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作者:孟五月      更新:2022-04-23 17:03      字数:5004

这年冬天好像格外冷, 新闻上说是今年最强寒潮。

楚梨却心想新闻每年都这么说。

薄臣野每天照常早晚开窗通气,她干脆把画架搬到了卧室里,就宅在卧室的落地窗旁画画。

正愁着今天画点什么, 楚梨看到玻璃窗外一个人影走过, 她撩眸看过去, 发现是薄臣野站在草坪上,似乎在修剪几支花。

昨夜一场小雪,外面几支花似乎冻伤了。

林嫂不在,这些活计都落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楚梨盘腿坐在椅子上, 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身上。

他里面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薄毛衣,躬身剪枝叶的时候, 正好露出一截手腕,他的手隐隐有点发红,似乎太冷了。

楚梨看着他的身影,慢慢调了色, 勾勒出了他的剪影。

不管做什么, 他都是好看的。

楚梨又看了他一眼, 从椅子上跳下来, 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出去。

薄臣野撵着让她进去。

楚梨撅撅嘴,“都在家里闷好几天了, 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都不行?”

吸一口气,空气又淡又清冽。

有一点淡淡的潮湿腥咸味道。

楚梨坐在门廊下的摇椅上看他, 他剪完最后一支花枝,然后走到了她的面前, 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

“别感冒了。”

“怎么会。”楚梨说, “没那么娇气。”

“是吗?”薄臣野拉起她的手腕。

那天那领带束了她手, 还留一点浅浅的红印。

楚梨脸一红, 一下把手抽回来,还不忘抬腿踢了他一脚。

薄臣野笑了,他将人抱起来,揽着抱在腿上。

楚梨敲他一下,正好一阵风吹来,她要回房间去暖和。

薄臣野应着,将她抱着上楼,正欲吻她,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他从口袋中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号码,竟然是璩昭言。

璩昭言来云中岛是送喜帖的。

楚梨有点意外和惊喜,“恭喜呀,好事。”

“是。”

璩昭言跟薄臣野也是旧相识,人关系不错,所以送请帖这事,本来可以差人来送,这会璩昭言亲自来了。

“我记得,你们还没办婚礼。”璩昭言喝了杯茶,提起这事。

“等春天,天暖一些,她怕冷。”

薄臣野也接上这话。

楚梨捧着热茶坐在一旁——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婚礼的事,其实楚梨也不太在意这些,她以为两人在一起开心舒服就好,婚礼那一套……其实她有点轻微的社恐,跟不熟悉的人也不太能聊上天。

所以她觉得到时候请一下亲朋好友来就好了。

结果他突然一说这话,楚梨就突然想起了最近薄臣野晚上似乎在查东西,原以为是他在忙美术馆的事,但是冬天了其实客流量不算大,又觉得好像不是。

眼下才知道……他是查这个去了。

楚梨就这么莫名想到了薄臣野之前说的一句话: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这还真是……男人的攀比心么?

茶壶里的水没多少了,薄臣野起身去厨房倒水。

璩昭言依旧是平和的,这天气,穿了一长款的毛呢大衣,看起来多了些温和清俊。

他看向楚梨,笑说,“还挺羡慕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

楚梨有点不好意思,总觉得璩昭言这话似乎有点羡慕的感觉。

可他不都要结婚了么?

楚梨说,“你也会的。”

“或许吧。”

璩昭言笑笑。

一会薄臣野倒了水回来,外面又飘了些雪花。璩昭言似乎也不急着走,就跟他们随意的聊了几句。

不知怎么,话题就引导了温慕远身上。

璩昭言说,“听说温慕远现在在打离婚官司,两人才结婚三年不到,这会分了,因为家产闹得不太愉快。”

“怎么离婚了呢?”

