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困兽斗
作者:嫣紫花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53

道观里有和尚,在有几个女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一张三尺宽高的木案,一张古色生香的木弦琴,长发披肩白衣如雪,活脱脱一副古代仕女图。不知为何,沈东陵心下一阵恍惚,总觉得那女子飘忽不定,一张美貌近似妖孽的脸上像蒙过一层面纱,飘渺不可琢磨。

对沈东陵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事。一本大藏经残卷他只翻了两遍便能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甚至连下面深奥难懂的音律也记得清清楚楚,然而这眼前的一切,似乎介乎虚无与现实之间,从推开房门,他就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让他心中念头转过千回,宛如处在前院里的那条黄泉路上,一眨眼,恍若隔世。

事出突然必有妖。屋内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乱世妖孽还是古卷中倾国倾城的美人?沈东陵恍然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大藏经写过的一句,“真我本性,见证如来”,若这就是女子的真我,倒真像一菩萨。

不知过了多久,沈东陵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放下包裹,转身离开了屋里。整个过程,那个金发少女都一一看在眼里,直到沈东陵离去,她转身说道,“老师。”

屋里安静异常,隐隐可以听到前院的声响和和尚念经的声音。坐在桌案旁的女子幽幽叹了口气,松开放在琴弦上的手。

“是什么让老师失望了,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金发少女在一旁坐了下来,开口问道。

“他这样的人,我一年多的时候也能见到几十个。虽然不凡,终也是未能挣脱枷锁,纵然一世浮华,也不过黄粱一梦,百年后后化为一堆黄土,有什么值得失望的。我观他面相,不是个有福的人”

金发女子面露惋惜,这个人她在一个港口上见过,她记得还欠他一份报酬。女子站起神来,两指夹起桌上的一张纸,轻声叹道。“我所感慨的是法成和尚,他终究还是没能踏出那一步……只可惜了这玄黄纸,可惜了这曲孔雀大明咒。”

沈东陵从道观里出来,抬头看了下天色,太阳略微偏向西方,已经到了中午。在树林间穿梭,树叶离开枝头在空中飘扬,阳光明媚却耀眼。他忽然想起今天便是中秋,原说到了中秋送孙三平去县医院里瞧一瞧,看来也失算了。

再次来到白云观前门,沈东陵看着一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青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旁边站着几个西装笔挺的大汉围着一个面目粗犷身材发福的中年人,对面则是一个平头青年,沈东陵记得他叫吴浩,应该是东北余大头那边的人,不过看上去两边好像起了争执,不少西装大汉已经向这边赶过来。

沈东陵不愿和这些人打交道,转身便想从树林中绕过去。那戴眼睛的青年见情形不对,正准备打电话叫人,转身一瞟,忽然看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身影,手下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昨天就是那个人当着朋友的面给了自己一巴掌,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青年终究不糊涂,走到中年人身边指着沈东陵问了两句,那中年人随意朝远处看了两眼,摇了摇头,转身对平头青年说道,“吴浩,看在余爷的面子上,今天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这已经是低声下气说话,中年人原以为已经给足了这位东北过江龙的面子,谁知道吴浩听后反而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别拿余大头压我,他老了。”

“你想打?”中年头不怒反笑,“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把你留在这还是很容易。”

“王大炮,看来你在女人肚皮上待的时间太久了,想留我,我怕你没这个本事。”吴浩目光森然,宛若看一条死狗似的看着中年人,突然大笑了起来。

戴眼镜的青年满脸怒色,一挥手,就想让身边的人蜂拥而上,先给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一顿教训再说,却一只手臂却挡在了他胸前,中年人低声道,“先收拾了那个人。”

一行人缓缓向后退去,只留下吴浩还在那哈哈大笑,能让王大炮这个地头蛇低头无疑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沈东陵向前走了两步,便发现前方有数名黑衣大汉围了上来,他面色平静的放下手中的塑料袋,事到临头,他反倒放下了心思,静静等着正主。

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原本绷紧的脸上忽然一松,说道,“朋友那条路上的,听说昨天和犬子起了些冲突,可否把缘由跟我说说,要是犬子的不是,我自然会处罚,要是朋友的过错,那……”

沈东陵沉默片刻,“你是王大炮。”中年人皮肉不笑的点了点头,握在手中的蚂蚱,不怕他飞上天。这个年轻人还有些胆色,知道了这个名字,至少没像普通人那样吓破胆。

“我真为你有个那样的儿子而感到悲哀。”沈东陵活动了下手腕,忽然一拳砸在想要踢飞地上塑料袋的戴眼镜青年,这一下快若闪电,又发生的及其突然。顿时青年脸上宛如开了一朵红艳艳的花,仰面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痛的说不出话来。

