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刚刚平息了战火的皇宫里，岁奴就让这些孩子们做选择。

没错。

就在昨晚。瓦剌士兵疯了。

他们骑着自己的马，惶惶如丧家之犬迅速地逃离了。连帐篷和粮草都没来得及带走，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左贤王撤兵回国的路上就中了邪，口歪眼斜流口水。四肢逐渐不能使唤，大小便失禁。

他总是惊恐地看着虚空，反复重复一句话：

“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据说，还没回到瓦剌，就已经瘫在了马背上，闭眼等死了。

士兵都疯了，他们都以为王爷是受到了诅咒，所以才有此下场。

穷寇莫追，袁大将军阻止了手下追击的行为。而是打扫战场，安葬两名被六公主咬死的士兵及做好家中的抚恤。

六公主此刻躺在公主殿中，昏迷不醒。

她的嘴角还带着血迹，脸色却白的发光。

病态的白皙。

老皇帝和贵妃守在女儿的床前，静静地等她醒来。

秋四立在不远处，像一尊雕塑。

一个时辰匆匆而过。

俊俏的小宫娥送来了膳食，却在桌上冷却。没有人去吃。

渐渐的，六公主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

室内的温度开始升高，公主水粉色的床帐上开始冒起腾腾的热气。

秋四看见自己插在公主窗户上的金黄色旗子开始左右摇摆，便知道这是幽冥使者来了。

她微微一笑，两指掐诀：

“尘归尘、土归土！”

一道金光从旗子中闪过。

直飞入了六公主的天灵盖中。

六公主皱了皱眉头，疼痛得闷哼了一声。

然后。

睁开了眼睛……

……

公主殿外，岁奴看着面前站着的一众人，再次重复了一遍：

“留下的站左，回雪原的站右。”

大家齐齐看了一眼乔琛，又不经意地往宫殿的门口处望去。最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纷纷站到了右侧。

是的，家乡的向往和血脉的召唤，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回家的脚步。

乔琛只是失落了一小瞬，就忽然明白，在密云宗，他们是奴。而回到自己的家乡，他们是岁奴少主的宝、是全族的宝。

那怎么能够一样呢？

他笑着说：

“不要走了就忘了密云宗啊，记得常回来看看。”

乔琛转过身，对蛇官儿和猬官儿说：

“你们也回雪原去吧。岁奴少主说得对，万一天宫发现了你们，最终我也护不住你们周全。”

蛇官儿坚定说道：

“我要陪着少宗主。我不走！”

猬官儿咬着唇，最后也是下定决心说道：

“我也不走！”

岁奴看着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未曾出现的邱罗风尘仆仆地从皇宫外赶来。

“少主。守了这些个时辰，终于找到了天宫使者的踪迹，他们已经开始着手摸上密云宗，捕杀山上所有的半妖。”

乔琛听完，脸色大变。

“此话当真？”

岁奴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晚了一步。

她静静看着乔琛。

“除了眼前这十几个，密云宗上还有多少半妖。”

乔琛目光闪烁，憋得满脸通红。

他不擅谎，但母亲却让他撒谎。让他有所隐瞒。

此刻一听说天上来人要杀上密云宗，他真的坐不住了。

“还……还有……八十多个……在……在密云之巅的罗汉洞里。”

岁奴长叹一声，给小鲁和邱罗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转身飞上屋檐，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乔琛不知所措，低头立在那里。

岁奴却越过他，目光看向了一个角落。

“宗主夫人，既然来了，不妨出来一见。”

这时，一个长脸白衣的中年妇人从旁边走出，来到岁奴面前。

她幽怨地看着岁奴，咬着唇：

“为什么要来打扰我们平静的生活？为什么？”

岁奴拱手一礼。笑道：

“我还未追究你私藏半妖的过错，反而被你责备。宗主夫人，您怎么会不知天条呢？你把这些人训练成你的死士，危险地行走于人世间。难道就是良善？

不过就是让半妖为你驱使罢了。”

岁奴言笑晏晏，却言语犀利。让眼前的女人霎时脸颊通红。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只是想要和我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我有什么错？”

岁奴看着她，向前一步，轻声说道：

“你受妖王委派，到人间采买，却是一去不返。你看中了一个俊俏的小将军，甘愿化身为战马，每日陪伴在他身边。是不是？”

宗主夫人大惊失色，踉跄着就要摔倒。

乔琛冲上来扶住自己的母亲，心中也十分震惊。

“然后，将军打了胜仗，解甲归田。你就随着他到了乡下。忽然有一天，将军的战马不见了。他思念成疾，卧床不起。

随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出现了，你每日照顾着他，日久生情。最后二人结为夫妻。在你的建议下，你们搬到了密云之巅，宗门修行，广收弟子。成立了密云宗。

夫人，我说的，可对？”

宗主夫人颤抖着嘴唇，捂着胸口。

“你……你不是半妖国主吗？你怎会知道这么多妖界的事情？你到底……是谁？”

她低下头，回想着方才见面时这女子的一个拱手礼，犹豫道：

“你方才向我行礼……是为何？”

岁奴笑道：

“家母妖王簌月。当年红鬃长老代表妖族进人间采买，一去不回。还自断了妖根不想被人找到。我母亲着实伤心了好多年。

想不到，红鬃长老也是为情所困。贪恋这人间情爱。”

宗主夫人听到簌月的名字，眼泪再也止不住，泪如雨下。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道：

“对不起……王上……卑职……对不起……”

她就那样跪在岁奴的面前，忏悔着。

岁奴的容貌在这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术法下刻意掩盖的真容终于露了出来。

与母亲簌月无二。

乔琛直接呆在原地。

这哪像是半妖呢？

简直就是仙界的谪仙！

“我……我对不住……我是妖界的罪人啊！”

红鬃长老跪在地上不愿起来，泣不成声。

岁奴叹了一口气，将她扶起来。

“您的去留，我无权干涉。但是，这些孩子，我不希望他们死于非命。我想把他们带回雪原，打开灵根，让他们也潜心修行。”

红鬃长老此刻已经无法反驳了。

“还有乔琛，我也应该带走！”岁奴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