薄臣野其实不太八卦,倒是楚梨接了一句。

“本来就是家族的联姻,夫妻双方没什么感情,两人在外面各过各的,温慕远……也不是什么省心的主,被管束烦了,俩人就闹起来了,现在是非要离婚不可,但是他们的离婚无非就是家产的分割,三年没有孩子,也还好。”

璩昭言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他吹了吹茶杯上浮着的茶叶,浅浅抿了一口。

不知怎么,听他说这话,就有一种……好像“都是命”的错觉。

楚梨也不太好八卦人家生活隐·私。

一会雪停了,璩昭言又跟薄臣野聊了些工作的事,楚梨就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倒也自在,她上楼了一趟,再下来时,桌上只剩了茶杯,往外看,正好看到了薄臣野送璩昭言离开。

楚梨也突然想到,璩昭言跟薄臣野差不多的年龄,这会也应该三十出头了。

看他来送喜帖,并没有什么笑意与开心,反而都是一种淡然。

楚梨不免也想起了璩昭言说刚刚温慕远的事儿。

家里安排的。

或许对璩昭言来说,他有了足够的经历,有自己的圈子,他什么都有,但偏偏没有爱情,他们的婚姻,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

真爱,也像是一种奢侈。

楚梨恍惚想到了几年前见他,那会温慕远带了小明星,璩昭言应该身边也是有人的,只听说他待人好,但薄情,结束时从不拖泥带水,他给女伴足够的尊重,也会满足人家的一切要求——当然,指的是物质上。

对他来说,物质是身外之物,而珍贵的,是爱。

楚梨坐在沙发上,看璩昭言上车,开车离开,幽幽叹了口气。

薄臣野推门进来,正好看到她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怎么了,又垮着脸。”薄臣野笑她,然后走到茶几边收拾茶杯。

“没啊,就是有点感叹,璩昭言要结婚啦。”

她蜷在沙发上,盘了腿,感叹了一句。

“嗯,璩昭言家里安排的,恰好跟璩家有业务往来,就算定下了。”

薄臣野接了一句。

“啧,”楚梨咂咂嘴,然后歪头看他,“你们这圈里。婚姻都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好像我什么都没给你带来啊,薄先生,我采访一下你,你觉得亏不亏呀?”

“……”

薄臣野将茶壶与茶杯放进了洗碗机,然后往她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我想想啊。”

“……?看起来你觉得很亏啊。”楚梨转向他,有点警告。

薄臣野笑了,他把人抱进怀中,“是啊,亏了,没早几年把人骗过来,早骗来早享受,今晚还要不要送我个礼物?”

“……神经!”前半句还行,后半句,真是不正经。

楚梨暗搓搓在心里想早晚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收起来。

“别想有的没的,你扔了我继续买,反正我知道你的尺码。”

说着,微凉的手就从她腰间探着,他的指尖有点冰,楚梨瑟缩了一下,然后就往后退,又被他碰到了肋骨,她躲着痒痒骂他。

“没良心。”

他捏了捏她的掌心,笑着说她。

-

璩昭言的婚礼是在下周末,订了临江的江景酒店,婚宴持续了一整天。

当然还包下了一辆游艇供一些好友玩乐。

林景澄在坐月子,李曜照顾着,也没功夫来,只托了人送来祝福和红包。

楚梨去婚宴上看新娘子,听说也是个商业世家,才二十出头,白白净净的鹅蛋脸,看起来有几分不谙世事。

听人说,也是今年刚毕业就被家里联姻了。

有人说是般配,璩家条件好,璩昭言为人温和谦逊有礼,也是长辈们眼中值得托付的人,那女孩叫白茉莉,乖巧听话,长得漂亮好看。

这桩婚姻,怎么看怎么般配。

席间敬酒的时候,璩昭言也是虚虚地揽着白茉莉,眉眼间的一点笑,似乎也并不算深。

那天璩昭言走后,薄臣野也跟她说了一些。

大意就是璩昭言和白茉莉也就见了三面,璩昭言其实没过多的意见,白茉莉也没怎么经历过世事,她是个大家闺秀,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婚姻是建立在利益上,所以到大学毕业,也没谈过恋爱,就怕分手了闹得不体面惹得家里人不开心。

璩昭言温和谦逊,人生的也好看,白茉莉自然是对他满意。

这婚姻就被家里人敲定了。

这也不算个多悲伤或者多喜悦的故事。

楚梨跟薄臣野去游艇上看夜景,这会天冷,薄臣野将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给她暖着。

