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月未回学校，甫一行至门口，楚一飞生出恍如隔世的错觉。

“难道，我真的老了吗？”心中腹诽，他立刻被这个该死的念头吓坏，岁数一大，就容易人老珠黄，眼角会生鱼尾纹，体力不济，腰部酥软，浑身不得劲，太可怕了…

与楚风并肩步入学校，没想象中的夹道欢迎，甚至连被柳茗竹捞去前的默默注视也没有。这让楚一飞颇为失落，转头向楚风说道：“其实半个月前，我在学校还是蛮出名的。”

“知道。”楚风微笑点头。“我在街边的路牌上见过你的照片。”

“真的啊…”楚一飞瞪大眼睛，懊恼道。“他们居然没支付我版权费。”

熟悉的校园，迥异的心境。经历了一些他以为一辈子没法碰上的事儿，楚一飞没了初来乍到时瞅见一个女人就会瞄几眼的心态，哪怕与美女擦肩而过，也无法撩拨他那颗闷骚的心脏。

“我成熟了。”楚一飞骄傲自满。

当他站在宿舍门口时，三位开黑与高手死磕的大爷惊呼一声，扔下手头鼠标，一股脑扑向楚一飞。

“一飞，想死哥哥了。这些时日，你上哪儿风流快活去啦？”龙傲天苛责道。

“飞哥，有妹子介绍吗？”虎啸地搓了搓胖乎乎的手掌，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盯着他。

四眼仔则推了推厚重眼镜，说道：“飞哥，你朋友啊？”

“你们好，我叫楚风。”楚风微笑道。

三位大爷纷纷上前与他打招呼，遂拉开桌椅，摆放零食啤酒，一伙人围桌而坐，侃侃而谈。

楚一飞在柳茗竹那儿足足呆了半个月，许久没聊的这么开心。抽烟喝酒，吹牛打屁。这才是男人最向往的生活啊…

跟柳茗竹在一起倒并非不开心，只是没这么自在、舒坦。感觉完全不一样。

“飞哥，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论坛上展开的巅峰大作战不下十次。每次皆以我中医系大破敌军告终。可算是狠狠扬眉吐气一把。别提本校女生对咱们另眼相看，饶是附近大学的女生，也托关系走后门想认识我们中医系男生——毕竟，你是咱们学校出来的。”虎啸地唾沫横飞，口若悬河，双眼直冒金光，好似描绘世界大战。

楚一飞苦笑不跌，问道：“你染指了几个？”

“说什么呢？”虎啸地颇为不满道。“这段日子，我以中西医崛起而奋斗，每天少则百个，多则数百马甲披上身，不停上论坛攻击谩骂，制造气势汹涌，雄狮百万之景象，杀得西医节节败退，铩羽而归。”

“——”

不得不说，虎啸地真是闲得蛋疼。然而，套用他的原话，为中医崛起也是行侠仗义的一种方式，楚一飞彻底词穷。

众人聊得开心时，楚一飞忽然发现四眼仔似乎言谈甚少，坐在桌边喝闷酒，抽闷烟，表情微变，眼神躲闪。似在躲避什么。

反观楚风，则一脸淡然盯着他，嘴角微微牵起一抹讳莫高深的笑意。

“你们——”楚一飞愣了愣，古怪道。“什么情况？”

“哥，四眼仔真名叫什么？”楚风转头，笑问道。

“真名？”

坦白说，四眼仔叫习惯了。极少喊他真名，略一思索，说道：“牛道士。”

“果然——”楚风笑了笑，遂表情一敛，平静道：“道士，牛大爷走了。”

“啊——”楚一飞惊讶道。“是那个浑身长满血泡的牛大爷吗？”

楚风点头。

四眼仔猥琐的脸上先是闪过一抹哀伤，旋即苦涩道：“我猜到他熬不过今年初秋。”

楚风皱眉，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似在等待什么。

四眼仔举起酒杯，肤浅狭长的透过厚重眼镜眺望窗外的蔚蓝天空，声音嘶哑道：“死老头，走好。”说罢将啤酒倾泻在地，鼓起层层气泡。

龙兄虎弟迷糊了，楚一飞也好不到哪儿，一脸迷惑望向四眼。

“你怎么看出来的？”四眼仔盯着楚风，苦涩道。

“不敢肯定，猜的。”楚风微笑。“你和大爷描述的很像，长的——也很像。”

