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飞满心奇怪，也不知道这声音从哪里传来，随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叫我为师弟？倩儿呢？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何飞一口气问了下来，那声音似乎呆了一呆，良久不见回音，何飞不由急得团团直转好一会儿，那声音又淡淡地传来，飘飘渺渺：“你现在九重楼的秘地之中，这里是九重生生灭灭之地，只有你觉悟了，知道了自己是谁的时候，你才能离开，否则你便会永远困在这里。”

何飞大怒，吼道：“我就是何飞！你有什么权力将我困在这里？快放我出去……”

那声音长长叹了口气，并不言语。

何飞暴跳如雷，长这么大也未曾如此暴怒过。不由越说越激愤，到最后不由破口大骂起来，越骂越起劲，连在以前听来的一些村妇对骂的话都骂了出来。

但是，不论何飞怎么叫骂，那声音始终不理不睬，再也没有出现过。何飞终于骂累了，直骂得上气接不上下气，直骂得口干舌燥，还是觉得不解恨，干脆瞪着眼睛，四处张望，心想我就不信你能躲一辈子，让我看到的话，看我不踩死你。

但何飞的一切努力没有任何效果，反而自己倒差点累得趴下了。

何飞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心里越想越不甘，大叫道：“本少爷饿了，麻烦给弄点吃的。”

见那人仍然不露面，也不开声，又叫道：“我渴了，给弄点水。”

“老爷，大老爷，祖师爷，姑奶奶，老婆婆，小姐，老姐，我无聊，陪我说说话总行了吧……”

何飞口无遮拦，乱说一气。可惜，不论何飞怎么说，四周依然一片寂静。

突然何飞灵机一动，咧开嘴，哇哇大叫：“我要尿尿……”

“啊！”终于，那边传来轻轻的一声惊呼，隐隐竟是女子之声，好像是因为来不及改变声调而发出来的本音。

何飞心中大喜，但装作没有听见，眼睛四下滴溜溜直转，嘴里喃喃道：“得找个地方，好好尿一把，奶奶的，让我憋了这么久。”

那声音低低咦了一声，也知道何飞刚才听到自己原来的声音了，便也不再刻意改变自己的声调，低笑：“哪有这么耍无赖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这原来的声音听起来就舒服多了，叫人如沐春风。

“小姐，”何飞心中暗笑，也不管她口中的以前是指什么，一本正经地道：“人有三急，知道不？这事儿可马虎不得，但我又不想把你这地方弄得臭气熏天，所以，嘿嘿，你还是先把我放出来好了！”

何飞大乐。

“不成！”那女子的声音依旧动听，但却语气坚定，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态度，让人无法拒绝。

那女子继续道：“如果你敢……乱来，我就把你……把你……给阉……了。”说到后来，已隐隐透出一股羞意。虽然看不见那女子，也可以想象得到那女子脸上的一片羞红之色。

何飞心中大骂：你个小妮子，以后如果落到我手里，看我不糟蹋了你。但又毫无办法，总不能真的在这里尿尿吧，毕竟还有个女孩在看着自己呢。不由苦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不闹了，他知道这女孩肯定有什么事，听口气，还认识“以前”的自己。他倒要看看，这女孩将自己拉到这个鬼地方来到底要干什么。

好一会儿，果然那女孩耐不住了，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记得蒙菲儿么？记得苏柔柔么？记得方……欣么？”说到后来，声音中竟有了一丝颤抖。

蒙菲儿？苏柔柔？何飞心中突然跳出两个人影，一个穿着黑纱，白晰的肌肤在黑纱中若隐若现，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另一个穿着红衫，正坐在瀑布下低低哭泣。

何飞心中大奇，这两人分明是刚才恍惚间看到的女子，只是……他心中又暗想，这两人的脸与倩儿怎么会如此相像呢？

难道，这两人与倩儿本就是同一个人？何飞想到这里，自己也不由吓了一跳。

听那女子的口气，苏柔柔与蒙菲儿这两人与自己肯定有莫大的关联。但是，这两人与自己会是什么关系呢？自己可是从来也没听过两个名字。何飞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自己不是自己？何飞不由糊涂了，瞪大了双眼出神。

另外，那方欣又是谁呢？

“方欣……方欣……”

何飞坐在地上，脸上神色古怪，嘴里喃喃地念着。在不知道的隐秘处，隐隐传来略带沉重的呼吸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飞蓦然地一声大吼：“啊——”

流失的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一幕幕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从眼前掠过，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从眼前浮现。何飞再度回复清明之时，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你……你……终于……想起来了么？”黑暗里，传来且惊且喜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抑制不住心头的紧张。

缓缓站起，何飞像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出沉稳的气息，长长的黑发披在脑后，无风自动，双眼开合间似有精光闪动。

何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淡淡道：“是的，欣儿，我桓度终于回来了，有一千多年了罢，唉，时间过得真快……”

说话间，何飞已从幻境中脱离了出来，眼前已浮起一片光明，身前不远处，方欣披着白色轻纱，青丝盘结，眉黛如画，一行清泪划过粉色的脸颊，正痴痴地看着何飞。

“当年你反出氲氤山，舍身成魔，三大长老不问成由，追杀你于千里之外，终于将你逼入了魔界。在你进入魔界之后，师尊便悟道飞升了。师尊在飞升之前，便已料到你的本体沉浮不定，将历经几世磨难。得师尊指点，在你每次临世之后，我便入世悄悄跟随于你，只是你前几世的轮回都迷失了本性，又因为身上魔性太弱，无法让你恢复本体神知。只是想不到这一世你竟然会托生在氲氤山，而且魔性如此之强，师尊便令诸葛师弟安排了一切，让小荷带着你去往东南桑隅之村，因为蒙菲儿的这一世也将在那里托生为张倩。”方欣慢慢说来，虽然没有说得很详细，对自己更是一语带过，但这一千多年来深埋在心中的苦楚与思念却已在脸上一览无遗。

一千多年之前，方欣、诸葛不归、桓度三人同为氲氤山古木上人门下弟子，均有天纵之资，方欣居首，桓度居末。方欣与桓度两人两情相悦，欲双宿双飞，但修真界很少有阴阳双修之人，古木上人不忍两弟子的修真之路毁于情欲之下，便让桓度进入炼身之门面壁百年，而硬生生将方欣打入九重生生灭灭之地。桓度得知方欣被师尊打入九重生生灭灭之地，虽无生命危险，但那里因为无门无路，无法进出，而日日痛苦不已。在炼身之门里，十多年下来，不由相思成狂，竟然由道入魔，更是魔性大发，差点就毁了炼身之门，于是反出氲氤山。虽然古木上人曾言门中三大长老不可追击桓度，但三大长老联合可以不受掌门约束，于是千里追杀，终于成功地将桓度逼入了魔界。恰于那时，古木上人悟得了天道，明白桓度当有此劫，于是释放了方欣，并将九重生生灭灭之地交给她守护，并指点于她桓度在今后一千多年里的种种磨难。

古木上人悟得天道飞升之后，仍然记挂着自己这个小弟子，要求方欣与诸葛不归两人对桓度多加留意，并授予诸葛不归一种辨识魔性强弱的法门，来识别转世的桓度，以便让桓度的精神早日回归本位，从而得成大道。

其实，在古木上人收桓度为徒的当日，已隐隐察觉出此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但也因此而对桓度期望过高，因而当发现桓度与方欣两人竟隐隐暗生情愫之时，便出手阻挠，殊不知这恰恰迎合了天道之意，为日后桓度成为七界之王铺下了一条路，但这并非是古木上人所能预料得到的。

世间之事，总是如此，有时人算不如天算，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