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师哥跟生产科马科长一起走了进来。马科长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师哥刚刚坐下，他把档案袋放在师哥眼前。师哥将其打开，抽出一张叠了又叠的图纸，扑在桌子上。整张桌面都被它占据了。展开的浅蓝色图纸散发着淡淡的氨水味，清晰的线条在图纸上面纵横交错。他拿出一支铅笔，在上面勾勾点点，不时问一两句什么。马科长一一为他指出想标的位子。此时的师哥简直象一位将军，在展开的广阔区域里运筹帷幄。

“你看，”马科长说，“这是起点。”他的手指在图纸的一端滑动。师哥用铅笔在他停住的地方，圈了一下说：“这是一号塔？”

“不，”马科长说，“起点是从这头算起，你指的那头是终点。”

师哥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这上面怎么没标塔号？”

“这是地形图，一般都不标的。”

“不对吧？”师哥有些怀疑。

“现在都不标，不知道为什么。但在线路图上有。”马科长说着，又抽出一张小一些图纸，递给他。他将图纸附在上面，仔细看着。

“这上面有！”师哥肯定地说。接着，他在地形图上一一标出直线塔和转角塔的位子，认真地算了一下说，“二十一基转角，七十九直线……好家伙，真过瘾那，一辈子也没干过这么大的工程。”他显得有些兴奋，叉起腰面带喜色地审视着眼前的图纸。

我凑过去看了看，好不容易在他做过标记的地方找到了起点，然后顺线路七扭八弯地寻到了终点。

“这么老长，一年能干完吗？”我担心地说。

“干不完也得干！”师哥信心实足，丝毫没考虑多余的问题。

“从这张图上看，有几个地方有些问题。”马科长哈下腰，指着几个拐角处说，“这有几幢大篷，三十一和三十二整好跨越它们，而三十三号确是个转角塔，如果施工队在三十三号上紧线，很可能涉及占地问题。一幢大篷的临时占地费可不低不啊？！”

“那上一紧线段呢？”师哥顺着线路向上找，“在这儿，二十九号。”

“二十九号是在一个大鱼池的边上，显然不适合作紧线场，这个地方可利用的有效面积太小，车也进不去。”马科长说。

“你去过现场吗？”师哥问。

“没有，还没来得急。”

师哥接着往下看，每一个障碍段都审过之后说：“明天顺着线路走一遍，然后就知道现场的情况了。”

马科长无奈地长叹一声，“又要下现场了，我一想到上现场就头疼。冰天雪地在旷野里跋涉，真他妈活见鬼，我怎么会干上这一行呢？”

师哥放下铅笔看着他，对这个没有斗志的家伙深感遗憾。

“你怎么象个娘们儿，发现困难就缩头缩脑，男人的气节都跑到哪儿去了。”师哥说。

“我他妈那有什么男人气节呀？！这么多年在现场跑来跑去，冬天一身霜，夏天一身汗，那点气节早就流尽了。”马科长沮丧地说。

“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男人，总之这个工程必须干好，出一点问题，我就把你吊到塔，直到问题解决了为止。”

“如果多给点补助我愿意为你买命！”马科长突然说道。

“补助？”

“对补助！”

“上现场不是有补助吗，你还要什么补助？”师哥疑惑地问。

“太少了，每天才三块三，不知道是那个狗娘养的定的。”

“我也是这么多呀？”

“是呀，所以我说少！”

“你到是好，干点工作就要代价！”

“这太不合理了，”马科长坚持说，“别的省市已经长到十块了，可我们从来没长过。”

“公司没钱那！”师哥叹着气说。

“这么大的工程还能没钱？这次要是不提，恐怕以后没机会了。”

“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到是知道，公司在补助上是少了点。”

“怎么能说少了点，三块三够吃一顿的吗？”

“那你想要多少？”

“至少要十块，跟别的单位一样就行。”

“这可是不小数字，全施工队这么多人，每天长到十块……”师哥有些犹豫了。

“你应该跟赵总淡淡，这可是职工要求的，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五块行不行，这样谈起来容易达成一至。”师哥说。