“孙子像爷爷不稀奇。”四眼仔说道。“虽然我不愿承认这层关系。”

“大爷死前说对不起你。”楚风说道。

“他没对不起我。”四眼仔情绪似有些激动，以往肤浅猥琐的神色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气息，说道。“他对不起我爸妈。”

“他很想弥补。”楚风说道。

“有意义吗？”四眼仔灌了一口啤酒。说道。“他一世枭雄，难道没有失去后才懂得弥足珍贵的觉悟吗？”

楚风抿嘴，犹豫半晌，说道：“他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这点我能做到。”四眼仔眯起本就狭长的眼睛，说道。“我会比他活的幸福。”

楚风点头，不再言语。

旁边三人大约听出一点苗头，只是摸不清来龙去脉，倒也没追问，能令猥琐之极的四眼仔发生巨化变化，用屁股想都知道不是普通事儿。

楚一飞心中无比感慨：这你妈什么寝室啊。一宿舍四个人，除了自己，全是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初识这三人，楚一飞打死猜不出他们有啥非比寻常之处，可到现在，他发现没哪个比自己差。即便成了名医，上了柳寡妇贼船，但较其底蕴。怕是跟他们还有差距。龙兄虎弟还好，这四眼仔，可就隐藏得太深了。

龙兄虎弟的演技还略显稚嫩，用装疯卖傻掩饰其深邃高调的身份。四眼仔呢？

他则以大智若愚、大巧不工的手段来掩饰。稍微比较一番，便知道四眼仔技高一筹。

楚一飞还知道，楚风能有今日武力值，与那个病秧子的牛大爷有千丝万缕关系。假如他只学会辣妈传授的格斗术，绝难达到今日境界。

那么——四眼仔是不是武力值也很彪悍？

“死了好。”四眼仔释怀，平静说道。“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死了舒坦。”

楚风微楞，说道：“大爷走的还算安详。”

“哈，说点别的吧。从我当年离开牛家村，就已经当他死了。如今只是验证了我当年大胆精准的猜测。”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楚一飞好奇问道。楚风到那儿有5年之久啊——

“12岁。”四眼仔面露猥琐，推了推厚重眼镜，说道。“当初偷看隔壁王寡妇洗澡，被全村人拿刀砍，我一怒之下偷完她的内衣，毅然踏上王者之路。”

“——”

他说得风轻云淡，这几个人却是动容。12岁便离家出走，孑然一身，混到现在没饿死，还能上华科大学读书。

你妹啊——

虎啸地深受打击，本以为作为富二代的自己隐藏得如此深，算得上高明之极。可和人家一比，简直就是个渣！

别提他，楚一飞更无地自容。深深鄙夷自己18岁之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生活。老妈，我恨你——你早该把我驱逐出境。拥有如此牛掰的经历，那得招多少妹子痴迷啊？

然而，楚一飞还算淡定。他深深知道，在这个寝室，自己的长相国士无双。三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

四眼仔不愧是那位到死也没让楚风得知真实身份的牛掰大爷亲孙子，心态素养极好。短短片刻，便已恢复过来。只是楚风眼中暗含犹豫，欲言又止。

四眼仔向楚风举杯，说道：“谢谢你照顾这死老头。”

“不客气，应该的。”楚风微笑。

“来年我会回去给他上柱香。”四眼仔说道。

“好。”楚一飞那点犹豫之色消失，满面微笑。

众人聊天时，原本遮掩的房门猛然被一脚踹开，一具略显丰满过度的身躯立在门口，她叉着腰，脸上带着彪悍跋扈的气焰，冲几人眨了眨眼睛，搔首弄姿道：“嗨，帅哥们，还认得出我吗？”

扑哧——

诸人一口啤酒从嘴里喷出，唯独楚风保持足够冷静，笑眯眯看着她。

“喂，老娘变瘦了也犯不着这么吃惊吧？是不是被我的花容月貌惊得虎躯狂震？开什么玩笑，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哟，若非我心智坚挺，早已惨死在漫长艰辛的减肥道路上。”王美人大步进门，目光落在楚风身上时，脚下陡然一崴，惊呼之下朝地面扑去。

嗖——

愣在当场的几人没做任何反应，身边的楚风飘然起身，单手搭住摇摇欲坠的王美人手臂，略一施力，将其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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