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神，美丽的双眸忽然深幽得让人害怕，还未及开口，身后有太监匆匆上来通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皇上有旨！”

她极快地看了我一眼，翩身而跪，我是侍卫打扮，随着一起在边上跪下，“皇上传秦青芽长明宫觐见！”

我暗自一凛，转眸看向静妃，赵如雁如此之快就知道我在拢翠宫，是她告密？她却一付了然之色，冲我冷冷一笑，“皇上真是关心在意你得紧啊，妹妹！”

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心中暗暗叫苦，我又忘记了那人是皇帝了，这宫里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逃得过他的眼睛？

长明宫里灯火通明，“抬起头来！”头顶的声音冰冷而又威严。

我不敢违背，立即抬头，赵如雁坐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目光睥睨，“你还知道要回来么？”

我的心却是一痛，“皇上，臣妾是来找我的儿子的，皇上可知他的下落？”

他的神色莫辩，微微摇头，语气倒是稍缓，“朕也在派人四处寻找！”

我仔细地审视着他的眼睛，想要分辨真假，但那双狭长的眼眸从来深邃得见不到低，让人无法琢磨，我恨声，“皇上，若是洛洛在你这里，告诉我，不要再骗我！”

他从龙椅里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却并不直接回答我，“菊儿，当日为何要离开拢翠宫？”

我的嘴里一下子溢满了苦涩，将目光离开了他，为什么？是啊，都说冲动是魔鬼，现在我好悔！自嘲地苦笑，“臣妾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叹息，过来将我扶起。满眼暖意，“菊儿，其实你心里一直有朕的，若是那日你不去清仪宫，辰儿恐怕凶多吉少！”

我努力想冲着他笑，是啊，他的儿子无恙了。我的呢？可是却无法压抑心中哀伤，声音里已经流露着颤抖，“可是现在我的儿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他握住我的手很用力，“朕不会让洛洛有半分危险。才隔三日，张其必定还在宇国，只要他在宇国，朕就能找到他，如今大都城门俱已落锁，朕就是将宇国每寸土地翻过来。也要将洛洛找到！”

“皇上！”我抬头看那个叱咤天下的君王。眸色阴沉，双拳紧握，早已不怒自威，信他吗？还能信他吗？直觉告诉我他是绝不可信的，可是洛洛怎么办？眼前地人是权侵天下的君王，除了他。还有比他更有可能找到洛洛的人吗？

用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帮我！”

他的声音极轻，慵懒而高贵，蛊惑中却带着蛮横，“菊儿，此番找到洛洛以后，要安心留在朕的身边了！”

我猛得握紧了拳，只觉得心下突突急跳。冷汗遍体。

早就知道。和眼前的人从来都是交易。

今日，我若是答应了。以后就只能永远留在这深宫里当他地妃子；若是不答应，我恐怕今生再也无望见到我的洛洛了。现在要何去何从？每个人都有最珍视的东西。而洛洛于我，比生命更珍贵，没有了他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失去他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我如今唯一能够弥补地无非是牺牲我的自由，为了他我都愿意不顾惜生命，那我还迟疑什么！

帝王笑了下，似乎在鼓励我的回答，那笑容极美，却像是朵罂粟，而我明明知道那是毒，却已经无法抽身了。

我颤抖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人已经浑身冰冷，可是血液却在沸腾，“找到他！我就答应你！”

他用他的大手将我的包裹起来，用力攥紧，长眉微挑，眼底地阴霾顷刻间化作潋滟春水，“菊儿，等一找回洛洛，朕就册封你为皇后！”

我微哼一声，人却想抽身而去，先找回洛洛再说吧，以后地事情我怕去想，我灰暗的未来已经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身体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紧紧地揽过我的腰，将我拉在了他的身旁。

“四弟，你可以出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击得我一哆嗦，再看幕帐后面，清冷地身影徐徐而出，在我和赵如雁地面前跪倒。

“四弟，你都听到了，菊儿已经亲口答应了朕，从此不要再提秦氏这两个字了！”

柳无伤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受到绝望的气息阵阵传来，我的心犹如正在被小刀片片凌迟，痛得连呼吸都停止，耳边传来无伤的声音冷得可怕，“是，皇上！臣弟告退！”

然后他站起来，并不看我，一个转身想要离去，却被赵如雁叫住，“四弟，怎么也不叫声皇嫂？朕的容贵人回来了！”

