的焦味是烧人所造成。”慕婉清同样不解的答道。

其实不要说是曹公尉等人,就连童昂星本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够闻到这股焦味,原来童昂星的五感,早在被酒丐进行灵魂试炼时大大的提升,早就超越了一般人所能感知的范围。

“冬晴,去把我那把寒月小刀、手套和那包袱拿来。”童昂星看着那堆才烧到三分之一就熄灭的枯叶堆,再看看躺在地上的死者,于是向冬晴命令道。

“小子,你想干嘛,该不会又要玩那解剖尸体的游戏吧!”马永然盯着童昂星看,开玩笑地说道。

童昂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

“什么!童状师,你要解剖尸体,这……不太好吧!”知道童昂星真要解剖尸体,洪奇天跳起来惊慌说道。

童昂星耸耸肩说道:“很好!没什么不好。”

这下可把洪奇天给急了。

虽然他知道童昂星可以在解剖尸体后,把尸体用针线缝起来,使已开膛破肚的尸体又恢复原貌,当时他第一次见到这项奇技时,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可上次那是经过自己顶头上司和死者家属的同意才这么做,但这次可没有自己上司的同意,加上一般老百姓总是认为“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是完完整整的,要是到时这死者的亲人看到尸体被人解剖过,一状告到知府大人那,自己可是吃不完兜着走。

“这可不行!没有死者亲人的同意,我们不能随意解剖这尸体,而且也没有正当的理由。”

洪奇天断然的阻止童昂星。

“谁说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们的理由还非常正当。”童昂星抬头看着站起身来的洪奇天说道。

这话可引起马永然的兴趣,马永然轻松的问道:“你说说看,我们有什么理由解剖这尸体,如果小子你说的合理,我就代替李知府同意你的解剖。”

“解剖他主要是要断定这死者是被人活活烧死,还是已先被人杀死,而为了毁尸灭迹才丢在这。”童昂星解释道。

“人都死了,还管他是怎么死的,还不都一样!”洪奇天不满地说着。

“错了……这可大大的错了。”童昂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如果是被人毁尸灭迹,那第一个杀人现场,就是在宜情阁的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只要找出那出事的现场,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能够发现凶手的蛛丝马迹,别忘了‘他’可还在这宜情阁里,说不定这事会与‘他’有关。”

这个“他”所指为谁,马永然和洪奇天一听便知,他们二个最近也是被这神秘的“他”弄得寝食不安,恨不得快点把这个“他”捉出来痛打一顿,可至今他们跟童昂星一样,对于“他”还是一筹莫展。

童昂星也正是利用他们两个人急着破案的心理,用话使他们答应他的解剖行动,至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童昂星并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因为总觉得刚刚那股古怪的味道,不光是单单烧尸体所引起的焦臭味这么单纯。

“公子,东西都拿来了。”冬晴刚刚回到童昂星的房间,把童昂星所交代的东西全拿来。

童昂星接过东西,一边看着身旁思考中的二人,一边把手套套进双手,静待他们的答覆。

马永然原本沉思中的双眼,突然放出锐利的光芒盯着童昂星直瞧,像是想把眼前之人看穿,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弯指头动作,他都能从那细微的动作,去读取眼前之人内心的想法。

但没过多久他就放弃。

因为这小子有的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根本不给他一点机会。

最后他只能同意道:“去干吧,知府那边就由我去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童昂星先是弯下身,把死者的身体从枯叶堆里拉出来,再把死者的身体翻正。

“要看死者是死前被烧或死后被烧,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那就是沿着死者的喉咙一直到胸口划一条线剖开。”

童昂星一边为迷惑中的众人解释,持着寒月小刀的右手则依照他所说的话,划过死者的身体。

“如果是被烧死的,死前一定会吸进大量的浊气和一些黑色的灰尘,这些灰尘大部分是枯叶被烧尽时所留下的遗迹,这些东西会随着吸进的空气,残留在气管和肺里。”童昂星示意马永然和洪奇天将剖开的肌肉往二边拉好固定。

“什么是气管?”慕婉清没听过这个名词,于是开口问道。

童昂星知道自己所说的气管是西医的名词,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中医是怎么称呼这东西,毕竟自己又不是真的学医的,只好用别的方法解答道:“气管就是把我们从鼻子吸进的空气,送到肺部供我们呼吸的一条通道。

“就是这里,你们看。”童昂星指一处在喉咙位置、比一个大拇指还宽的通道说道。

除了童昂星和马永然与洪奇天三人外,其他的人早已站得远远的,不敢太过靠近尸体旁。

对曹公尉与慕婉清来说,虽然他们也曾杀过人,但杀人和看解剖的感觉可是完全不一样。

杀人是一刀一剑,刺中敌人要害,把人杀死就可以,可童昂星的解剖,是先用小刀把人的皮肤一层层的划开,而且还要对人身体里的内脏东切西割,这对他们的神经来说,也无法受得了,所以早就退得远远的。

