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忍教内此时正张灯结彩，为左护法娶得天下第一美人而大摆筵席。

秋落红坐在红纱帐内，静静地等待新郎的到来。此刻的她比平时更加美丽，一身新娘装将她的脸映得火一样艳红。也许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嫁给一个金人，而且是天忍教左护法，而此刻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为自己的夫君是一位武功盖世的英雄而沾沾自喜？还是为身为大宋子民却背叛自己的国家而伤心欲绝？她是该心甘情愿地苟且偷生，还是在洞房之内一刀将这敌人杀死在这红纱帐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忽然红纱帐一动，进来的却不是新郎，而是一名女子。只见她掀起秋落红的盖头，看了看，说道：“天下第一美人，也不过如此嘛。”语气中似有一丝不甘。

接着道：“你别以为端木哥哥娶你是因为喜欢你，要不是你”

“雪衣，你话太多了。”端木睿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原来那名女子正是天忍教风堂堂主完颜雪衣。想那完颜雪衣暗恋端木睿已久，只是碍于身份不便表明，不料被秋落红捷足先登，心中大为不满。

见端木睿进来，完颜雪衣也不好久留，只得幸幸而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端木哥哥，我知道你还想着那峨眉姑娘，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忘了她，可可是为什么你又要娶她？难道别人就不能去取得山河社稷图了？”说完掩面而去。

端木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我又何尝愿意。只是既然与她无缘再见，到不如娶个不认识的女人，又可为大金出一番力。

想到这里，不禁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雪夜。

一夜北风紧，峨眉金顶上早已是银妆素裹，鹅毛似的雪片仍旧自天空飘落。

端木睿飞奔到舍身涯前，他知道那里有个人还在等他。他终于想明白了，就算拥有了整个世界，要是没有了她，又有什么意思？他一定要告诉她，一定要亲口告诉她，什么功名利禄，什么江山社稷他都不要了，他只要一生一世守在她身边。

已到了舍身涯，他收住了脚步，涯前只得莹莹白雪，哪有她的倩影？

“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不等我！”端木睿痴痴地站在涯顶。突然他发现雪地上有一张红色的手绢，在雪地里隐隐露出一个角，他冲上前去拾起来，只见上面绣着一对蝴蝶，还有几行字：

“情义难全罪加身，

何颜偷生面世人。

上苍应怜薄命女，

舍身涯下葬花魂。”

“不！~~~~~~~~~~~~~~~”端木睿放声大吼，“怜飘！！！！！！！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我不要你一个人承担这罪啊，上苍啊，我宁愿一个人背！”

端木睿注视着秋落红，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除了何怜飘之外，今生今世他还会娶别的女人。只是眼前这名女子跟怜飘竟有七分相似，端木睿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几乎就要以为怜飘又活过来了。他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这不是怜飘，她只不过是手中掌握了山河社稷图的女子，自己娶她是为大金效力。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说：“你真的只是为了大金吗？难道看到她长得与何怜飘如此相似，你就没有一丝真的要好好疼惜她的想法吗？”

不，我不会的，我心中只有一个怜飘，而她已经死了，我现在要的只是山河社稷图。端木一次次地这样告诉自己。

秋落红看着眼前阴晴不定的端木睿，起身拿了一件外衣，轻轻为他披上，这是她的相公了。

端木睿一惊，那件外衣掉到了地上，他冷冷地看着秋落红，说道：“你真的以为我来比武是为了要娶你吗？天下第一美人我还没看在眼里。你听到风堂堂主说了，我为的本就是山河社稷图，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图在哪里了吗？”

秋落红低头拾起衣服，缓缓地回到床边坐着，脸上透出一丝苍白。

端木睿走上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不由得到吸一口冷气，这眼神，和怜飘得知自己是金人时的眼神多么相似。不，她怎么配和怜飘相提并论，她只不过是安乐候府的一名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而已。

“你不说也可以，我有办法让你说的。”端木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语气中的冷酷。是因为她长得像怜飘吗？因为她勾起了自己痛力的回忆吗？这本不是她的错。

秋落红淡淡地笑了笑，端木睿不由得呆了，可是他马上清醒过来，告诉自己不能被她迷惑了。

她道：“都说山河社稷图在安乐候府，我却没见过，你信不信？”她轻轻地摸了摸端木睿的脸，仿佛在看着自己极爱的一件珍宝。

端木睿恼怒地挥开她的手，“别碰我的脸！”他的脸只有一个人能碰，可是她已经死了。

“可你是我相公啊。我不惜背叛我的国家跟随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想错了，如果你没有山河社稷图，你对我来说根本什么也不是。”端木睿转过身不看她的脸，再看下去他一定会把她当成怜飘了。“要是你真的不想看到宋朝灭亡的话，那你大可以自尽，没有人会拦你，但是在这之前你也要把山河社稷图交出来。”

秋落红从背后伸手将端木睿抱住，柔声道：“我在你心中真的就比不上一张不知真假的图吗？”

端木睿大吼一声，挣开秋落红的怀抱，一脚踢翻了摆满珍馐美味的桌子，那桌子碰倒了烛台，整个红纱帐立刻烧了起来。

“该死！”端木睿抱起秋落红比纵身跃到室外。

“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在里面不是很好吗？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秋落红靠在他的怀中道。

端木睿将她一推，任由她跌倒在地，说道：“因为你还没有说出山河社稷图的下落。”

四周早已是前来救火的人，端木睿指着人群中的完颜雪衣，对秋落红道：“看到她没有？她才是我要娶的人，等我得到山河社稷图，我就可以娶到她，成为大金国的附马。”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她，因为他永远不可能娶完颜雪衣的，仅管她对自己一往情深，可是他心中已有了一个何怜飘。

秋落红并没有去看完颜雪衣，他眼中仿佛只有一个端木睿。她站起身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柔声道：“那好，我成全你，你把他们都叫开，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让所有救火的人都退开，火场上只留下了他和秋落红两个人。

秋落红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将外衣脱了下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念着：

“峨眉金顶白雪飘，

舍身涯下风萧萧。

上苍何曾怜弱女？

红落花残魂也销。”

端木睿一听顿时愣在当场，没有留意她已走到了起火的金帐前。

只见秋落红已脱下了最后一件衣裳，转过身背对着端木睿，肌肤就如峨眉金顶的白雪，背上还纹了一只火红的蝴蝶，蝶翅上的花纹非常奇特，竟是一幅山水画。

她喃喃地说：“我没有骗你，山河社稷图我的确没有见过，因为它就在我的背上。”

端木睿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嘴里只是念着她刚才念的那首诗。

端木睿此时已明白了，秋落红就是何怜飘，自己当天看到她的留书，就以为她已经死了，原来她根本没有死，还不知道为什么成了安乐候的女儿。现在他什么都明白了，他要告诉她，什么山河社稷图他都不要了，他只要她。

秋落红看了一眼尤自发呆的端木睿，轻声说道：“睿哥哥，后会无期了。”说着已扑进熊熊烈火中。

“不！”端木睿立刻冲进火中，紧紧地抱住了秋落红，不，是何怜飘。

大火已烧着了他们的衣裳，她深情地看着他，说道：“睿哥哥，我不能对不起我的亲人们，更不能对不起你。”

他紧紧地抱着她，说道：“我明白，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不是吗？”他要救她出去当然并不废力，可是他没有那样做，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好像生怕再一次失去。

大火仍在熊熊燃烧，火中仿佛飞舞着一对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