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原听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00

巫德奎好像没听见似地只管说:“你先躺这儿歇会儿吧!等天黑了让狗蛋把你带到我家北园里,那里有一座大屋,两间瓦房,除了收割季节几个佃户在里面住住,平常没有人住。你先在那里歇几天,等伤好一点儿了再走。我让我家长工给你送饭。

“这……”

巫德奎说着,踱着步子离开了,狗蛋看看东家,看看这个躺在麦秸垛上的人,不知道自己该咋办……

几天以后,刘半仙的伤势逐渐好了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待了,天未亮就来向巫德奎告别。

“大哥,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要走了”。

“可你的伤?”

“只是外伤,已经差不多了”。

“等养好了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儿要办呢!”

“哪我就不勉强了,兄弟保重”。巫德奎说着从怀里掏出五块大洋:“路上作个盘缠吧!”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

“哎呀,拿着吧”。

刘半仙接过五块大洋,深深一鞠,然后说:

“大恩不言谢,兄弟的命是大哥你救的,我家在山东莱州。今日一别,恐再无见面之日。弟兄虽为郎中,但也略懂一些风水之道,前些时在兄台村南面观察,发现一片风水宝地,就是你们村南面靠东的那块儿斜坡地。此地属猛虎卧坡之地,若用此地,将来后代不仅子孙旺盛,还可出现官在县令之上的人物。兄弟家离此太远,故将此事告知兄台,不管是谁家的地,一定要想方设法将它买下,作为坟地,将来子孙会大有作用的”。

巫德奎闻听,怔了一下,心想:那不是对门赵春阳家的二亩薄地吗?年年望天收,打的粮食比种子多不了几颗。巫德奎想着前几天的那件事心里直犯嘀咕:这猛虎卧坡之地怎么就是他赵春阳家的?

巫德奎吃惊地问:

“是真的吗?兄弟!”

“是真的,兄弟前几日在那里路过时就觉得那里脉气旺盛,是块儿风水宝地啊”。

“哎呀,那我可得谢谢好兄弟呀”。

“谢什么,本该是我谢你的呀”。

刘半仙说着向巫德奎拱拱手,便窜到了玉米地里。

天刚麻麻亮,刘半仙顺着玉子地朝南面走着,又不自觉地走到了巫庄村南面靠东的那块斜坡地里。朦胧中,他仿佛看到这块儿随着坡势呈大椅子圈形的岭地地脉之气正在勃动。他不由叹道:真是块儿块宝地呀,只是自己家离这里太远了,不然决不会送与他人的。

刘半仙心里想着:觉得自己是遇到了好心人了,要不然,这条命不知会是怎样?可他又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在自己喝水时将碗里面放上一撮儿麦糠,这麦糠分明是牲口吃的,这不是在辱骂自己吗?可这人又让自己住在他家的荒园里,还让长工天天来送饭?头一天晚上,自己虽然浑身无力,伤口疼痛,但还是拖着病身子离开园子的后门,躲到玉子地里大半夜:万一这家人报告官府呢?可是没有,自己只是自己虚惊一场。一连五、六天,这人虽然没有过去看一眼,但天亮前和天黑后的两顿饭长工是照例要去送的。自己只是外伤,经过几天的调养已经差不多了,今天起五更离开,这人又赠送五块大洋,自己一时激动,说出了这块风水宝地。可一想起自己喝水时他往里面放一撮儿麦糠,心里就别扭。

想到这里,刘半仙趁着天将亮时已呈灰白色的天空,捕捉到那股地脉的源头,用他挑旗的旗杆尖上的红缨枪头,在脉气之处挖了一个坑,挖好后把那个红缨枪头照下扎了下去,然后埋上土,又把地里的红薯穰子拉了拉,盖住了挖动的痕迹。刘半仙想着,该压压这里的脉气,不能让它太旺了。

当刘半仙埋好红缨枪头准备离开时,忽然看见远远的两个人影向这里移动,他便迅速闪到了旁边的玉米地里。

这二亩丘岑薄地里种的是红薯,今年雨水好,红薯长的还不错,可怎么也藏不住一个人呐。当刘半仙看见两个朦胧的人影时,这两个人影也看见了他。

“出来吧,朋友,我知道是你”。

——是自己救命恩人的声音,他是不是来追赶自己的?刘半仙从玉子地里探出头来。

两个人走到眼前,刘半仙疑惑地问:

“你们这是?”

“这是我儿子巫全贵,我们来看看,这是别人家的地”。

“噢——”

“谢谢先生指点,只是你怎么又来这里?”巫德奎疑惑地问。

“噢,这是一块好地呀!我想临走前再看它一眼”。

巫德奎点点头。

三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地边的小路上。

“先生,让犬子送你一程吧!”巫德奎说。

“不了,我这就拜别恩人了”,刘半仙说着拱拱手。

巫德奎、巫全贵父子也拱拱手:“一路保重”。

刘半仙走了几步,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

“在下有句话想请教恩人”。

“先生请讲”。

“我知道是您救了我的命,若非恩人相救,刘某不知客死何处,但刘某向恩人讨水喝时,恩人为何要放上一撮儿麦糠?”

“先生说对了,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身上的伤并不重要,要不是我在你碗里放上一撮儿麦糠,你喝完那碗水停不了一个时辰恐怕就毙命了”。

“此话怎讲?”

“当时我看你满头大汗,身体靠在门上,身上又有伤口,一定是急匆匆赶了好长一段路,身体虚弱,可体内的热气又正在上升,口干舌燥的,所以你接过水就猛喝。此时你内热烦燥,再遇凉水一激,很快就会毙命的。我看你猛然喝水,怕出问题,就放上一撮儿麦糠,你边喝边吹,只能小口慢慢地喝,这样才保住了你的性命。

巫德奎慢慢讲来,刘先生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说着,便长跪于地深深一礼道:“深谢先生救命之恩”。

巫德奎、巫全贵父子慌忙将刘半仙扶起。

刘半仙站起后又深深一鞠,迟疑了一下,才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刘先生离去的背影在清晨灰白的雾气中消失,巫德奎交待儿子巫全贵:一定要想法把这二亩丘岑薄地弄到手,刘先生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如果用此坟地不仅将来子孙旺盛,而且还可以出县令以上的官员。弄过来后先把你爷爷的尸骨迁葬这里,我死了以后也要埋在这里。也许苍天有眼,我们巫家几代单传,恐怕要靠这块风水宝地发福了。

父子俩说着话,忽然,远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天好像又要下雨了。

巫德奎费尽周折,终于在十几年后把这块丘陵薄地弄到了手,等到他将其父亲的尸骨迁葬里面时,这里解放了。

土改的时候,巫德奎被批斗一场就吓的卧床不起,接着一家人被赶到原来长工住的北院里。等工作组和农会把他家的地和房子分完,巫德奎连吓带气便一命归天了。

按照他的嘱托,儿子巫全贵将他埋在了岭上那二亩薄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