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酒中有真言】
作者:过河老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731

121 【酒中有真言】

尽管所部官兵的军饷还没落实,刘湘为本家叔叔设下的接风宴也是山珍海味、水陆杂陈,规格、档次都颇为符合少将旅长的身份地位。只是,堂皇的接风宴因为杨森的不请自来,不知不觉间变成了决定第一旅今后生存和发展方向的“生死宴”。

惯常的向长辈敬酒,同学间的寒暄、劝慰,年轻长辈以下级军官身份的回敬……酒过三巡,正事登场。

“子惠啊,我想问你一句话,你一定要真心回答。”

“闷哥,你说。”

“你为啥不看好滇军和赵又新?四川、云南、贵州三省都把在他们的后台大老板唐继尧手里,就算是石铿打着中央陆军的旗号也不敢轻易挑战。上回的事是赵又新的狗屎坨坨拿给人家踩到,大义名分都在石铿那边。这一回,真要是罗佩金拿着陆军的整编命令来行事,我们咋个办?我的第一旅咋个办?”

杨森沉yín片刻,说:“闷哥,你说问一句话,结果是一堆话嗯……听我慢慢道来幺爸,晚辈再敬您一杯,敬您老人家有骨气,晚辈在永川听董鸿铨说,有个保定军官生居然在第四hún成旅教导军官队待不住,硬是跑出来了。我还谙(猜)是哪个?今天在此见面,我就猜出肯定是幺爸有骨气”

刘湘顿时愣住,看着脸红红的年轻幺爸一时出声不得,就算杨森话意里带着浓重的讽刺意味,也没有出声喝止。心中却暗道:哎哟喂,幺爸年轻军官要想发展,石铿的第四hún成旅可说是全四川的最佳所在只有你这些不知轻重、利害的军官生娃娃才七翘八拱……

杨森喝了酒,说:“老实说,我已经向董鸿铨输诚了。”

刘湘闻言霍然起身,指着脸sè如常的杨森喝道:“杨子惠,搞了半天,你娃是给石铿当说客来的哦?”

“是,也不是。”杨森伸手将刘湘拉回座,把赵又新打算“吃掉”第四hún成旅的想法详细说了,又道:“赵又新痴人说梦话,我杨森不敢陪他了。闷哥,莫非你有兴趣到时候出手yīn一把第四hún成旅哦?就算没石铿在,那董家兄弟没一个是好惹的再说了,连蒋方震将军都说石铿jīng灵得很,上海的青帮算啥子?惹máo了石铿,我估计他敢把部队开到租界边边上示威,那个时候,洋máo子些哪个敢呲牙?欧战都够他们忙的了,哪里顾得上这种事情哦?还不是乖乖jiāo人消灾,事后通过啥子外jiāo途径抗议一下了事。”

“扯远了”刘湘尽管嘴里说着,心里却是认同杨森所言的。在蔡锷还是四川督军时,一个鸦片事件就惹得石铿出兵三个团要打赵又新,何况是想谋害于他呢?

“中央搞整编,摆明了是要挑起川、滇、黔军的内luàn,实力强大的石铿所部隔岸观火,等你几爷子打的jīng疲力竭了,再发兵来个一锅子端了,中央就此掌握四川军政,下一刀就直杀云南。”杨森一掌劈出,所向正是南方,坐在下首的唐式遵急忙躲闪。“云南有蔡大将军还好说,石铿要听蔡大将军的,如今大将军一去,石铿顶起中央的帽子,又是正儿八经的平luàn,以他的实力,谁人挡道谁人遭殃甫澄兄,你不会去当螳螂噻?”

刘湘想了想,乃坦白道:“老实说,我也起过心要跟石铿言和。只是面子浅又无人引路,就一直拖着没办。子惠,你说的句句在理,滇军伤了四川人的心,在四川是肯定坐不稳的,川军各部又是各有各的心思,难成大器。唯有石铿是兵强马壮、策略得当,地方平靖,百姓安乐。听你说,赵又新搞了个杨chūn芳出来捣luàn,你看到嘛,估计这个事情最终结果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杨森自己给自己斟满酒,举起酒杯说:“闷哥,只要你下了决心,我就好在董鸿铨面前说话了。以你的能力和一旅的部队,平定川luàn后干个师长没问题你看嘛,你部下的刘盛恩和侯哲二人,现如今一个是荣昌保安团团长,一个是合江保安团团长,说是保安团,哼,比起滇军老主力团也不差半分。”

“那……我该咋个办?”

“第一旅的招牌还是要扛起,暂时维持原状,暗地里与第四hún成旅保持一致步调。川luàn一起,你听石铿指挥就行了,啥事儿都不要想,争取打个漂亮仗出来,你的位置就稳当了。”

“我担心石铿会不会真心容我?”

“哟喂。”杨森笑道:“你看看石铿部下的战将,董鸿铨、任士杰是滇军出身,杨怀仪、李人杰是老五师,赵贤志、郭文是北洋第七师的,刘明昭是**党,刘盛恩和侯哲是你的老部下。他把这群人捏在一起,第四hún成旅就变成了jīng锐中的jīng锐。再说了,他的目标是四川乃是西南,你说,他会不会真心容你?用你?”

