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城！

就像是梦幻一样，在瞬间，刘辉这些人一直苦守的江阴城被清军攻破了。北城刘辉身边的士兵都像是失去了灵魂，见到士兵们这幅神态，刘辉知道自己再不站出来，士兵们崩溃是马上就会发生的事情。

“弟兄们！为了我们最后的堡垒，拼了！”振臂一呼，刘辉高举着手中的苗刀。

“拼了！誓与江阴共存亡！”士兵们也高声呼喊着。

调动起大家的情绪后，刘辉赶紧安排各部兵力，除守城必须的队伍外，其他人全部往东城赶。

江阴东城的爆炸，让博洛也大为吃惊，没想到几门小炮建了奇功，连番的爆炸中，江阴东城木制的内城墙几乎完全被炸飞了。

“速命各固山额真、梅勒额真，汉军统领、副将，速速攻城！”博洛虽然兴奋，但是并不失态，作为统军的大将，很好的保持了自己的威仪。

听到博洛的帅令，孔有德对着身边的两个满将一挥手，“金砺，屯泰，你二人速带兵入城，贝勒可是把首功送到你们二人的手里啊！”

孔有德卖了一个人情给博洛，固山额真金砺、梅勒额真屯泰都是满人，让这二人带兵攻城，一是因为八旗兵都是骑兵，二是东城已破，可以避免攻城时的伤亡。让这二将先进城去，那攻克江阴的首功就在满人的头上了。

听孔有德不说自己的手下轰破城墙是头功，反而指派了两员满将率先入城，博洛微微点头后，没做声。

东城的守军现在一片混乱，完整的内城墙也许是个心理的依托，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段段残破的树桩，这让东城士兵防守的信心瞬间崩塌了。没有听从刘辉的劝告，一意孤行的季从孝终于酿成了大祸。

马步结合的清军迅速入城，外围用来拦阻清军骑兵的拒马等物，被步兵迅速移开。人心惶惶的东城守军除了一少部分还在顽强的抵抗，大部分开始向着其他三门逃散。被炸晕的季从孝由人背着，在两名士兵的护送下，直奔北城。

“你们做什么？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季从孝挣扎了几下后，用力的从背着自己的人身上挣脱。坐到地上后，季从孝欲哭无泪。

“季大哥，咱们的人现在都跑散了，赶快撤吧！趁着现在鞑子兵还没杀过来！”护着季从孝的人说。

一脸茫然的看看三个人，季从孝用力站了起来，又从一个人的手中拿过自己的朴刀。“你们走吧！我季从孝是没脸见江阴的其他父老了。我后悔啊！刘小哥，我季从孝错了！我没脸去见江阴父老啊！”

哭喊了数声后，季从孝把牙一咬，“某是东城守备，愿与我杀敌者，随我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季从孝向着东城的方向跑过去。

“季大哥在此，大家杀敌啊！”看着季从孝的背影，另外三个人也追过去，同时大声喊起来。

因为缺了军官带领而溃散的士兵，马上在这喊声中集结起来，东城知晓城破的市民，也自发的加入进来。“人心齐、民性刚”，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可以说是因为知道难逃一死的结局，所以人们都开始拼死杀敌。

领兵入城的金砺和屯泰没想到遇到的抵抗会如此的激烈，东城内每座建筑都会有人袭击清军，一些健妇和十几岁的孩子都会出现在房顶上，投掷瓦片来打击清军。

“大人，现在如何是好？”金砺的官衔要大上屯泰一级，不想担负屠杀的恶名，屯泰装模作样的向金砺询问。

“明知故问！同你在扬州城里做的一样！”金砺笑嘻嘻的一答，接着一挥手中刀，“凡是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数千名清军顿时把这命令传播出去，屠城是异族征服中最常用的手段。马基雅维利所著的《君主论》的观点得到了最完整的体现，如果一个地区的民族，对于征服保持剧烈的反抗，那么杀光他们而夺取他们的土地，才是最好的办法。

金砺和屯泰的队伍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接刺入了江阴城，东南的蒋家巷、善政桥两处军民在陈明遇的带领下同清兵前锋展开激战，东观、西观也逐渐成为战场，大街、中街、南街，作为干道，已经成为厮杀的主战场。

“杀啊！”季从孝挥着手中的朴刀，跟着他的三个人已经阵亡了一个，现在还在自己身边的是姓刘的两兄弟。

“清军屠城啦！”金砺和屯泰的军令下达的同时，清军屠城的消息也在江阴城中散播开。

西城的王功略现在也支持不住了，城外的清军突然开始猛攻，而东城失守的消息，也让士兵的士气大落。

领兵猛攻城西的满清贝勒尼堪，亲自冒着矢石站在城下领兵进攻，得知了东城清军已经入城的消息后，西城清军的士气大盛。

“都加把力啊！城内所获据为个人所有，能擒、杀敌将者，本贝勒另有赏赐！”尼堪听说头功已经成了金砺和屯泰的，心中不由得大为恼火，自己一个贝勒竟然被两个小小的固山额真和梅勒额真抢了头彩。

