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停息在宫殿之上。
金碧辉煌的皇族大殿,标志着哈布斯堡洛林皇朝的辉煌事迹。
相传,在神圣罗马帝国时期,哈布斯堡洛林血脉就已经诞生,他们甚至还参加过第三次十字军东征。
这是一个光荣的事迹,尽管他们将其战争视作为‘以上帝之名’。
巨大的钟塔耸立于皇宫大殿身侧,居高临下,俯视着奥地利这块土地。
随着时针的落下,一声巨大钟鸣轰然敲响。
停息在宫殿尖塔之上的白鸽被惊飞而起。
一支支皇室乐队行走在钟塔之下。
隶属于奥匈帝国的国歌旋律,徘徊在大街小巷。
这是帝国的象征,同时也是他们的骄傲。
立足于皇宫楼上的弗朗茨·约瑟夫一世正俯视着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全国人民都纳入眼帘。
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
只可惜,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早已熄灭。
暮年,成为了所有人所无法逃避的诅咒。
“朕不止一次幻想过,如若能回到年轻,那该是多好的一番景象。”
如何的好?
征服和野心。
大部分男人都拥有着属于自己的野心。
或许是一家门店,或许是一块农田,又或许仅仅是一门科目。
而他也同样留存着属于自己的野心。
他要让奥匈帝国立足于世界之巅。
为了此事,他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背叛了俄国,迫使尼古拉一世从多瑙河沿岸撤军。
随后又与撒丁王国宣战,与普鲁士合作参加丹麦战争。
这都是自己的战绩。
但是,好战之人必有后患。
代价也随之而来。
他的表妹同时也是自己的妻子茜茜公主,在日内瓦湖畔遭到了一位意大利无政府主义者刺杀。
而他的儿子鲁道夫也同样是一个多情种子,竟然与自己的情人殉情而死。
如今,只剩下弗朗茨斐迪南。
虽说这孩子也同样跟鲁道夫一样多情,但至少没有他那般冲动。
唯一让他感到不满的是,斐迪南所迎娶的,居然是一名侍女。
‘那是我们皇室的耻辱。’
在得知此事之后,弗兰茨曾如此吼道。
皇族血统绝不能被他人血液所污染,即使是俄国和德国,也同样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度,多半以近亲结婚为主。
自己与表妹茜茜公主结婚,其原因也是如此。
但是,他居然娶了一位侍女,而且还是比斐迪南自己年长些许的女人。
难不成自己的后代都是这些奇葩吗?
一个殉情自杀,一个为了浪漫不顾家族血统。
难道他们就不能学学隔壁家俄国罗曼诺夫的孩子吗?
驰骋于沙场,奋勇杀敌,取下赫赫战功。
一想到这里,弗兰茨不禁叹了口气。
但内心深处,却也同样回想起自己曾经参与过的战争。
雄姿英发的样子,让他为之着迷。
现在呢?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强壮,取而代之的则是苍老的痕迹。
弗兰茨开始羡慕起尼古拉二世那年轻人,同时也羡慕起如今的战场年轻新秀。
重新抬起头来,他凝望着帝国景象,呈现在他眼前的,一种灰白的颜色。
帝国乐曲仍在奏响,一支支军队以阵列的方式,在弗兰茨面前走过。
他检阅着自己的士兵,他们是如此的年轻气盛,如此的坚韧不拔。
整齐划一的步伐声,仿佛要敲碎大地,震慑苍穹。
这是军人的肃杀,同时也是男人的气势。
心中那颗早已老去的雄心,不知为何又一次燃起了活力。
他再一次幻想出自己年轻时的样貌。
腰间配着宝剑,战马上,他凝望着远方的战场。
那是钢铁与鲜血的混合交响曲,他为此而感到无尽的渴望。
阅兵仍在继续,立于高处的弗兰茨,死死地紧握着栏杆。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再一次驰骋沙场。
就如同那小女孩一样,在战场上取得属于自己的荣誉。
咚——
钟声再一次敲响。
奥地利的天空,被白雪染得一片灰暗。
奥匈帝国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抓紧栏杆。
巴尔干新秀所带来的刺激和震撼,让老皇帝想再一次感受到火焰与鲜血的味道。
他已经老了,没多少年的寿命。
如若真要步入死亡,那就应当让最后的灰烬,再一次燃起。
弗兰茨·约瑟夫,渴望战争。
——————
1914年。
这一年,是最压抑的一年。
整个欧洲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自从冬季结束之后,各个世界的新闻媒体都开始静默。
他们不再登报邻国的新闻,也不再登报敌对国的丑闻。
相反,他们更倾向于一些无关重要的新闻信息。
例如哪个地方又有工人运动,哪个地方出现了街头暴力事件。
威廉皇子与克虏伯千金的花边新闻成为了德国人津津乐道的饭后杂谈。
法国和英国的隔空对骂又一次展开。
