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损
作者:苍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14

巴勒奔知道塞娅不喜欢福尔泰,求这个婚旨,也是为了把福尔泰带回西藏,好好教训他那眼高于顶劣性。谁知,洞房夜竟发生这等,难以宣之以口血腥之事!巴勒奔不信女儿会做出这般傻事。毕竟,福尔泰是代表大清出塞和亲驸马。何况,如今他们还身处京城,能不给皇上一个脸面吗?

然,此事又如何说得清?福尔泰器物是塞娅弯刀割下,而且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塞娅右手握刀,左掌还拿着福尔泰……幸亏,酒宴已散,出事时只有自家人在。巴勒奔命人给福尔泰止了血,次日一早便把他与塞娅送入马车,让一众西藏勇士护卫着,出城一路往西行。

巴勒奔去皇城内辞行,口称塞娅腼腆,已让福尔泰陪着出京了。乾隆未有起疑,赏了不少东西,吩咐永瑢代自己送巴勒奔。巴勒奔出紫禁城之时,正瞧见新婚后进宫拜见皇上、太后福尔康、晴儿,五阿哥、采莲这两对夫妇。

福尔康、永琪等人婚事,虽比不上福尔泰与塞娅婚礼,但也相差无几。着实让巴勒奔见识到了大清繁盛,和其君臣之间和睦。在永琪迎娶路上,更有全城百姓围观拥护,使巴勒奔看到了百姓与皇家之间互动,以及此中不可小觑向心之力。巴勒奔不禁暗赞乾隆能为,对之前谣言付之一笑。

巴勒奔回西藏,倒使得乾隆松了口气,心头轻快了不少。但也未见福尔泰、永琪二人,只是命吴书来宣旨,送了几件赏赐作罢。而太后那方,连慈宁宫都没让入,叫福如嬷嬷把人打发了,反倒是皇后见令妃一行吃了亏,也不在意往日恩怨,大方赐下恩赏博了个贤惠名声。

宫内奴才皆是见风使舵,而且,顺天府内谣言虽散了,但宫里人还是隐约明白一些,只是都埋在心底不敢言道。但见到永琪、晴儿等人未免心中不齿,也没有了之前亲近,剩下只有敷衍之意。

永琪本想见见小燕子,却因慈宁宫外、乾清宫内冷遇,不得不吞下想了一夜恳求声,进而浮现哀怨之色。采莲却恰巧与其相反,看着金碧辉煌紫禁城,一脸思慕。福尔康则是满腹牢骚,沿路瞧着宫人看向自己怜悯目光,不禁把晴格格恨上心头。而晴儿只能跟于脸色阴沉福尔康身后,默默流泪。

“尔康,我们回府吧?”晴儿赶上几步悄声道。

福尔康朝旁侧跨了半步,拧眉看向晴儿道:“你要回府,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办。”自从见到紫薇,福尔康就无心于晴儿。谁知,晴儿出了这般丑事,皇上竟会利用他来掩饰。福尔康怨皇上无情,拆散自己与紫薇,更恨晴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居然没有寻死,却来连累与他。

福尔康看到今日入宫后礼遇,知道晴儿、永琪已经失宠。他若要爬起来,就只能依靠紫薇了。可是,福尔康想到紫薇,想到她日后地位,心中苦涩难言。晴儿而今已经是他福晋了,紫薇若成了格格,那他还有尚主机会吗?

“尔康,你不出宫,还要去哪儿?”永琪心头烦闷,想找些事松懈心绪,疑问道。

福尔康虽知永琪娶汉女为嫡福晋,恐怕无缘于大宝。但,皇上心思谁能说清呢?虽说永琪和小燕子白日宣淫,可他们并不是亲兄妹啊?只要皇上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觉得亏待了五阿哥,从而做出种种弥补之策。到时候,作为永琪一派自己,只怕也能再次成为御前侍卫吧?

福尔康心道,皇上好歹疼了五阿哥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朝令夕改?为此,收敛了先前蔑视之态,拱手笑道:“五阿哥,臣还未恭喜你成婚。”

永琪白了身畔采莲一眼,挥手道:“这门亲事,又不是我想成!要不是皇阿玛用小燕子性命要挟,我怎么可能娶她?”