谁也不会料到沈东陵被围在十几个人中间还敢率先动手,此人不简单,王大炮心中一寒,看到青年痛苦的样子,顿时满心悲苦化作怒火,一挥手,十几个人一起冲了上去,他是打定心思收拾这个不知深浅的冒失鬼,向身后手下猛一打眼色,那人受意,转身向树林外跑去,那里停着车,最重要的是,车上还有家伙。

沈东陵一拳砸翻一个率先靠进的汉子,猛地一侧身,脚下一勾,又有两个人冲不及被绊倒在地上。这样用拳头的攻击不足为惧,这样的混战经历,在场的没一个人能及的上他,树林中不易围场,他穿梭在人群中,下了狠心,一拳一脚便放翻一个。短短四分钟,十几个人躺在了地上。

场上就剩下王大炮和他身后的两个黑衣人,沈东陵两步小跑,一脚踢向王大炮额头,这一下要踢实,沈东陵丝毫不怀疑这个杭州地下大佬会当场晕过去,纵然他还留了几分力。

也怪王大炮太大意,这树林中至少有他上百人,分散在白云观周围,最近的也在几十米开外,已经来不及救援。眼见这一脚就要碰到王大炮额头,王大炮忽然往后急退,动作竟十分灵活。

对付这个人王大炮还不想亲自动手,那样有份。身后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冲了上去,沈东陵伸手隔开两人的拳脚,向后急退了两步,手臂隐隐有些发麻。他脸色一变,这两人是练家子,最麻烦的就是碰到这种人。

好在两人功夫显然还不到家,初时惊愕过后,沈东陵借着对方转身不及的机会,一脚踢中其中一人的小腹,准备在向前加上一拳,忽然感觉到一阵危险,他顺势往后面一仰,一把尖刀从面颊上飞过,几近割破脸庞。

遥远处,吴浩拍手笑道,“好一个困兽斗”

道观里一个五十多岁面带威严的警察坐在前院的一座石墩旁,抬头看了看左侧的三清殿,随即陷入了沉思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坐在最外面的几个,两三个气势如虹的年轻人,还有露着半个身子的长衣老者,无一不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能让半个北方和中部的江湖大佬齐聚一堂,可想而知他们对这次法会的重视。开宗立派是何等轰动的大事,大清末年尚有武家立派,时至今日以近百年,中原总算出了个法成和尚,尽管是创立佛门分支,便使得各路江湖人物齐聚白云观,共见证这百年不遇的一刻。一旦教成,那屋里的每一位都将被载入佛家密卷之中,如此名望,也怪不得赵大志甘冒奇险也要来这白云观。

自古创宗立教时妖魔小丑前来侵扰的神话传说无数,尽管年过五十的杭州西区警察局局长赵海川不信,但还是依照上面的吩咐,花了无数的人力精力把这白云观里守得严严实实。白云观外,则交给了地头蛇王大炮。

听完手下的报告,赵海川皱起了眉头,这个王大炮真是不知好歹,如此紧要关头还敢做些打架斗殴的勾当,若是谁趁这个时候溜进白云观里放个炸弹,大江南北将会掀起一股及其惨烈的风暴,血流成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真是个废物,还敢动刀,让他负责外围,这个敢闹事儿”一向脾气不好的赵海川动了真怒,大骂道,“赶快派个人去把王大炮给我押回来,敢反抗,直接毙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一声刺耳的枪响划破天空,三清观里做的都是成了精的人,这一下无异于平地响了一声炸雷,在坐诸位纷纷变了脸色,只有低头讲经的法成和尚恍若未闻。三清观外,赵海川脸色阴沉能滴下水来,随即低声道“所有人一级戒备,胆敢有犯者,一律就地枪决。”

瞬时间数十个人影迅速分散开来,这还只是明处的人,暗处不知又有多少处枪口对准了大门。只听门外渐渐响起一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谁也想不到这脚步声会如此沉重,像踩在人心头,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砰的一声,三寸多厚的槐木大门猛然碎开,一个相貌奇丑的人站在门口,浑身上下散发着滔天的气势,宛若一头下山猛虎一般。

“停。”赵海川终于忍不住脸色大变,犹然不相信的失声道,“颜良,你还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