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巷口遭遇冤家

原路返回一路顺畅，中午时分车稀人少，紧蹬慢赶约半个钟头，金世矩回到了卧龙巷。

巷子口对面小饭馆这几日格外红火；搬迁户、民工、拆迁指挥部工作人员人满为患，以至喝古董、收破烂小贩也纷至沓来。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省事儿快捷便餐非常受欢迎。

外卖窗口排起了长队，屋内数张桌子常常满满当当，有两张竟摆在了人行道边，喝五吆六划拳行令好不热闹。伴随厨师叮当作响耍勺声，炒菜香味阵阵扑鼻，音响频播交融欢畅。

饭馆老板满面春风招呼着落绎不绝主顾，二十四小时昼夜营业大字招牌格外醒目。

巷口宣传拦中，刚贴的大字报增添了新内容，不少邻里快步奔来，看后匆匆离去。

金世矩停下自行车来到跟前，默念着一则通告内容；这是指挥部下达的一号通令，表明新成立了拆迁通行管理执法组织。即日起至搬迁完毕，各路口二十四小时专人看管监督，防止盗窃、维护治安。要求各户搬迁时，不准拆拿原里巷、院落、房屋中所有建筑构件，并严防坏人盗窃此类物品。如发现按盗窃国家资财处理。并公布公、检、法联合执法细则。

金世矩看罢，感到通令非常及时。不然屋里宅院、门楼巷中，几乎处处值钱、家家有宝。没有约束控制，那还不乱了套？国家文化遗产损失就太大了。通告下的正当其时，等龙主席来，也正好能仔细瞻仰老宅古巷，显得更具说服力。他默默点着头，脸上泛出满意笑容。

金世矩转过身，推起自行车要回家。猛抬头，对过小饭馆前，一张极熟悉面孔出现；这是一个穿着西服格履中年汉子，胳膊上缠着一个好大醒目红地黄字袖标：现场指挥。

此人也正在出神望着自己，并与身旁几个酒友嘀嘀咕咕。这是谁呢？好像在哪见过，当一眼瞅到“板寸头”，那趾高气扬抽烟姿势时，即回忆起来：是他呀！前天咨询处耍态度那工作人员。金世矩顿时阴沉着脸：活见鬼，怎么又遇这个丧门星了！他推车准备迅速离开。

此人果然是烧鸡武，在咨询处他惹了祸端，眼下钱哥交给他监督管理拆迁民工职责。

执行遛遛哒哒管人活计，鸡武舒心多喽！近两日与民工队长打的火热，踢破小饭馆门坎，成了每餐必来饮酒聊侃的常客。这会儿，鸡武刚喝了四两白酒，打着饱嗝，想找地儿眯一觉，一扭头竟与金世矩打了照面。

对金世矩鸡武记忆尤为深刻，白挨钱哥一大嘴巴子，就因眼前这戴眼镜花白头发老头。

鸡武不由自主摸摸脸，然后恶狠狠瞪瞪金世矩，对身前小兄弟悄声说：“瞅见没有，前边推自行车那老白毛，最不够揍喽！净搅乎拆迁事，记住长相啊，哪天找茬得楞得楞他！”

见手下人同声应合跃跃欲试，鸡武昂起头一扬手，几个人过了马路,向金世矩走来。

鸡武一边追着一边指桑骂槐：“傻冒，别神气，没几天蹦得了，你老实点，乖乖给我痛快滚蛋吧！”见一个收废品小贩从他身边经过，鸡武近前嘿嘿冷笑，猛的飞起一脚：“妈了个巴子的，找挨抽乍得，以后见老子规矩点，说你呢，王八蛋，别装二百五装听不见啊！”

小贩一个趔斜，忙赔笑道：“武哥关照！武哥关照！今儿晚我请客还不行嘛！”

鸡武地痞流氓嘴脸气坏了金世矩，他听得出来，这全是向自己念煽音。眼瞅进家门，他毫不示弱，针锋相对扭头对着地面：“呸！不要脸！”大喝一声，挺直腰板进了自家过道。

眨眼要到晌午一点，可老伴仍没回来，真把史明霞急坏了；她怕发生预想不到的事，熟知老伴遇事爱叫真找死卯，与人辩理能不拌嘴吵架吗？急时还易犯心脏毛病，一人独自在外真让人揪心，骑车走神他是老毛病了，莫非……

明霞胡思乱想，越想越后怕，后悔节骨眼儿还应了老伴上访。此时心中像堵着一团麻，乱糟糟。

金世矩推车进院。见老伴平安，明霞顿时一块石头落地，随即升起一股无名火：“你别回来了，死在外边吧，上访，上访，上访，都火急上房了，你还不紧不慢，乘心哪！”

明霞扫一眼，见老伴阴沉着脸，想是在外受了委屈，一肚子苦水哪咽呢？她很后悔，不由叹口气，心中火气消逝的无影无踪，默默无语了。她哪知道，家门口老伴遇到睹心事。

金世矩一声不吭，跟着老伴进到堂屋，想到这趟确有不小收获，心情随之舒展开来。

金世矩知明霞急于了解上午出行效果。他赶忙擦把脸，然后两人坐在八仙桌旁，喝着明霞递过放了冰糖块儿的茶水，一五一十把上访情况详细讲给明霞听。

见老伴事儿办的挺顺当，明霞脸上泛出笑容，她彻底放心了，心疼的说：“快别说了，咱先吃饭吧，不然刚烙的牛肉馅饼又放凉了，都回锅几次了。”金世矩见老伴消了气，瞅着两面金黄馅饼食欲大增，马上倒醋僦蒜津津有味吃起来。他确实饿了，整整吃了五大个。

午后至晚间，老俩口儿一鼓作气，把暂用不着物品一股脑倒腾出来，分类、编号、打包分别装在明霞从收废品小贩那买的二十个大纸箱中。紧张忙碌中，金宅度过了九月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