俄国那边也同样出现了各种无关重要的新闻信息,他们在讨论四位公主里面,究竟谁才是最优秀最出色。
当然,第三公主的支持者最多。
就连火气最旺盛巴尔干地区,在这一时刻,也同样陷入了安静的氛围当中。
第二次巴尔干战争已经结束了很久,其最终结果以保加利亚失败告终。
也正因如此,保加利亚和塞尔维亚一直争吵,从未结束。
直到保加利亚逐渐往德国那边靠拢,俄国外交也开始加入其中。
只不过,现在的外交声音停息了。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静。
就仿佛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
神经毕竟大条的人,只会认为这个世界有回归平静。
他们不再需要担惊受怕。
当然,也有一些人认为,他们需要一场战争来解决掉当前的所有问题。
而比较敏锐的人,则开始紧张起来。
英国海军大臣丘吉尔认为,这是大战的前夕,应该做好应急准备。
已经转任为法国总统的雷蒙·普恩加莱也暗中督促国内的将军们,加紧练兵。
德国那边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静,没有消息,也没有动作。
远在东欧的俄国,也同样如此,在外人来看俄国正在加紧对自己国家内部的建设,无数物质通过铁路运输快速传输。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平静。
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然后,在6月28日的塞尔维亚国耻日中,斐迪南大公来了。他牵着自己妻子的手,来到了这片土地。
只不过,这次到来的主角却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奥匈帝国的老皇帝弗兰茨。
斐迪南大公很不理解,为什么年迈的他,会出现在这里。
自从年初的奥地利阅兵之后,弗兰茨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对很多事情都十分上心。
要知道,现在弗兰茨在管理国家方面越来越力不从心。
宫廷内部,甚至有人认为,这位老皇帝不久之后就会驾崩。
斐迪南确实跟他有过矛盾冲突,无论是对待其他民族的管理方面,亦或是自己的感情问题,他都从未有过退让。
然而,皇族内只剩下他有资格继承皇位。
所以即使自己再怎么跟弗兰茨有冲突,斐迪南还是成为奥匈皇储。
自从自己成为皇储之后,大部分内政和外政的问题,都落在了他的手上。
尽管弗兰茨有时候会出手干预,但也不会干预太过。
可是这一次,他却站了出来。
不单要跟自己一同巡查国内的各个城市,更是要进行国家演讲。
这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事情。
虽说如此,斐迪南也没有刻意去阻止。
很简单,他很开心看到自己所尊敬的老皇帝能够重新燃起斗志,也很乐意看到他走出自己的寝室,到国内各个地方看看。
只有亲眼去看,亲身去接触,他才可以了解到奥匈国内的各种民族矛盾。
所以,在跟随弗兰茨时,他都会刻意走在后面,尽可能让老皇帝享受百姓的瞩目。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奥地利、维也纳、布达佩斯。
到了今天,他们所要巡查的城市轮到了萨拉热窝。
可是刚踏入这片土地
一股冰寒刺骨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喷发而出。
他想起了俄国公主给他的叮嘱。
事实上,在他回国之后,确实没有四处乱跑,反而像个乖巧的孩子一样,留在了皇宫里面。
可是身为皇储的他,不可能什么地方都不去。
更何况,奥匈皇帝亲自巡视城邦,身为皇储的他就更不可能离开半步。
这一次也同样如此。
挽着自己妻子的手,斐迪南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
可是,这里给他的感觉并没有前几座城市那般热情,相反他感到了一股冰冷。
就如同寒芒那般,使得斐迪南脊背发凉。
“护卫队长,请帮忙加紧护卫队伍。”
心有不安的斐迪南对随同而来的队长如此吩咐道。
他的叮嘱让整个队伍的安保措施更加严密。
斐迪南可不愿意老皇帝出现什么意外。
即使他不喜欢老皇帝,但他最尊敬的人,也正是老皇帝。
正因为这份尊敬,斐迪南除去自己的感情和对待国内民族问题上从不退让之外,其他事情都会尽可能跟着弗里茨走。
很快,好几辆敞篷车出现在他们面前。
斐迪南只觉得自己的眼角猛跳不止,他连忙环顾四周,却惊讶街道上围观群众,都是以冷漠的眼神凝视这他们。
那感觉,就像是看着死人一样。
不对劲,很特么的不对劲。
斐迪南连忙走上前去,拦在了弗兰茨面前。
“陛下,此程巡视就暂时作罢吧,刚来到这里,应该休息一下才对。”
弗里茨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你在教朕做事?”