他转回身来，抬眼看我，他的眼神弥散着冬雪般纯粹的精魂，却是目光清冷，静静地一声，“娘娘！”划破长明宫死寂般的空荡，竟仿佛有千万遍空谷回响，在我地耳边幽幽而起。

我望着他，四目相对，此刻地彼此还能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只能随风埋葬。只是他只身离去的背影，被烛火越拉越长，显得越来越孤寂，越来越惆怅，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闷得仿佛要窒息。

身边地帝王蛮横地将我的肩膀扳过去对着他，“既然答应了在朕的身边，以后就勿做他想！”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愤然冲着他吼，“赵如雁，你好卑鄙！”

他冷笑，“是你自己答应朕的！哭什么？”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打湿，抬眼看这个阴鹜的男人，又是设计！又是圈套！连自己的弟弟都要用尽心机算计。“你满意了？如愿了？看着自己的弟弟伤心绝望就这么满足？”

他死死地盯着我，用力收紧双手似乎要将我的肩膀揉碎，眼神中闪烁的光泽有着凌厉的寒意，“菊儿，你是朕地，朕早就说过。四弟是不会和朕抢的！”

我苦涩地笑了，冲着他故意嫣然凝眸，“皇上，现在说谁是谁的恐怕还为时过早，一切等找到了洛洛再说吧！”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毫不示弱地也回我一笑，“菊儿。到了现在还不承认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吗？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若不是你的计谋，清君侧。除奸佞，此番朕也不会一举全胜！也只有像你这样的女子，才配站在朕地身边！”

我摇头，压抑不住勃发的怒气，面上愠意乍现，别想把这么多杀戮。毁灭都安在我的头上。“不，是你用静妃肚子里的孩子做诱饵，是你将那些宫廷侍卫白白做了牺牲品，是你用地计谋，你是刽子手，你杀人如麻。草菅人命，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和你不同，根本不同！”

对于我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不满，赵如雁只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优雅的唇角噙着笑意，“菊儿，你引蛇出洞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朕会拿什么来当诱饵的了！若不是你去说服地宁文崇。朕又怎么会轻易就抓住郑党余孽？你低头看看你地手上。是不是也沾着鲜血，明日郑贼100余口午门斩首示众。朕的儿子的仇，朕要他们血债血偿！”

他轻松地笑着，可是乌黑的眸子覆上了一层薄冰，冷然，透彻，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禁不住冷颤连连，想到自己正是挑拨起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怎能不冷汗涔涔。我知道我变了许多，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心里像是被恶魔占踞住，越来越冷，越来越硬，太多的仇恨，太多地痛楚，无法释怀。

再看看眼前的男人，他真的很出色，结实高健的身躯挺拔有力，一张俊脸剑眉飞扬鼻梁傲挺，薄唇坚毅，那双漆黑深邃的凤眼若虎豹般凌厉，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森严冷漠的气息更是澎湃惊人。

可是完美的外表下面的却是个孤寂如狼地男子，他地本性就是一头混在人群里生存的孤狼，残忍、野蛮、寂寞、骄傲。。。。。。他盯上了我，是因为觉得我和他是同一类人，同样地愤世嫉俗，同样的寂寞无依。所以，他一步步的接近我，想把我同化，把我变成和他一样，甚至不惜一切的把我内心潜在的阴暗面残酷的挖掘出来。

窗外早已漆黑一片，冷风吹动树影飒飒作响，竟仿佛有无数恶魔张开了狰狞的翅膀，黑色的的影子在我眼前化成两道、三道。。。。。。无数道，叠影重重，眼前闪过静妃因痛楚而扭曲了的脸庞，还有淑妃月色中凄惨的泪光，风声变幻出刺耳的笑声尖锐的震动着我的耳膜，痛恨啃噬着我的心，化作滴滴鲜血滴上我的双手。

我颓然倒地，仿佛已经被抽干了的灵魂里一阵痛过一阵，“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想要用双臂将我收拢在怀里，动作温柔又怜惜，然而话语锋利如刀，残酷地在我的伤口上撒盐，“菊儿，这世上只有朕懂你，识你！你是注定要和朕在一起的，永远在一起！”

我的心剧烈地震荡，不！他根本就不是人！是恶魔，心理扭曲、变态的恶魔！

“不！”我挣扎而起，舔着干涸的唇，艰涩却固执地摇头，“你错了，我和你不是同类人，这世上还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我不孤寂，你永远也不会懂我，我永远也不会是你！”

然后，我一把推开他，独自跌跌撞撞地往宫外跑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