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不是身子不方便，我已经冲过去对他们左右开弓。

从小练就的“武功”，芙蓉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也许他们正是发觉我身手不再矫健，才这样，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

腰部以下阵阵锐痛，又听到这么不堪入耳的讽刺。我想，我头发都可以直立起来，头顶更是升腾起袅袅炊烟。

正要暴走之时，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月季。”

回头，是二娘。

我不着痕迹打开他的手，“吃饱了，你们用。”竭尽所能维持住正常步态，走出了饭厅。

视线余光中，二娘依然站在我坐过的桌旁。

曾经搭在我肩上的手，有些不自然的垂在身体一侧。

算了，不需要解释，我都明白了。

刚刚回到房间，没想好是站着还是躺着，有人跟过来了。眼角一枚粉色花瓣，不知为什么，我有点不想见他。

牡丹哥依然先敲了敲门框，见我没吱声，他直接走进来。转身关上门，他马上拉起我的手。

一双媚眼如织，其间满是探寻，他从未这样严肃的看过我。“月季……是……的么？”

我有些尴尬的抽回手，避开他的视线，“别听他们瞎说。”

“你别动。”牡丹哥的手再度抚上来，这回是脸颊。

他用指尖摸索着，勾勒着痕迹。我知道，那是不仔细看不出来的，昨夜巴掌的印痕。虽然已经消了肿，但是细微的印子还在。

有些别扭的转过脸，我想立刻转身离开。却被他揽住，被掰过脸来，面对他。

“别骗我，是不是？”他微微板起面容。

看着他那双媚眼如织，此刻却略带焦急的眼神，我再也无话。

“月季，坐下说。”他将我拉到床边。牡丹哥坐的潇洒利落，于我却是酷刑。

眼见我想坐却不敢坐的模样，他有些狐疑的盯着我的脸，“那个人没有给你清理？”

茫然，什么叫做清理，我不懂。

牡丹哥叹了口气，“你等我。”

他起身端盆出去，转眼端了一盆热水回来。

“躺到床上去。”他一边将毛巾丢入水盆，一边命令我。

后来我才知道，芙蓉楼作为高级男馆，来消费的大都是有权有势之人。

就算其中也会夹杂粗鲁之士，但，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过夜的客人，是一定会替倌儿清理的。否则，也不会只有这里才称呼客人为官人。

官人者，娘子所对应之称呼也。

不到一定的柔情蜜意，断然无法说出这个词。而我第一次就被人搞了，什么柔情蜜意，简直就是强X！

别提清理了，连前戏都没有，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也不问问我的意愿，上来就是一通做，翻天覆地的做。

至于清理的过程，我实在不愿回想。怪不得要由过夜的客人负责，如果换了别人，这滋味如坐针毡。

我趴在床上，紧紧攥住床单，努力放松身体。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寂静的空气中，只有鼓动耳膜的水声。

所有的细节，已被选择性忘记。只记得到了最后，牡丹哥红了脸，我也浑身热的不行。他走了之后，一个人在床上抱成个球，半天才冷却。

许是二娘自觉愧疚，他特地准许我休息两天。这两天，我都躺在床上，将身子抱成一团。

一日三餐有专人送来，却没什么食欲。

直到牡丹哥拎着桂花糕出现，我才感到饥饿。

“慢点吃。”牡丹哥坐在床头，看着我狼吞虎咽。

瞥了他一眼，我不以为然。

“这里就咱俩，讲究个什么。”

“跟我一起就不讲究了？”好一双媚眼如织，怎么瞧都比女人好看。

如果放在以前，我的脸肯定又会火烧火燎一阵。然后再在心里呐喊，牡丹哥是我哥，牡丹哥是我哥！

从小看到漂亮的人都会激动，曾被人开玩笑说是小色鬼。男人么，看到好看的女人，肯定会想入非非。

牡丹哥，长的比很多女人都看好。当年青春年少，眼神不大好，所以弄混过。

这些心底的小活动，这一回，竟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掩映在黑暗中，那抹若有若无的笑颜。仿佛身边的空气，依然弥漫着淡淡的幽香。

桂花糕吃完，牡丹哥离开了。陷入一个人的寂静，仿佛，又听到那个人低沉的喘息。我抱紧脑袋，在床上打滚。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是谁。

二娘应该知晓主顾大名，但我不想去问他。不是不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想要埋怨二娘，却又无从谈起，头一回这样矛盾。

曾听二娘跟别人讲过我的身世。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深夜，我被人遗弃在芙蓉楼外。还是牡丹哥眼尖发现了我，将我捡回来。

我当时只穿单衣单褂，浑身沾满血污。身子单薄到一推就倒，脸瘦小到不行，就剩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别人的目光，单纯的像只小鹿，让人徒增怜惜。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别人试图和我说话，我也了无回应。

有人提醒二娘，捡了我可能是个麻烦。既然满身血污，必定是遭仇人追杀，会招来血光之灾。

生意人最忌讳的事情，二娘不会不在乎。

可他一看到我那小样，顿时心疼的不得了，立刻决定收留我。

怎奈一失足成千古恨……

当时看起来很乖的小娃娃，竟然是个活宝。

他自认慧眼识珠，五岁即可看大，没想到栽在我身上。

也有没看走眼的地方，当年那个小不点，后来果然出落成上佳容貌。稍加□即弹得一手好曲，成了芙蓉楼的金字招牌。

可这个脾气啊，从小到大一直没变过。多少人慕名而来，多少人铩羽而归，回头客都是胆大的主。

二娘说到这，重重叹了口气，话题就此结束。

现在想起来，我不得不怀疑，当年二娘收留我的用心。

他是否早已预见到，我将来可以为他赚大钱，才动了恻隐之心。

所谓怜惜和心疼，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而已。

可又有什么在提醒我，不是这样的。二娘究竟对我有多宠，我不会不知道。他几乎，把我当亲骨肉看待，那般的纵容。

如果时间回到十年前，回到我五岁那年。

整个芙蓉楼，正经历着鸡飞狗跳的时代。

“我的小月月，你裤子怎么又破了？”

“我的小月月，鸟蛋哪来的，你又去爬树！”

“我的小月月，杜鹃被子里那些蜘蛛，是不是你放的？”

“我的小月月，你到底往甜粥锅里放了多少盐？”

“我的小月月，不许再往客人后背贴纸条！”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