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作者:街上叫花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32

亦国的某个边区小镇内,清冷的街头使人不自觉的联想到此地的治安并不怎么良好。青石砖铺就的街道上,风卷残土,天色昏暗无光,几只浑身骨瘦粼粼的野狗不时的从街道穿插而过,走走停停,却也不能发现什么值得它们低头嗅鼻的东西。然而就在此时,在这个小镇的偏僻角落方向,一个衣着邋遢,浑身泥泞的汉子,毫无神色的依附在街道一侧的房屋之上。

从他的外表看来,虽然肮脏如乞丐,可是在此处荒诞的地方行乞,似乎只有自寻死路的份。即使是具有观察力的人,也难猜出他究竟是三十岁还是年近六十。他的脸憔悴瘦削,干羊皮似的黑色皮肤紧紧地包着一把突出的骨头。嘴角四周浓稠的黑色须发已然斑白,深陷的双眼,射出呆滞的目光。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面的肌肉比骨架也多不了许多。可是,他那高高的身材、魁伟的体格,可以看出他当初是一个十分健壮的人。但是,他那削瘦的面庞和罩在骨瘦如柴的四肢上的大口袋似的肮脏衣服,使他看起来老朽不堪。这个人双目直勾勾的盯着街道对面的土墙,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心中愧疚,神智自闭后的苏易。

苏易当时被六子突然出现之后,就一路的跟着他做起了乞丐。三个月后,来到了这座荒诞的城镇。由于与这里是亦国边境,与真是紧张局势的蜀国相隔不远,为此这里的环境也深受到了一些影响。苏易现如今除了整日沉寂在那种无谓的自责中外,对于一些吃喝倒还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索性六子不忘当年一饭之恩,视他为兄弟,这才勉勉强强的让苏易没有饿死街头。

旁边不知何时,另一个一脸泥泞的乞丐身穿一件崭新却并不合身的花色上衣,手中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来到了苏易的身前。这人正是刚刚乞讨回来的六子。蹲下身子,身穿花色上衣的六子脸色古怪的看了看眼前之人直勾勾盯着对方土墙而看的眼神。目光不解的在对面土墙之上搜寻了一阵,六子脸色恍然一变。紧盯对面的一个墙体夹缝,道:“苏兄弟,你是在看对面墙缝上趴着的那条吐丝的蜘蛛?嗯,我想应该是它。不过我奉劝你还是别妄想利用眼神跟它交流了。因为我曾经也尝试跟它们沟通,可是在对着它们左右指挥的口令发出之后,它们的脾气似乎还不小,竟然根本就不理睬我。”

自顾自的说了一番话,六子便也不再顺着苏易的目光继续的去关注那对面墙上的蜘蛛。将手中的破碗放在苏易的身前,看了看苏易那仅仅三个月便瘦成如此的身板,六子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兄弟,来到此地后,我们的运气似乎不错。这几天有个心肠颇好的老大娘不仅每天送来新鲜饭菜,今天还送了我一件不错的衣服。你看,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件,不错吧。本来我是想要让你穿上的,可是一想,你现如今即使瘦了一大圈,可是身子板还是那么的魁梧。肯定穿不上,为此六哥就厚颜套上了。不过,今天这碗面,六哥可是给你特意的讨来的,赶紧趁热吃了吧。”

木讷呆滞的目光,看了看地下冒着热腾腾香气的面条,苏易也不理睬六子,满是肮脏泥泞的大手便朝碗内的面条抓去。

“哎呀喂,你慢点吃,小心噎着。”看着苏易那番毫无体面可讲的手抓蒙塞的阵势,六子咽了口吐沫,一手却是摸在了干瘪咕咕叫的肚皮之上。走到远处的拐角地方,六子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干硬的馒头。一块块掰开送入了口中。

日头偏西了,六子肚里空空如也,饿得发昏,突然想起了那个经常送饭给他们吃的老大娘,她今天怎么不来了呢?转念又一想,唉,现在的人啊,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好人?有的也只是装装样子,临时突发奇想,可怜可怜你,你还想人家一直帮你啊?我只不过是个无名的乞丐而已,是该醒醒了。