采莲闻言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五阿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采莲可是你妻子,而且肚子里已经有了你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你和小燕子不能在一起,又不是她害!你怎么能迁怒于采莲?”

晴儿这些日子以来,被谣言所伤,几欲求死。然,悲愤之时寻死不成,其后反而感到后怕。晴儿一次次对自己说,自己是被人陷害,若是活得不好,反而中了贼人奸计。反复如此□,白日里又寄情与诗书之内,才得好转过来。

自从晴儿被告知将要嫁与福尔康时,心底是又感激又甜蜜。晴儿本对福尔康只是敬仰之情,但在危难之中得其援手,她对福尔康好感可谓一日千里。晴儿披上红嫁衣,步入福家时是含羞带怯,又满心欢喜。心道,终于出了那个冷漠牢笼。

但,福尔康挑起红盖头那一刻起,晴儿方知尔康娶自己是不得已,并不是心甘情愿。更非她想像中那样,是不顾世俗偏见,拯救她巴图鲁。晴儿经过一夜锥心之痛,此刻又见永琪对采莲怒目相向,说出这样绝情话,不禁同病相怜出言喝止。

哪知永琪还未反驳,福尔康倒为其不平道:“晴儿,我是看错你了。你明知道五阿哥对小燕子感情,为什么还说出这样话?难道,你不明白娶不到心上人痛苦吗?”

“我……”晴儿听了福尔康话,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永琪脸带不愉望着晴儿道:“晴儿,我知道你对尔康感情。你嫁给了尔康,自然不会明白我苦恼。可是,你之前还夸小燕子,让小燕子那么喜欢你。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在小燕子危急关头,说出这么刺人心话来。”

“我……”

采莲上前一步,冲晴儿福了福身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但是,你一定不知道爷对小燕子感情。若不然,你是不会那么说。如今,我有幸和爷成了夫妻。可只要等爷带回了小燕子,我一定以福晋之礼待她。”

“采莲,想不到你如此深明大义!”永琪握紧采莲柔胰,感动道。

“采莲只要爷高兴,什么都会为爷做。”采莲满面羞怯低头,吊着眼睛斜视着永琪。

永琪听着这么动人话,一把抱住采莲,说着她贤惠,更为小燕子答谢她。反把站于一边,为采莲出头晴儿,弄得里外不是人。

福尔康见状,朝晴儿讥讽道:“你看,连民女采莲,都能明白五阿哥对小燕子深情,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当真是,娶妻当娶贤。”

“你……要不是为了你们,我会有如今这般名声吗?”晴儿通红着眼,恨道。

“你什么意思?”福尔康不解道。

晴儿愤然把茶会前后事说了一遍,未等福尔康置喙,永琪板着脸道:“晴儿,原来你在心里怪我们。好,好!你要心怀恨意,就去恨吧!”

说罢,永琪甩袖就走,却被福尔康一把拉住,劝说道:“五阿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不好受。我们本可聚成一团,这么吵起来,岂非便宜了贼人?晴儿,刚才确是你说不是,还不给五阿哥赔罪?”

福尔康唤过赌气晴儿,让她赔不是。晴儿而今嫁入福家,处处要靠着丈夫,如何敢得罪福尔康?况且新婚燕尔,晴儿自知身陷泥沼,不怪福尔康冷言相待。晴儿盼着自己日复一日温柔体贴,能让丈夫回心转意。想及此处,晴儿按下恼怒之色,冲永琪赔过不是。

之后,永琪为显大度,说了几句不疼不痒话。末了,福尔康令晴儿、采莲先回府,他与永琪一同入了延喜宫。实则,目下五阿哥、福家对于令嫔而言,如同鸡助。食之无味,弃之又觉得可惜。

令嫔之所以还愿意见两人,是因为这次丑闻起得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令嫔可不愿有事把自己蒙在鼓里,只得传唤二人入内。令妃已降成了令嫔,屋内去了不少违制摆设,永琪、福尔康感觉大殿内冷清了不少,难免心中叹惜。

令嫔说了些体己话,随后不着痕迹问了茶会经过,当得知茶会是福尔泰为设计天佑而举办之时,心间充满了恨意。令嫔恨永琪等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若是她先一步得知此事,哪还会是如今光景?

