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打工
作者:暮色沉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556

——“打工的只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需要知道为什么。”

清晨,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射进来,落在沙发上。睡沙发很不舒服,全身疼痛。我翻身起床,舒展筋骨,发现越舒展越痛,这才想起昨晚的狼狈遭遇。摸摸脸颊,创可贴还在,有点肿。

看了看电脑,没关。我都记不清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也当然不会记得去关电脑。

屏幕上,地狱英雄泽达正率领两个火精灵迎战人类的十字军、枪兵、弓箭手的混编军队。我施放魔法,轻轻点了两下鼠标,一阵火雨过后,战场上除了火精灵,别的生物都倒了。

带着小小的成就感,我踱出值班室,走到仓库的大铁门边。昨晚仓库大门居然没关。我有些慌。万一昨晚小偷光顾,仓库少了货,我……我也不会怎么样。大不了被开除呗。反正我不想混了。

但我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我还不想就这么离开。我也想成为公司的精英,也想拿高薪、开好车,我还想弄明白什么是奥术飞弹。我一毕业就来这里工作,我苦干了一年,我不能白干。

于是我回值班室取出货物流转清单,开始清点库存。好在货物不多,而且都是尺寸整齐划一的箱子,清点起来比较方便。不出半小时,我就点清了,并且确认一件都没少。

这时候,仓库外喇叭声响起。我掏出手机看时间。七点整,是道德来了。

梅道德是我的上线,30多岁,胡子拉碴,永远身披棕色卡其布夹克,军人的打扮,贼的神情。道德猥琐,但不妨碍他的守时,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准时送货到我们这里。此时,他正跳下东风卡车,一脸坏笑地朝我挥手:“孔方兄!昨晚又加班了吧?”

“你怎么知道?还有,你快大我一圈了,别叫我兄。”

“瞧你脸上那标签,哟,这回伤得不轻啊,好像不是擦伤。”

说着,他伸手来摸,被我不耐烦地推开了。我说:“谢过梅老板,快招呼你的弟兄们搬货吧。”

“嘿嘿,好勒!哥几个,搬货搬货。孔老板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适,大家帮个手。”

“你才不适呢!”我骂他,骂得有些亲热。

车上跳下两个押货的,驾驶员也来帮忙。三个人搬一百来箱,人手够了。

我把道德拉到一边,小声说:“梅老板,问你个事。这箱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这家伙朝我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根据公司规章,配送人员不得开启密封箱。”

“你就装吧你。”我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便继续问:“那这货从哪儿来的?这个我总可以知道吧?”

“恩,你可以知道。”道德点头,“不过我可以不告诉你。”

我急了,恨不得一把抓住他衣领:“我每天辛辛苦苦地接下这堆东西,看管这堆东西,送这堆东西,还得受那帮大爷们的窝囊气,我总该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吧!”

道德的脸上褪去戏谑的神情,他真的认真了:“我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些货从哪儿来。我只负责把这些物件从工厂运到这里。”

我有些糊涂了。难道我们每天忙忙碌碌,竟不知道我们在忙什么?

“兄弟哎,别多问。我们都是打工的。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行。不需要知道里头是什么。”道德说着,拍了拍的肩膀,算是安慰,然后递给我一份报纸,说:“别多想了。闲得发慌就看看报纸”。

这厮怎么总是报纸不离身呢?我不再问他,目送他们上车离开,然后瞥了几眼报纸。有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昨夜今晨,隆恒大厦发生离奇火灾,幸无人员伤亡。火灾原因尚在调查之中。”

隆恒大厦?我知道。市中心区域的顶级写字楼,高档地段的高档办公场所,知名企业云集,多少有志青年神往于此。这个地方发生火灾,影响可不小。但是对我来说,火灾不火灾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那里上班,我的同学们也没有在那里上班的。

说起我的同学们,我想到了前几天的大学同学聚会。十几个人一起k歌,席间大家互相闲聊。在我看来,这些离开校园没多久的同学怎么一个个都变得如此讨人厌。

“我跟他们讲,这个厂一定要盘下来。男人怎么可以没有魄力?”罗怀仁这个公子哥又在显摆了。不就是仗着他老爸有几个钱吗?