身旁一辆速度奇快的马车从街道上狂奔而过,看那阵势似乎是一些押镖的镖师。刚才马车差点撞到六子,为此一个紧急刹车,右靠。掌马的大汉咬牙切齿的冲六子叫骂了几句才心有不甘的扬鞭而去。突如其来的马车却是让六子着实的惊吓了一番。冲着马车渐渐从视线中消失不见,六子口中骂骂咧咧的吞吐了几句。目光看了看身旁那个永远不为所动,如雕像般的伙伴。恨恨地跺了跺脚,便起身去寻找可吃的东西。几分钟后,他远远地望见街道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很兴奋,因为那东西看起来像被遗落在街道上的大包裹。

“里面兴许有什么好东西。”六子这样想着,便快步跑过去,近了才知道不是什么包裹,而是一个人,六子大叫倒霉。心想晚饭这才刚刚开张,就碰到怎么个煞气的玩意。而且自己连那个木头都快没法照顾,哪有什么办法帮这个倒在地上的人。做思想斗争时,六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这一下他惊呆了,倒在地上的不是别人,就是经常给他送饭的老大娘。老大娘似乎被马车撞到了一般,仰面倒在地上,手中还死死地握着一个破碎的碗,冒着热气的汤混合着殷红的鲜血正在道路上蔓延着……

她是在给我送饭!她是在送饭路上倒下的!六子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开始憎恨自己了,憎恨自己肤浅,憎恨自己世故。憎恨为什么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未能.....。内疚的感觉充满全身每个角落。一瞬间,六子眼角湿润了,好像有什么力量在驱使一样,当下也不管有多么饥饿,不由分说背起老大娘发疯一样奔向城镇中唯一的一家郎中家中……

世事便是如此奇妙,如果不是因为托镖者是个?嗦的老妇,不断的与镖头砍杀押镖的价位,延误了运镖的时间,镖师便不会如此匆忙的奔走。如果不是押运镖师路上喝了些酒,耽搁了一些时间;如果不是因为差点撞到六子而刹车,右靠,车速停缓了一阵;如果不是因为老太太做好饭菜后,出了门忘记了将炉火给封了,又翻身后去封火;如果不是因为老寒腿的毛病发作,刚出门便停下脚步揉捏了一番双腿。而这所有的一切看似并不算什么的如果,却恰逢的老太太被那辆急速本走的马车给撞了。而且镖师并未有所停留的,扬长而去。而恰逢被六子发现了。

而后的几天,六子每次乞讨了剩饭剩菜后,回来送给苏易吃的时候,身体之上便会缠上一些零散的碎布条。而且随着时间越长,他的身体也越来的越虚弱了起来。直到有一天,六子早上出去乞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日月星移,苏易依旧是那副神色,紧盯一个地方神色呆滞的看着。饥饿迫使他开始顺着街道游走。他站着的时候,需要用一根木棍来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

北风呼呼的刮着,街上的落叶被吹得东躲西藏,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太太佝偻着腰不知何时站立在了苏易的身后,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天冷,喝口鸡汤吧。”

苏易站住了身子,转身看了看这个换了给自己送饭的人,一时的感觉心中有一股东西莫名的溜走了,而且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有半丝的犹豫,饥饿已经迫使他不会有半刻的犹豫。接过鸡汤,苏易狼吞虎咽的吃的干干净净。

“你就是苏易吧?这封是老身代人转交给你的包裹。”

一手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包裹,老太太双手捧着递到了苏易的眼前。如刀刻般的脸颊满是珍重,似乎这包裹的分量着实不轻。

神色呆滞的接过包裹,看着老太太转身离开的苍老渺小的背影。苏易的手慢慢的将包裹打开,呆滞的目光接触到了包裹内那皱巴巴仿佛被水渍浸泡过的书信,落在那歪歪扭扭的文字上,只有简单干脆的七个字,却让苏易心中莫名一震。突然的他腹中那灰暗无光的灵体莫名灰光一震异常爆闪。

轰的一下,苏易双目中猛然间精光闪动。近日来的点点滴滴在心头油然而生。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折起那张纸,苏易要好好保存那张生命之纸,因为那纸上写着世间最博大精深的文字!

将包裹中遗留的东西一股脑的收入了储物袋之中,苏易神色略带暗淡的扫视了一眼曾经自己依靠的地方。而后脚步一震,朝着远处拼命奔去。

一路狂奔,眼角侵着泪水,口中却默默的念出了那至为珍贵的七个字。

“人间自有真情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