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急速砸向曾老三，来势快若闪电，张牙爪舞，瞬间便欺进身旁。曾老三到底不是第一次摸枪的菜鸟，跟随司愈在道上起起落落，用枪不知解决了多少仇家，大惊之下也没有乱了分寸，手臂迅速转向黑影，眼也未眨一下，砰砰两枪连射，人影应声坠地，死的不能再死。

还好反应快，曾老三浑身吓出了一身冷汗，刚松了半口气，就听见刚才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不知从哪冒起，“傻帽，自己人都杀。”

自己人？人影面朝地面躺着，一个手下走过去翻过身，瞧见那一双瞪的老大的眼睛，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曾老三望了一眼那人脸庞，脸色瞬间惨白，这个人是在路边小商店下车的几个人之一，难道还有别的势力摸了进来，暗中坐山观虎斗，等事后到了把自己和吴浩的手下一网打尽？

他到底是风里来雨里去，大风大浪经历过来的黑道大哥，自乱阵脚只会让旁人有机可乘。暗自盘算着自己手中的实力，两支枪，三十多个道上的硬手，只有自己把兄弟王大炮有一口吞下的实力，问题是王大炮敢冒着江浙所有大佬围攻的危险欺师灭祖么？他缓缓放下心来，枪声在这荒郊夜里里能传出去很远，自己的手下应该马上就能赶过来，现在只要找出这个人干掉，然后迅速向司爷示警才是正理。

废弃的小楼后，从楼里车扯过来的灯光，把院子里照的灯火通明，但毕竟还有一些死角，像柴房屋顶的背面，墙角高大的老槐树。曾老三心中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计策，他把手枪放入怀里，片刻又拿了出来，然后一挥手，四个手下打着手电小心翼翼的摸过去，自己则举着枪在几个死角中间来回游荡，只要有人露出头来，第一时间便干掉。

大院里忽然安静下来，除了几个手下的脚步声，只有风声和急促的喘息声，爬上柴房的人跳了下来，摇了摇头示意没人，曾老三心神不定，这个像鬼一般的家伙谁都不知道在哪，忽然冒出来夺人性命，他摆了摆手，大气不敢喘，让手下拿着手电继续往前搜索。

柴房门口，四个最初的目标暂时被忽略掉。霍青豁出去生死，却也被这个意外弄吸引住了目光，抽空撇了一眼沈东陵，这家伙好像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神色平静，胸深似海，那怕这一刻，也瞧不见那张面具下藏着什么。而木桦失血过多，目光扑朔，已经竭尽休克的边缘，倒在地上的服务员打扮的人悄悄转过头，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孔，比划了一个八的数字。

八成机会么？沈东陵原本准备摇摇头，却看见身材发福的中年人从墙角暗影里弓着身子走出来，脚尖只在地上一点，像幽灵一般飘到曾老三身后，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曾老三和旁边的手下根本没觉察到身后多出一个人，仍握紧手中砍刀，目不转睛的望着前面搜索的几个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人让霍青差点没尖叫出来，沈东陵神色未变，用细不可闻的声音道，“闭上眼。”，随后活动了下手腕，感觉到绑在自己手上麻绳的松紧。他深吸了一口气，有把握在第一时间挣断，才冲躺在地上的服务员点了点头。

曾老三正在小心翼翼环顾四周，忽然几米之外，一条身影突然暴起，他心中几跳，刚调转枪头，眼前烟土弥漫，就感觉到手腕一麻，好像被石子砸了一下，瞬间心知不妙，努力睁大发酸的眼睛，模模糊糊中看见面前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人，手中一空，枪便被夺了去。

这一下起落只用了两秒钟，几名道上的悍匪刚把刀举起，却投鼠忌器，不敢靠前半步，面目刚毅的服务员把枪在手中转了一个圈，顶住了曾老三的额头，忽然间眉头一皱，刚毅的脸上有些黯淡的神情。

