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用杀戮来证明
作者:京雒      更新:2022-06-23 15:32      字数:2929

中岛领着穆霜白下了楼。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前者忽地抬手拍了拍,四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日本军官,“呼啦”一下把他围在了中间。

两把军刀横在穆霜白脖子前面,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立刻感觉到身后也有两把长刀戳着他的脊梁骨,刀尖的森冷寒意渗进他的西装,逼得他只好乖乖站在原地。

中岛静子转过身来看着一动也不敢动的穆处长,冷冷问道:“季鹰之前那么对你,你为何还能和他握手言欢?”

“什么……?”穆霜白听得一头雾水。

“我知道他前天晚上找过你,我也听说了你的故事。”她边抽出腰间的长刀,边缓缓走近穆霜白,语句应和着步调,“我们的穆处长是为报杀父之仇才跟特高课合作的,如今你已知道真正的杀父仇人,有些事是不是该另当别论了?”

这种问题,怎么答都是错。若是否认,就算逃得过这一时,也躲不过一世,今后必定再得不到特高课课长的信任;而要是承认,穆霜白敢打包票对方会毫不客气地让自己血溅当场。

他明白是自己大意了。昨天太过于风平浪静,乔亦梁确实不曾把他生父的事情爆料出来,因此他完全没想到中岛的消息网灵通到这个地步,害得他没什么心理准备,一时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利刃之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中岛静子可不会放过这种细节,她好笑地用刀尖来挑他的下巴:“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课长。”穆霜白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讨好地笑道,“咱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影响多不好。”

“少来这一套。给你一分钟,解释不清楚别怪我不客气。”中岛静子手里的刀又上挑了几分。

穆霜白只好仰着头尽力避开,把脆弱的脖颈整个儿暴露在刀口下。他苦笑着辩解:“去年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杀父之仇什么的本来也只是个借口,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好替大日本帝国尽心尽力的借口。”

中岛愣了愣:“你们中国人不是一向很在意这种事情吗?”

“在意个屁。”穆处长翻了个白眼,答得半真半假,“在我人生中缺席了二十多年的生身父母,就等于从未存在,我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他们,做汉奸这么危险的事。”

他瞅着中岛静子阴晴不定的脸,装作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原来课长是担心我因为这点变故暗地里倒戈相向,您请放心,我对大日本帝国的计划那是一万个支持。更何况这种双面间谍太难做了,在下可不干。”

“那唐宁的事你之前怎么一问三不知?是你依旧念着旧日同僚情谊?还是你背地里还在搞什么勾当?”中岛静子还是有些怀疑。

“冤枉!唐宁老早就切断了跟我的所有联络方式,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切,说的比唱的好听。”中岛静子嘴上这么说着,倒是把刀收回去了,“你做汉奸受世人唾骂,不为报仇,那为了什么?我可不相信你心里没点小算盘。”

“算盘那当然有。”穆处长急中生智,学着乔亦梁的样子,捏起三个手指头搓了搓,笑得很没个正经,“为了季帮主当年许诺我的,名利权势。”

虽然心里已经信了三分,中岛静子依旧戒备地盯着他。她生性多疑,此时吃不准他嘴里到底有几句是真,干脆把手一招:“既然如此,来帮我个小忙吧。”

四个日本军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押着穆霜白往外走。他顺从地出了门,却看见院子里不知何时跪了两排被绳索捆着的人,有几个还是军统的熟面孔。

一见到穆霜白,有人立刻激动地挣扎起来:“处座!”

这一嗓子喊出来,穆处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恨不得一枪把他崩了——你会不会看下场合啊!怎么你们军统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爱坑队友?!

他磨着牙循声看去,那个喊他的人正期待地望着他,可是以穆霜白的记忆能力,他愣是没认出这人是谁——你谁啊?!国民党里有你这号人吗?

愣神的功夫,中岛静子盯着他开了口:“这些都是军统的人,他们招供说你这个前中统站站长暗地里带着人干了不少救国壮举,可有此事?”

“没有。”穆霜白想都不想,先随口否认了再说。他皱着眉仔细观察台阶下跪着的人,熟面孔都低着头一言不发,而其他人则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那叫一个殷切。他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面生的那几个,估计都是中岛找来的“托”。

中岛静子抱着胳膊继续道:“你真正的算盘莫不是明面上让我们抓唐宁,暗地里派人去救他?”

“天地良心,属下这辈子只想为大日本帝国鞠躬尽瘁,绝无二心!”穆处长一本正经地对天起誓,“我跟抗日分子没半分瓜葛!”

“很好。”挥手让四个举着刀的军官退下后,中岛静子取下腰间的手枪,又摸出一个弹匣,一起递到穆霜白面前,“十二个人,十二发子弹,够了吧?”她很满意地看见了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惊讶,心满意足地逼问,“怎么,下不了手?”

穆处长心情复杂地接过枪和弹匣。他惊讶其实并不是因为中岛静子逼他杀军统的人,而是没想到这女人可以如此干脆地让自己特高课的人去送死,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为了诱他上钩真是不择手段!

反正你不心疼我更不心疼!只是可惜了军统这几个兄弟,要和特高课的杂碎死在一块儿。

他动作麻利地拉开枪栓,瞄准,射击,枪枪致命。十二声枪响过后,特高课的院子里已经是血流成河。

再抬起头的时候,映入穆霜白眼帘的,是匆匆跑进来的李世逡和跟在后头一脸震惊的季鸣鸿。

“回来了?”中岛课长控制住自己因眼前的场景抽搐的嘴角,探头看了看两人身后,并没见到想象中唐宁被押来的场景,不由皱起眉头,“没抓到人?”

穆霜白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死了。”李世逡简明扼要。

两个字一出,穆处长顿时松下那口气来,而前者纠结着这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主动总结道:“算是自杀吧。”

“什么……”

话没说完,一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地闯进了特高课的大门,阿辜跳下车来,冲中岛静子行了个礼:“听说军统抗日分子已经伏法,此间是不是没有我家少爷什么事了?请课长看在老爷的薄面上,让阿辜接少爷回家吧。”

见事情并没出太大差错,季鸣鸿的嫌疑虽没完全洗清,但抓捕唐宁一事也算有半个功劳,中岛静子更不想这时候得罪季鹰,便把大手一挥:“这些天多有得罪,季长官请回家好好休息吧。李处长,随我上楼。”末了她又转向穆霜白,瞟了一眼他的腿道,“穆处长也辛苦了,我准你三日假,好生修养。”

一时院子里只留下穆霜白,季鸣鸿和阿辜,以及几个忙忙碌碌清扫院子准备把尸体运去乱坟岗的日本兵。

穆霜白明白自己和季鸣鸿算是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长出一口气后,他觉得自己只剩下满心的疲惫。两手一松,握在手里的枪和空弹匣落在大理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游魂般一步一步朝季鸣鸿走去。大少爷就这么瞪着他,目光仿佛要在他的脸上烧出一个洞来。穆霜白并不跟他对视,自顾自绕到他身后替他解开手铐,随手递给一个正好从他身边经过的日本小兵,又拉着对方的手腕冲他指了指自己刚刚扔下枪的位置,用日语吩咐道:

“手铐请帮忙还给李处长,那手枪是课长最爱惜的,赶紧捡起来送上去。”

说完他自己便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阿辜却开口叫住了他:“穆处长留步,我家老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