“十块，就要十块。”马科长昂起脸，十分固执地说。

“那就八块。”师哥又加了点。

“不，十块。”马科长寸步不让。

“那好吧，我跟他说一说。”师哥妥协了，“但你别抱什么希望。”他转而说道。

“不能是说一说，一定要坚持。”马科长补充说。

“好，我坚持。”

俩个人的付价还价告一段落，重新把心思放在图纸上。马科长还是有些担心补助的问题，于是接着说：“职工对补助费很是敏感，他们几次想提，可没人听。如果这次不给解决，职工的积极性会大找折扣。”

“我以前怎么没听人提过？”师哥看着他说。

“怎么没提，孙主席知道这事儿。”

“没听他在会在说过啊？”

“他这个王八蛋，一天只想着彩票，要不就是嫖娘们……”马科长刚骂了一半，就被师哥止住了。

“你要是再说不在行的，补助的事儿我也不说。”师哥开始威协他。马科长只好投降，挥了挥说：“好不谈他，说正事儿。你要是能给增取来，大家会感谢你一辈了子的，我的经理的大人。”

师哥笑了，“这到是个问题，”他沉吟了一会儿，“我现在就去找赵总。”他站起来说道。

“好，快去，一定尽力懊！”

师哥果然去找了赵总。不一会，他跟赵总一起回来了。赵总进屋就说：“这是谁的意见？”

马科长没想到师哥会这么干，气得满脸通红，但他已经没有退步，只硬着头皮说：“大家的主意。”

“你们这是抢劫！”他有些生气，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你看，我尽力了，你们谈吧！”师哥对马科长说道。

马科长也来了脾气，“我们就是要长补助，没什么可谈的，不同意也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声喘着粗气。

“你脾气还不小啊，什么时候练的？”赵总有意气他说。马科长一言不发，只坐在那里等他的答复。“好吧，”赵总话锋一转说，“我已经跟刘总商量过了，一线职工的补助是少了点，可前些年公司也没有那么多的钱那，每年挣的那点，将够开工资，还那有心思增加补助。但从这个工程开始，每天长到十块。”赵总笑容可掬地看着气鼓鼓的马科长，心里一阵好笑。

马科长听到他的承诺立刻来了精神，扬眉吐气地站起来说：“这才想个当领导的样，职工的意见你们从来不听，到这等关键时刻你们不还得指望他们出菜吗？多给他们点钱，对你们没坏处。”

“什么你们我们的，”赵总说，“我不也是这个单位的职工吗，你们补助长了，我也跟着长啊，你以为就你们想长，我不想啊？”

“那谁知道，你们领导总是有钱花的！”马科长小声说道。

“别放屁，电力公司又不是我家开的，这是个集体企业，是大家的，人人有份知道吗？”

“集体企业？”马科长怀疑地看着赵总，“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集体企业究竟是个什么性质，都说企业是大家的，可那一堆那一块属于我呢？”

赵总也被气乐了，“别说你不知道，连我也不知道，这是体制问题，不是你我能搞清楚的，干活儿吧，想要工资没有别选择！”他起身要向外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对了，你赶紧做一个计划，把工期按排一下，然后给我一份。以前我怎么总是看不到生产计划呢？”

“以前没有活儿，怎么做计划？”马科长盯了一句。气得赵总翻了一下眼睛。

“那好现在做。”说着他走出了屋子。

“这回你赢了，该按心工作了吧？”师哥在一旁说。

“平时我也按心工作，只是有些事情弄不大明白。”马科长嘀咕着说。

师哥看着他嘿嘿笑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图纸你哪儿还有吗？”

“有，局里给了三份。”

“那好，这份就留在我这儿吧，另外，还要给施工队准备几份。”

“我已经让人去复印了，每个施工队都得有一份。”

“那就这样，你回去准备一下，按照赵总说的，先作个计划出来。每个领导发一份，好让他们知道工程进度。”

“行，我这就去。”马科长说了一声，就往外走，刚到门口，却被几个陌生人迎面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