而今,永琪害她被降了位份不说,皇上许是也对她寒了心。令妃想着茶会当日,紫薇带着金锁前来叙述和嘉之事,并引着她往漱芳斋而去,言语中,是怕和嘉找皇上告状,责罚小燕子,请她去助阵。可此时看来,要不是纯妃走在她前头,只怕闹出永琪和小燕子丑事,便会是自己。

正当令嫔心有余悸摸着挺起腹部,分析着紫薇心念之时,禁足于漱芳斋紫薇,心头亦在思量。

紫薇当初利用福尔泰别样心思,弄出了一石二鸟之计。想使得天佑身败名裂,并让人亲眼目睹小燕子和五阿哥情事,从而点明自己身世,让自己上位。

小燕子等人备下和田玉茶杯,本只有放于左手上侧茶杯下了药,那是给天佑准备。而紫薇回漱芳斋去茶具当儿,用染着淫药帕子,悄悄把所有玉杯都擦拭了一遍。果然,其后之事便如她计算那般发展,只是出丑人,由天佑换成了晴儿。

而她当时刻意回避,找了个由头,去延喜宫请令妃娘娘。留五阿哥、小燕子两人在漱芳斋内,述说衷肠。谁知,老天也帮她,令妃娘娘还未到漱芳斋,五阿哥与小燕子兄妹**丑闻,已传扬开来。连那和田玉茶具,都让和嘉给洗去了淫药,让人无法决断此案。

紫薇知道此行甚险,但她这么做,也是必不得已。紫薇明白,五阿哥要娶小燕子,势必会盘托出自己身世。紫薇曾试探过皇上,得知他忘了与自己缠绵之夜。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忘了,不等于永远记不起来。万一有一日,皇上记起自己与他好事,可五阿哥却不管不顾,把她身份闹个人尽皆知。到时候,如何是好?

紫薇这么一想,干脆孤注一掷。皇上不是还未想起来吗?那么,赶紧让他认下自己这个女儿。并且,尽快嫁出去。只要她嫁了人,皇上即便想起了往事,还能随意处置一个臣妻吗?紫薇不了解八旗,但也知晓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皇上赐婚却不明不白弄死了自己,其下满人会怎么想?

而且,皇上若是想起来,一定会先行试探。毕竟,一会儿是翻云覆雨情人,一会儿是善解人意女儿,就是皇上,也会迷惑。紫薇心道,若她是皇上,也定然会以为自己是做梦。有哪个爹会同自己女儿上床,何况,他还是天下表率帝王。

只要,她在皇上疑心之时不露声色,那么皇上也不会硬是期盼自己,真与亲生女有私情。假若到了万不得已,紫薇便威胁皇上,说她曾写了一封密信,交与亲信手中,只要她一死,她与皇上当初丑事就会传遍天下。紫薇想,只要是聪明人,肯定不会与自己闹个鱼死网破。

可紫薇没想到是,就算皇家捅出了这般丑事,皇上竟也没顺势而下认下她这个女儿。紫薇不懂,永琪和小燕子做出兄妹逆伦之事,只要说小燕子与永琪不是亲兄妹,并把她这颗蒙尘明珠,放到众人面前。那么丑闻必然不攻自破,即便还有好事之人追究,也只能说永琪贪恋美色,与搅**常之事比起来,可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吗?

紫薇怕,怕皇上严查自己身世,会抖出她真正过往。但,她而今已是骑虎难下。紫薇恨,恨自己贪恋皇宫奢华,而起了做贵妃,成皇后美梦。若非如此,早一步认下皇上,又怎会有如今左右为难?

当紫薇万分怨叹心焦之际,令嫔却是惊疑又懊恼,“这么说来,你们做这件事,除了小燕子、紫薇,金锁也是知道?”

“是啊。”永琪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令嫔咽下险些脱口而出骂语,沉声道:“金锁如今被关入慎刑司,严刑逼问是轻,说不得还得拷打。你们说,她受得住吗?”

“这……”

“她要是受不了,你敢说,她不会出卖你和小燕子?要是她说了实话,而今,尔泰已去了西藏,小燕子和你必会担下此次轩然□主谋。”

令嫔凝视着永琪,摇头叹道:“你是阿哥,皇上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大动干戈。可小燕子呐?她刚被指出冒认皇亲,混淆皇室血统。这会儿,又做出下药之事,险些闹得不可开交。你说,就算皇上想起小燕子以往好处,饶过小燕子。可皇后呢?她会饶过小燕子吗?”