至于马永然和洪奇天虽然之前对于解剖后的情况,心里早已有个底,但从他们背部的衣服已湿淋淋来看,这两人心理和精神上所承受的压力便可想而知。

甚至在他们心中,还泛起眼前这位少年到底是状师,还是那杀人不眨眼、残酷凶恶的魔教之人的念头,否则,怎么可以如此轻松,一边谈笑风生的为他们解说,一边又冷静异常的把尸体解剖。

“咳!”马永然轻咳一下,化解胸口那股闷气,才仔细的瞧着童昂星所指的方向看去并道:“这里黑压压的,依小子你刚才的推论,那应该是死者死前曾吸入大量的黑烟所造成。”

洪奇天也持同样的见解。

“这肺部同样也有明显黑点,这应该是枯叶的燃烧后所留的灰烬造成。”童昂星看着被剖开的肺叶说道。

洪奇天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比较远的地方,重重地吸了几口大气,苍白的脸色稍微恢复后才说道:“既然如此,就可以证明死者是在这里被杀害,而原因可能就是被活活烧死。”

马永然也快受不了尸体解剖后传出的味道,站起身来附和道:“那我们只要就宜情阁里所有的人员进行查探,探查每一个人在半炷香前的时间在做什么,在哪个地方,相信就可以将这凶手绳之以法。”

“那我就先去准备准备。”

洪奇天先一步离开天字楼的竹林,去准备一些事情。

童昂星见马永然也要离开,随口问道:“前辈可知这几日为何李知府都不曾再来宜情阁,记得琇儿死后的一、二天,他还不时的来这里坐镇查案,难道有其他的发现吗?”

马永然将衣服抖了抖答道:“发现什么倒是没有,可是却是死了几名官差,搞得扬州现在风声鹤唳。”

“死了几名官差?前辈可否再说详细一点。”马永然所说的消息,童昂星明显不知道,于是详问道。

马永然眯着眼,不客气的说道:“嘿!老夫似乎没有必要你这小子问什么,我就答什么吧!”

童昂星被马永然的话堵得一时语塞。

见童昂星呆立一旁的表情,马永然心中暗骂道:“笨小子!”

“看在你刚才没有藏私的告诉我们那么多重要的线索,这消息我就免费的告诉你。”马永然挑眉说道:“前几天一名捕头莫名其妙的被乱刀砍死于街市,当时知府大人认为是,死者和人结怨而遭人报复所造成,便也没花多大心力去注意。

“不过隔一天,又有一名捕快被四肢斩断弃尸于东市,这下可让李知府震惊,认为有人刻意针对官府,要与他做对,所以下令严查扬州所有可疑分子,并且嘱咐洪奇天找几位武功不错的武师,整天贴身保护。

“现在的他,除了有很重要的大事外,根本不会离开衙门,而刚才洪奇天急着先离开,应该就是先去向李知府报告我们刚刚发生的事。”

一口气把话说完的马永然,看着站在原地低头深思的童昂星,苦笑一下,便转身离开,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不用想太多,这二件命案与修罗无关。”

“谢谢前辈告知!”童昂星抬起头来,见马永然已走远,便大声的回道。

“那现在还要待在这里吗?还是要去看看那个洪师爷捉凶手?”曹公尉离着童昂星所站之处,尚有七、八步距离的位置,大声开口问道。

童昂星这时才发现,刚才跟着自己一同前来的人,除了冬晴离自己较近外,其他人都离自己很远。

“你们要去就先回去吧,我还要帮死者尸体整理一番。”

童昂星看所有人一眼,嘴角扬了一下,便独自的蹲下身,开始帮刚才被解剖的尸体用线缝合。

站在与童昂星距离比较近的冬晴,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她确实感觉到有一股哀怜,如轻风般扫过她的心底。

她发觉眼前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单,离自己是那么的远,远到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公子!”

冬晴慌得连忙摇头,想驱逐心中那股怪异的想法,大声的呼唤童昂星。

童昂星听到冬晴在叫他,转头微笑说道:“怎么啦?”

“冬晴不会走,冬晴会留在公子身边。”冬晴突然说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童昂星同样也摸不着冬晴话里的意思,只能微笑答道:“好啊……你在那等着,我很快就好。”

“不!”冬晴急步地走到童昂星身旁,看到童昂星满头的大汗,连忙取出丝巾,轻擦他额头上的汗珠急道:“冬晴要在公子身旁,帮公子的忙。”

本来在后头的曹公尉等人,虽然不知冬晴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可冬晴不愿先离开,自己也不好意思先走,于是道:“咱们也等公子把尸体处理好再一起离开,谁知道那天杀的修罗会不会在我们一不在时,就来找公子的麻烦。”

冬晴本想再把身子挪近童昂星的身旁,可一时头昏,不小心被地上尸体绊倒,整个人往那半个小人高的枯叶堆跌去。

童昂星见状,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关心道:“没事吧!”