比起曾老三，他才是玩枪的高手，枪在手中一抖，便知道里面没有一颗子弹。

他看着曾老三后退，并不阻止，转身耸了耸肩，冲沈东陵抱歉的笑了笑，多少有些失落，就像常年打蛇，却被蛇咬了一口的。

沈东陵点了点头，这个人警备营的大高手如果不是凭赵文臣的关系，绝对不会躺这次浑水，不管怎么说，他领情。

曾老三朝后退了半步，猛地从背后拔出另一把枪来，伸手从怀中掏出几粒子弹，放声狂笑道，“跟我玩，你们还嫩。笑声几近疯狂，发泄着死后逃生的巨大喜悦，半响，笑够了他幽然叹了口气，感慨道，“老实说我挺欣赏你，有勇有谋，这种情况下还想翻盘，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沈东陵轻笑，“其实我也挺欣赏自己的。”

“可惜，如果你碰到几年前的苏北，说不定会一飞冲天，但你碰到的是司爷，一将功成万骨枯，注定成为司爷脚下的森森白骨。司爷拿你开刀的原因，我不说，你也能猜得到……”曾老三抬起手，终于冷静下来，“黄泉路上走好，这辈子没活够，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沈东陵面对枪口，脸色丝毫未变，“同样的话，送给你。”

曾老三不在犹豫，怕夜长梦多，脸色阴狠之色一现，猛地一扣扳机，却感觉到手臂忽然一阵酸麻，一阵冲劲让手臂不由自主的上扬，枪又被人夺了过去。

“砰”的一声枪响，曾老三头上多出一个弹孔，仰面倒了下去，警备营的大高手片刻不停，看也不看周围几个人，随手开枪，枪枪爆头。几米之外，像个幽灵一般的陈自在摇了摇头，又变成颓废的中年大叔，捂着自己的手指吹来吹去，刚才那一下点在曾老三肘部的麻骨，用的劲儿太大，碰的手指都隐隐作痛。

眼见沈东陵询问的目光瞧过来，陈自在一摆手，不耐烦道，“全解决了，都在屋里堆着呢。”

警备营的大高手片刻不停留，转身走向小楼内，怦怦几声枪响，又过去了两分钟，才一身是血的走回院里，身上杀气腾腾，陈自在捂着鼻子朝后退了几步，皱着眉头道，“喂，小子，你狠了点吧，用得着杀那么多人。”

“我只杀了几个危险人物，剩下的人都活着。”警备营的大高手在瞬间把两把枪卸成一堆零件，转身严肃的说道，“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有你在这，我也不可能把人带走，不是么？这对你是个大功劳，这种处理方法对我也最有利，敲山震虎也好，心狠手辣也罢，我的目的达到了，还能说什么。”

警备营的高手暗中松了一口气，对陈自在突然露出鄙夷的目光似若未见，如果沈东陵提出把这些人带走，还真是个麻烦事。警备营虽然是个特殊的地方，但条条框框束缚也多。

沈东陵笑了笑，如果不是情形危急，又不想动赵大志的人，免得以后说不清，他委实不会选择走这一步棋。

与这样的人合作，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转身拉住霍青的手，这丫头到现在还闭着眼睛瑟瑟发抖，要不然看见这一地的尸体，血流成河，当场尖叫是小事，日后恐怕会连夜做噩梦。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沈东陵带着霍青，陈自在背着昏迷过去的木桦，一齐向小楼走去。霍青闭着眼睛，刚走了两步，脚下忽然碰到一具尸体，心中怦怦直跳，“这是什么？”

“别睁眼。”

沈东陵嘱咐道，他望着地上曾老三的尸体，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黑道大佬。司愈当年手握这个江浙，他也风光无线，人前人后都荣耀无比，没想到多少年后死在这个荒郊野岭，身旁没有一个哭丧的人，不能不说是极大的讽刺。

人生叵测，道路崎岖，大部分人都如此脆弱，经不起雨打风吹。尽头花开满园，有几人能笑到最后？而自己能走多远？

沈东陵在曾老三身边蹲了下来，缓缓合拢瞪的老大的眼睛，点着了地上的灯烛，黄纸，看着那跳跃的火苗，轻声叹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遇见过苏北，没有一飞冲天，遇到司愈，说不定也不会成为白骨……人生苦短，你也荣耀过，黄泉路上好走。”

“你在干什么？”霍青眼前一片漆黑，心中慌乱，直到一只手伸过来，她紧紧握住，像是握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肯松开片刻，握的沈东陵手疼，他神色黯淡的笑道，“送个朋友……陈自在，你去开车，明天酒吧开业，不能两个人都缺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