“可是,我这么做,是为皇阿玛好啊!”永琪急道。

“但是,你证据呢?你有什么证据,说天佑是反贼呢?”令嫔不认同看着永琪道:“为今之计,你要保下小燕子,就只有让金锁再也不能开口。”

永琪猛然退了两步,苍白着脸色道:“娘娘意思是?”

令嫔做了个灭口手势。随后,语重心长道:“五阿哥,本宫也是为了你和小燕子啊!我该说,也说了。就看你怎么办了。”

令嫔冲腊梅使了个眼色,腊梅回转室内,取出个瓷瓶交与令嫔。令嫔接过小瓷瓶,放于永琪面前道:“你拿去吧,也给她一个痛快。你要是有心,把她好好安葬也就是了。你记住,这不是本宫要你做,而是你为了小燕子做。你若是不在意小燕子,就由得她去吧。”

“我……”永琪望着手边瓷瓶,如同看着毒蛇猛兽。

“五阿哥,你要知道,这些进了慎刑司,也只求一个速死罢了。见到了皇家阴私,你说,他们还能活命吗?”令嫔软硬兼施道。

五阿哥苦着脸,好半晌才咬牙握住瓷瓶,转身而去。令嫔目送着永琪那忧心匆匆身影,对福尔康笑了笑,表示会找机会在皇上耳边吹风,再次提拔他。待福尔康走后,腊梅不解道:“娘娘,何必管金锁事?这么一来,五阿哥恐怕会觉得娘娘……”

“会觉得本宫可怕是不是?”令嫔冷笑道:“五阿哥他如今算什么?有这么个名声,又娶了个汉女,皇上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传位给这样人。本宫还要仰仗他什么?既然,都靠不上了,何必再和他虚与委蛇?”

令嫔咬牙道:“当日茶会之后,紫薇立刻来延喜宫请本宫去漱芳斋。要是有心人提及,金锁又供出了永琪等人,本宫如何为自己开脱?小燕子她们是自作自受,可本宫岂不是冤枉?本宫已被他们连累,贬了位份,怎么还能在此事上吃亏?”

不提令妃怎生不甘,金锁在慎刑司内亦是度日如年。金锁不是一次后悔,后悔跟着兰心离开夏家。金锁双臂环抱着身子,缩于墙角,牙齿不住打颤。小燕子、五阿哥出事后,皇上亲自审问,她跪于阶前,看到了……看到了紫薇小姐,真正夏雨荷女儿!

金锁几百次问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鹦哥儿、黄鹂、春、秋等熟识丫鬟,都站于那小姐身后,这还能有错吗?金锁不知,而今紫薇是何等身份。她只知晓,紫薇来了,来为她娘报仇了!

金锁明白自己主子,兰心小姐往日眼高于顶,从来不记得别人长相。可那紫薇呢?从小伶俐精明,果断无情,她会不记得兰心小姐,不记得自己这个逃奴吗?而自己又如何说清别院当夜起火之事?又怎么去分辨夏雨荷死因?

兰心小姐和自己折腾了那么久,还是奴才。可紫薇,她已是高高在上,能与皇上、太后等人并肩而坐贵女了……

正在金锁无所适从当儿,忽然瞧见牢门外出现了一道熟悉身影,那是每日里给自己送饭太监。金锁刚入慎刑司时,曾饿过几顿,因为不愿吃馊饭馊菜。可不吃,就只有饿着。金锁被饿头晕眼花之际,只能硬着头皮吞下难以下咽饭菜。到而今,已经麻木了。

金锁下意识拿起飘着异味饭食,一口口艰难吞咽。金锁才刚过桃李之年,她还不想死。金锁边吃边想着心事,一会儿想到去向紫薇说实话,祈求宽恕。一会儿又想着向兰心密报,两人商议着躲过危急……思来想去,金锁觉得肚子不知何时疼起来,疼得她不住打滚。金锁呻吟着求救,却未有一人伸出援手。

最终,她只能看着蛛网缠绕屋顶,留下一行血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