冬晴羞愧得不敢望向童昂星,不好意思地道:“冬晴太笨,想帮公子的忙,反而越帮越忙。”

在远处的慕婉清和林诗菲见冬晴跌倒,一时倒忘了尸体的可怕,一同跑到冬晴身边,关心问道:“冬晴,你还好吧,有没有被烫伤?”

一双本来洁净的小手,现在除了变成黑漆漆外,倒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冬晴回答道:“只是脏了些,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那怎么行呢?”林诗菲不满地说道:“这手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先去洗乾净才看得清楚,这里可是有尸体,要是不小心手上有个小伤口,很容易感染尸毒的,还是小心得好。”

听到尸毒二字,慕婉清也赶紧附和道:“还是先去洗洗,这里有阿星在就可以了,用不着我们担心,更何况有我二哥和林公子在,安全也不用担心。”

冬晴轻张小口,但却被童昂星先一步说道:“去吧!如果真的感染到尸毒可就糟糕,这里我一个人还忙得过来,不用担心。”

既然连童昂星都这么说,冬晴也只好任由慕婉清和林诗菲把自己带去清理,离去之时,还是忍不住地看了童昂星一眼。

童昂星还是像刚才一样,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待诸女走远,童昂星把精神再度放回到刚被解剖的尸体上。

原本堆高的枯叶,如今散落一地,童昂星摇摇头地再次蹲下身,要把覆盖在尸体脸上的枯叶拨开。

蹲下身的童昂星在举手拨开枯叶之际,眼睛被适才遭冬晴扑倒的枯叶所吸引,只因散落的枯叶堆中,露出一小块黑色的物体。

花团锦簇、古树参天,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洒落在林中小道,小道的尽头,是一片宽广的大湖,湖面上全是荷莲,清波之上,红花绿叶,清雅非凡。

湖中有一扁舟,舟上之人手持没勾的钓竿,静静地坐在舟中,彷彿与天地融为一体。

“嘎!嘎!”

在林中休息的倦鸟,突然惊鸣飞上天际。

这突来的叫声,破坏了原本林中的宁静,舟上之人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缓缓地将目光移到岸上。

一位穿着青色儒袍的少年正负手而立的站在岸边,待他看到湖面的小舟时,立刻放声呼唤道:“学生巩天云!拜见校长。”

原来这扁舟上所坐之人,竟是青竹学院校长。

“一路上辛苦,要你这么快赶回来。”沈校长轻声说道,这声音虽轻,但却让闻者听得非常清楚。

对于校长所露的这一手,巩天云内心激动万分,只因在学院这么久,对于这位只闻其名,却从来未见其人的沈校长,居然也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功,尤其这手凝气传音的功夫,巩天云自认就算自己也做不到。

“学院有事,天云理当挺身而出,天云并不感到辛劳。”巩天云不慌不忙地拱手说道。

坐在舟中之人脸上闪过一丝嘉许的笑容,但因为小舟与岸边尚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加上湖上布上淡淡的水雾,所以巩天云并没有瞧见。

“听说你在回来的途中遇到贾似真?”沈校长问道。

巩天云恭敬的答道:“是的,学生在山西遇到他,并和他聊过几句话。”

“聊过几句话……呵……都打起来了,还想瞒我这老头。”沈校长轻笑道。

没想到自己在长安与贾似真交手的消息,校长这么快就知道,巩天云一时有点手足无措无法应对。

“放轻松,不用太紧张,我又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不懂变通的老古董,虽然你这次没有真正打败他,但也没让学院丢脸,学院这次就不追究,只是……你觉得他如何?”沈校长接着问道。

虽然青竹学院的学生,在毕业后将成为为人诉讼的状师,但这并不表示在未经学院许可前,可以任意的替人打官司。

学院认为,还没毕业的学生,在学问上和素质上都还不足以成为一名真正的状师,如果在还没成功通过青竹学院测试的学生要替人民打官司,必须得到学院认可,否则将被驱逐学院,从此不能再替人诉讼。

但毕竟学院内还是存有卧虎藏龙之辈,因此在这条严苛的规则之下,设有一条例外的但书。

那就是凡未经许可私自进行诉讼的学生,只要能打赢官司,学院就不再追究,如果得到铜哭铁笑的认可,获得“实习状师”或“状师榜上百杰之名者”,便可直接从学院毕业,不用再经测试。