斐迪南连忙地下自己的头颅。
他很清楚老皇帝的性格,若是真的得罪了,即使身为皇储的自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他与安娜的事情可能会出现问题。
毕竟,经过自己多年来的努力和争取,弗兰茨才勉强认可安娜是自己的妻子。
如果再一次闹僵关系,恐怕又要驱逐自己的妻子离开。
眼看弗兰茨将要发怒的眼神,斐迪南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
眼睁睁看着老皇帝坐上这辆敞篷车,斐迪南只能在安保工作上面加大力度,甚至让士兵们陪同着车队,尽可能隔绝群众的靠近。
该是这种做法起到了效果,这一路上确实没遇到什么阻碍。
负责承载着斐迪南两夫妇的车就在后排,坐在最前列的,是老皇帝弗兰茨。
车队一路行走,他的目光凝视着不断往后退去的人群,藏匿在口袋里的手,正死死地捏着枪身。
一旦遭遇到突发事件,斐迪南会第一时间拔出手枪。
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因为在这段路程里面,他已经发现整座城市的人民,都以一种像是看着死人的目光,盯着他们。
渗人至极。
斐迪南恨不得立即调转车头,赶紧回去。
他越来越觉得,到来萨拉热窝是最糟糕的选择。
但庆幸的是,负责给他们提供护卫的卫兵十分称职,他们跟着车队跑了整整一大条街,并将市民隔绝在外。
很快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处草坪,草坪上搭建了简易的演讲台。
在来到这里之后,弗兰茨便在随从的引领下走上演讲台。
他的目光落在了台下的所有人身上。
应该是觉得负责听讲的民众被卫兵给拦在外面,导致他的演讲不能被他人听见。
于是乎,老皇帝做出了一件决定。
放任群众进来,听听自己的讲话。
这一决定遭到了斐迪南的劝阻,可惜弗兰茨却用眼神把他给瞪了回去。
随着护卫力量的减弱,大部分群众都涌入进来,在距离皇帝不到五米的距离进行听讲。
弗里茨所能演讲的内容并不多,主要是渲染奥匈帝国的神圣与身为皇帝的专制合法性。
但更多的,是在标明自己的皇帝权威。
这一点从第一座城市再到现在,从未改变。
他仿佛想点燃人民的斗志,演讲起来十分激昂。
可惜,弗里茨却选错了对象,因为在他面前的人,自始至终都不认为自己是奥匈帝国的国民,他们认为自己是塞尔维亚国民。
到头来,弗里茨感动的人只有自己。
演讲持续了半个小时。
斐迪南忍不住感叹一声,老皇帝在精力上,确实很充沛。
眼见演讲逐渐进入尾声,而台下的百姓除了有些冷漠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或许只是自己敏感而已?
正欲让卫兵去准备离开工作时,突然一枚黑色的东西从地下人群中丢了出去。
十分精准地落在了弗兰茨脚下。
斐迪南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玩意,那是一枚手雷。
他立即扑了过去,只想立即保护的老皇帝。
紧接着……
手雷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