“啊！关圣保佑啊！杀鞑子！”为了激励士兵，领兵的王功略冲在最前，一把长刀舞得泼风一样。

城下观战的尼堪见状，取了自己的弓箭，拉开后，抬手就射了一箭。

看着一道白光飞来，王功略一偏头，拉过一名刚刚上城的清兵挡在身前。尼堪射来的一箭正中那清兵，力大的王功略大吼了一声，把那中箭的清兵向着尼堪投过去。

“好个汉子！”尼堪嘴上夸了一句，手中并没闲着，向着其他江阴城的士兵连发数箭，箭箭中的，清军登城处的压力顿时大减。

蒋家巷中，陈明遇领兵冲在最前，护在身前的盾牌插着数支长箭，“宁做殉城鬼，不为亡国奴！陈明遇在此，随我冲啊！”

还穿着为大明典史时的官服，知道已经是与城共存亡的时候到了，陈明遇为了激励起士兵们的勇气，带头冲在最前。

“嘣！”一支长枪刺透了盾牌，陈明遇连忙撒手，接着一刀劈上那清军的面门。紧随其后的江阴城士兵和百姓纷纷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街道上、民居内，顿时杀声震天。

城北同样也开始了厮杀，刘辉虽然对城内的战况心急如焚，但是仍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兵备所、火炮局内的人员全都撤到了北城，刘辉所关心的制作火器的资料也都汇集起来。见到拿着武器准备参战的陈佳和，刘辉一把就拉住了他。

“跟我过来！”把陈佳和拉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后，刘辉小声的对他说起来。

“你说什么？大人你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无家无国吗？”陈佳和突然红着脸，怒视着刘辉。

“你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刘辉连忙安抚陈佳和，“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这是不得已而为啊！我不想这些辛辛苦苦总结出来的东西被埋没，消失！诈降，借机混出城去，我们这些人谁可以？这些资料谁能看懂？”

刘辉连着问了几个问题，陈佳和面带焦急，泪水似乎已经冒出来了。

“佳和，你父亲曾经给满清写过降书，只要可能清军自然不会同你计较。现在清军已经开始屠城，我恐怕……”刘辉没把话说完，只是等着陈佳和说话。

“大人！陈佳和愿忍辱负重，把这资料保全，以待借机为大明中兴出力！”陈佳和跪着对刘辉拜了拜。

“别这么多麻烦了，快走，我会安排人把你安置好！”说完刘辉叫过刘安、刘康二人，让他们带着陈佳和回怡然居，那其中的密室完全够七八个人藏身。

“珠儿！”刘辉暗暗的念过一声，现在混乱的已经不能做太多的思考了。

“大人，出发吗？”娄东水向着刘辉发问了，看看还在抗击城北清军的其他江阴城士兵，刘辉用力一咬牙，“出发！”

以四门皮炮打头，刘辉一阵没有实战机会的火枪队终于登场了。陈三娃、肖二、姚鸣、李天庆这些匠人被安置在队伍中间，刘辉准备冒险搏一次，看看能不能带着这些人冲出江阴城的包围圈，如果失败了，所有的火器资料，在陈佳和那里还有保留。

“戳脑袋，砍小腿！”跟着季从孝的刘家兄弟二人嘴里像是念咒语一样说着。配合娴熟的两兄弟，已经靠这简单的招式杀了四五名清军。

领着亲兵前进的金砺，很快就发现了季从孝和刘家兄弟，一点手指。会意的亲兵纷纷开弓放箭，“嘣嘣”的弦响让季从孝连连挥刀拨档，可惜仍然难逃箭雨。

全身差了六七支长箭，季从孝用力把刀拄在地上，不让自己倒下，“狗鞑子，怎么不敢和爷爷当面来！”

金砺这时的眼光却放到了刚刚从街角转出的一群人来，先头两排长枪开路，中间还间杂着四门小火炮，后边人人手持鸟枪，打的大明龙旗和江阴旗。

原本在巷战中占着优势的清兵离开被戳倒数人，金砺潜意识里感觉到，这支奇怪的江阴城队伍有些古怪。

“嘟！”一声哨响，那江阴城的队伍马上停下来，当先一门火炮推出来，接着就有人点火。

这还看不出的话，那就是傻子了，金砺连忙调转马身，接着念头一动，直接就从马上坠下。

“轰！”皮炮的吼声响起，大量的铁砂、碎瓷从炮口飞出，街面上立刻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