游艇还是那年那一辆,只是不同的是,原本大厅里金碧辉煌的那些小玩意小物件都被人收干净了,现在的大厅和待客室,摆了长桌的精美小食物。

薄臣野问她渴不渴。

“热橙汁吧。”楚梨毫不客气,然后在甲板上站着,“我在这等你。”

“好。”

薄臣野去里面给她找热橙汁,楚梨的视线看过去,好像有那么一秒,楚梨看到多年前的场景。

温慕远旁边坐着小明星,他身上是最新款的古驰花衬衫,穿的流里流气,他放纵的笑,周围模特穿的清凉,璩昭言就在旁边坐着,偶尔一笑,手里端着一杯酒。

像一个泡泡,这场景就这么慢慢淡了。

不得不承认,时间是个可怕的存在。

就在等他的这瞬间,楚梨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就在眼前一闪而过。

是温慕远。

温慕远也看到了她,他端了一杯香槟笑着走过来。

“你也来了呀,刚才没看到你。”

楚梨说。

“是啊,好哥们结婚怎么能不来,就是来迟了,家里有点事。”温慕远笑笑。

楚梨也明白是什么事,她没多问。

眼下,温慕远又换上了一件浅卡其色的风衣,里面一件有点花里胡哨的薄毛衣,楚梨想到上次在林景澄婚宴上看到的温慕远来着。

那会他变化太大了,穿的太正经,她都没认出来。

“不管怎么说,人生没有后悔的决定,生活自己开心就好。”楚梨想了想,跟他说了一句。

“是这么个道理,我挺烦那种生活,被管束的烦了,”温慕远也无意掩藏什么。“结婚三年,其实就是俩陌生人,只睡在一张床上的陌生人而已。”

“……”

“挺羡慕你俩的,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温慕远笑着打趣说,“之前薄臣野跟我们说起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挺好笑,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有这种什么,初恋谈了近十年的感情。”

楚梨笑笑,倒也能想到薄臣野一脸炫耀的表情。

“多好啊。”温慕远感叹说,“有你俩,我还能相信感情。”

正说着,薄臣野从里面走出来,手里端了一杯热热的橙汁。

“来了。”

他看了温慕远一眼。

“正说呢,羡慕你俩。”

温慕远一笑。

薄臣野将橙汁递给楚梨,橙汁还冒着热气,一点白色的雾气袅袅蔓延,楚梨尝了一口,有点烫口。

薄臣野便温和地看着她,“喝慢点,一会我们回家了。”

“好。”

“虐狗啊。”

“你也会遇到的,”楚梨一本正经,“感情这东西强求不来,要靠缘分的。”

“是这个道理。”温慕远想起什么,“对了啊,我最近准备出国旅游散散心了,到时候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行。”楚梨说,“带吃的就行。”

“好嘞。”

温慕远晃了晃酒杯,要去那边给璩昭言敬杯酒,楚梨就看着他走。

时间都过去四年了,以前那个风流倜傥的男人变了,现在再穿回以前那些衣服,也觉得到底是哪里变了。

楚梨多少有点感慨。

再抬眼看着薄臣野,他专注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似乎从来都不会感慨唏嘘什么。

楚梨的热橙汁喝了一半,这橙汁是新鲜橙子榨汁的,大概是连皮都榨进去了,喝到后面越来越苦。

她干脆把橙汁放到了桌上,将手插|进了薄臣野的口袋,“我们回去吧。”

“好。”

薄臣野依着她,他也将手放进了口袋,楚梨的掌心才抱着热橙汁,这会手暖暖热热的,他的指尖有点冷,楚梨在口袋中与他十指交握。

回头看了一眼,温慕远正跟璩昭言敬酒,白茉莉就站在一旁,脸上有点小心谨慎的笑意。

璩昭言的笑也是客套淡然的。

反观薄臣野。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是像融雪春风一般的温柔,他总是专注的看她,有时候她突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便吻下来。

事后又告诉她,看她超过几秒就忍不住想亲了——这分明是之前她那套毫无科学理论的道理,他倒是学到了精髓。

爱有时候真的挺奢侈的,这个年代,爱是廉价的,那些真诚赤足的爱,却又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