巩天云这次与贾似真的决斗,虽然不是以诉讼的方式进行,可与贾似真斗智较劲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巩天云之前对于学院院长的问话,回答说只是跟贾似真聊天,就是在避免有把柄落人口舌。

想他在学校的表现,一些成绩输给自己而心有不甘,意欲趁机落井下石的人,还是有的。

如今校长这番话,等于原谅他私自以学院之名与他人比试的过失,也让压在他心中的那块大石放下。

“有过之而无不及。”巩天云简单的回答道。

“你能平心而论的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你是个可造之材。”沈校长满意地说道。“如果有个机会可以让你打败他,但过程可能是你想像不到的艰辛,甚至会赔上性命,你愿意吗?”沈校长看着远方的彩霞,缓缓问道。

这消息就像一把利刃,刺激着巩天云的神经,虽然他没有答话,但眼神中所绽放的渴望光芒,已经明明白白表达他心中的想法。

扁舟上的沈校长,左耳动了动,眼神再次回到手中的钓竿,悠悠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有什么急事要去做的、要交代的,就趁这两天快去完成,两天后再来这里,有人会带你去你要到的地方。”

巩天云再次向湖面舟上的沈校长拱手作揖,便静静地离开岸边。

“唉!”舟上的人摇摇头,对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张口问道:“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堂堂青竹学院的院长,竟向散布着水雾的湖面问话,这如让其他人听到,定会觉得可笑万分,因为没有生命的湖,怎么可能会说话。

可奇迹真的发生,宽广的湖面,居然答道:“是非对错,就要看上天的安排。”

随着这突来的声音,舟前的水雾无风自动的往二旁让开,一位身着白色绸缎所制的道袍,手握着拂尘,背上负着一把长一尺五吋的宝剑,白须及腰、仙风道骨的男子,凌空虚渡于湖面上。

沈校长失望地看着手中的钓竿道:“鱼儿不上钩,就算有钓竿又如何?看来又白忙一场,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沁荷园’?”

“你这没饵的钓竿,想要钓这条大鱼,难喔……何况这鱼儿现在被困住,你还指望他来你这吗?”男子抚着白须说道。

沈校长斜看男子一眼道:“等这三个月的期限一过,他还不来,就只好用网子去网他。”

“那你这身老骨头,可要绷紧一点,免得被花刺伤,现在除了一朵小荷花外,连那烦人的车前草也黏上鱼身。”

男子渡水无痕地踏进扁舟。

沈校长饶有兴趣地说道:“这花儿怎么突然对这鱼如此关心。”

“最近有一个消息吵上了天,她隐约之中定也感觉到这条鱼的不凡。”

“这样啊……虽然事情会有点麻烦,但还是要去做,那边已经有动作,我们时间不多了,要快点看清楚这鱼儿的动向。”

沈校长打了个哈欠。

“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是老朋友了,我还不知道你要钓那条鱼的目的,看来你自己也忍不住手痒了吧。”男子注视着湖中的白莲说道。

沈校长点点头道:“二十年了……还不知道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渡过,听说那小子也获得了神兵器,想想……还真令人兴奋,只是便宜了老马,让他抢先一步。”

“不只是你,那些藏于黑暗中的老家伙可能也蠢蠢欲动,只怕那鱼还没游到这沁荷园,就被红烧下肚。”男子难得幽默的说道。

“唉……二十年前的比试,使得我们这群老家伙分成二派,他们主战,我们主和,这些年都过了,看到老百姓现在安居乐业,生活比以前汉人统治时过得还好,本以为他们会同意我们的想法,看来……还是免不了一场杀戮。”沈校长面色沉重的说道。

“现在我开始有点了解,你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把那小子送到那里。”男子感触道。

轻轻将钓竿一抖,将鱼线拉回身边,沈校长笑道:“人老啰,这天下将会是年轻人的,我们只能看看有哪几个比较成器的,帮忙推推看啰。”

“呵……难得你会服老,看来这几年你也变了很多,只是……老朋友,朝廷那边好像也不太安静。”男子若有所思的答道。

“这我老人家早已注意到,‘摘星楼’已经出动,应该可在朝廷与他们所派的人抗衡。”

提到摘星楼,沈校长嘴角一扬。

男子听到沈校长的话,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底,也产生一丝涟漪,因为他知道这摘星楼代表的是什么。

那是个足以影响这个世道的一股力量。

如果将青竹学院比做天上的星辰,那摘星楼就是天上的明月。

“摘星”二字,乃含指摘下天上文曲星之意,楼里的每一个人,其文采韬略皆当世出类拔萃之人。

如今,这青竹学院里最神秘的摘星楼即将现世,怎不让他又惊又喜。

“看来你们青竹学院已经准备好,刚刚那小子也是你安排的一步棋吧。”男子很快地又恢复平静,神态自若地说道。

沈校长没有正面的回答,只是淡淡地说道:“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