“我觉得,这世界上,所有穷人都不值得同情。因为他们懒。”梁昆这小子又在夸夸其谈了。他没什么背景,工作起来却很拼命,现在混了个销售经理当当,明显有些自我膨胀了。

人就是这样,有钱有势的卖骚,没钱没势的装逼。俩字,丑恶!

丑恶的人往往不要脸,不要脸的人往往敢于和美女搭讪。罗怀仁和梁昆缠上了若颖。他们对着若颖滔滔不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一看架势就知道这两个人在争宠。

如果若颖理睬他们,那她就不是若颖了。透过公子哥和暴发户四溅如雨的唾沫,我看着若颖沉静的脸,有些沉醉了。

九点,我的早饭还在残留在嘴里,仓库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先是老王来上班了。值班室就是办公室。他就坐在我睡过的沙发上,一杯茶一张报纸,开始他新的一天。除了他之外,还有四个人:看门的肌肉男雷子、猥琐的押运员十三、聪明的会计芳芳和老实巴交的司机国忠。

雷子的爷爷是战斗英雄,高干,所以他继承了战斗英雄的一切优良品质,高尚、坚强、果断、勇敢,当然,也有人认为他骄横、固执、鲁莽、粗暴,并且持这种观点的人是绝大多数,包括我。所以雷子到哪儿都混不好,伤了人,判了刑,放出来,没地儿去了,来这里看门了。

押运员十三,人瘦,精力却异常充沛,十足的话痨,满脑子荤段子。关于这个人,雷子有句评语很中肯。他说:“三儿就是个恶心坯,舌头能勃起。”

芳芳就比较传奇了。她16岁时走出湘西的大山,来到这座城市,现在22岁,拿着大专学历,正在积极准备专升本考试。一个女孩子,细胳膊细腿细腰,看上去柔柔弱弱,扎着根马尾,孤身一人来到这个物欲横流的地方,完全自学成才,完全自力更生,完全不可思议。她来这里工作半年了,没人知道她的过去。

相比之下,国忠是最没特点的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老老实实地当他的司机,老老实实领工资,老老实实供妹妹上中学。国忠兄妹俩的爸妈不知死哪儿去了,或者说,不知在哪儿死的。反正是抛弃了他们兄妹俩之后死的。

上班了,我按部就班地一一训话:“芳芳,快月底了,抓紧做账。雷公子,没事别吵架,有事先请假,拜托了。三儿,别耍贫嘴了,快上车,给,这是收货单。”

最后,我走到车边:“国忠,青青最近还好吧?”

国忠憨笑,说:“挺好。每天都按时上学,没逃过课。”

看来我向他传授的教育方法已然奏效,我心中颇为得意,说:“今天货多,路上当心,一路顺风。”

金杯面包车发出一声怪叫,拖着丁零当啷的声响走了。

我开始对着仓库里的这些金属箱子发呆。要是能偷偷打开它们就好了。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今天早上送来的货里有个箱子标着罕见的“5”。1到4号的都很常见,唯独这个5号,我干了近一年,还是头一回看到。我数了数,一共六箱。掂一掂分量,比4号金属箱还轻。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玩意儿。

我对着货物发了两小时呆,没想出对策。

芳芳做了两小时账,完成了,已经在那里看她的教科书复习迎考了。

雷子一如既往地莫明失踪,又开小差了。

而老王呢?他刚看完一版报纸,茶倒是喝了无数杯。老头子居然没上一次厕所,腰好,一定是腰好。

再过上一会儿,午饭时间到,送盒饭的该来了。午饭之后是晚饭,晚饭之后是睡觉。一睁眼一闭眼,一天过去了,嚎?

然而,还没等到午饭,却等来了电话。我可爱的诺基亚1110嘀嘀哒哒开始唱歌。一看来电人,十三:“孔方,我们出事了。第六医院,你带点钱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