“你龟儿,说客当得好哦来,喝一杯”

“兄弟谢谢闷哥夸奖。”

刘、杨二人一仰脖子喝了酒,相视呵呵一笑。旁边的刘文辉心里着急了,自己转来转去,等于还是要转到第四hún成旅去,那,又何苦跑出来呢?听了刘湘、杨森的言谈,结合起自己在军校、在第四hún成旅的印象,石铿所部确实强悍,也颇能凝聚人心。想那黄隐、陈鼎勋二人,先前还数落彭诚孚,如今却一个个像是脚底板生根了一般赖在第四hún成旅不走了,即便是像xiǎo兵一般吃苦训练,成天还乐呵呵的jīng气神十足

唉……错了,错了

怎么办?去陈洪范那边hún时间等第四hún成旅来收编?还是立即回头认错求情?废话嘛,连跟石铿打过仗的刘湘都投奔过去了,自己一个xiǎoxiǎo的军官生哪能去计较啥脸面问题呢?

这么想着,刘文辉忽然起身,刘湘急问:“幺爸,你要做啥?”

“回江津。”

“唵?”刘湘一愣,立即竖起大拇指道:“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幺爸英明听杨子惠说嘛,如今第四hún成旅新增一个野炮营,一个榴炮连,幺爸是正牌子炮科毕业,江津正是你施展才华的地方你去嘛,连夜去,侄儿不敢留你了。”

刘文辉并tuǐ立正,行了个举手礼,道:“各位长官,以后见”

不等杨森和唐式遵客套,刘文辉快步出mén赶往江津。

成都北校场,四川第一军兼第二师司令部。

刘存厚摆了一xiǎo桌酒菜,令刘成勋、舒云衢、陈洪范和炮兵团长赖心辉作陪,为成功运回三十万发子弹的刘成田洗尘。

刘成田此行可谓相当顺利,石铿、董鸿铨也是相当够朋友,他刚一说出来意,董鸿铨就给江津发电,江津很快就批了三十万子弹。可以说,原本以为非常困难的任务在眨眼间就圆满完成,刘成田心里是乐滋滋的,此时又受到军长的格外看重,这……还怕今后没个好前途吗?

“丰年啊,你再说说荣昌那边的情况,第四hún成旅1团有啥动静?”

“军长,没啥动静啊?1团和荣昌保安团都在各自营中cào练,任士杰在辎重连押运子弹过境的时候,还专mén出来招呼过卑职,态度很热情,脸面上也看不出啥问题来。”

刘存厚手托有些féi厚的下巴,沉yín片刻道:“怪了,怪了。照理说石铿陪上将军去上海治病,前番第四hún成旅又跟赵又新差一点火并,此时,石铿所部应该很紧张,最少要在泸州方向加强警戒?丰年没察觉,我们也没收到风声,莫非,赵又新跟石铿讲和了?”

众人皆无言以对。

刘存厚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当初如不是我暗中帮忙,石铿多半已经人头落地了,他跟赵又新之间是死疙瘩,解都解不开。”

刘成勋问:“积公,北京那边……”

刘存厚气呼呼地一挥手道:“不要提了,徐树铮根本就不甩胡文澜”

“那咋办?”刘成勋一脸担心地道:“不搞垮罗佩金,我们川军就永无出头之日。北京方面意图虽然明显,但是他们总要有个着手的地方啊?这招棋落在哪里?是在石铿身上?不可能如果是我,一定是把石铿当成快刀藏起来,最后才亮相。以川军驱逐滇军、黔军,以第四hún成旅收拾残局,北京肯定打的这种如意算盘。积公,其中确有我们可以利用之处。”

“我晓得,问题是跟北京搭不上线”

“积公。”赖心辉chā话道:“如今国会重开,国会议员又开始吃香了,他们不是都在北京吗?司令部军法处长吴少良有个本家哥哥就是川省国会议员。”

“你龟儿,不早说”刘存厚作势要打,赖心辉也不躲闪,笑嘻嘻的起身道:“我去喊吴处长来说话。”

不多时,川军第二师军法处长吴荣本来到。

“少良,你有个本家哥哥是国会议员?”

“积公,是,他叫吴莲钜,川籍参议员。”吴荣本已经略略听过赖心辉说起,此时全神贯注地巴结刘存厚,希望能够钻到这个核心圈子里来,谋求今后的荣华富贵。“他在北京多年,jiāo游广阔,消息灵通,不知积公需要我兄弟俩做些啥子?”

刘存厚眯着眼睛道:“少良是个明白人,应该懂得起哦。”

吴荣本心中暗喜,忙道:“积公,您莫要看如今罗熔轩、戴循若身居要职风光无限,其实我们四川人对他们这些外人都不欢迎,中央又有意挑拨,所以说啊,罗、戴二人脚下是步步危机,迟早都要翻船积公,您是护国功臣、川军首领,声望在川省诸军将领中乃是一等一的,中央岂有不知之理?我想,他们是在等积公您主动上mén去表示投效之意。只要得到中央的支持,再连结川军各部,罗、戴二人哪敢对您不尊呢?”

“可惜,我托胡文澜求见徐又铮,却无功而返。”

“徐树铮,嘿嘿。”吴荣本笑道:“我听家堂兄说,此人颇有才气而气量狭xiǎo,不能容人。胡文澜去找他疏通mén路本就是昏招,自然没得好结果啰。”

“少良,你有啥子好办法,尽管说来听听。”

“积公,你和将军府参军靳云鹏乃是旧jiāo,如今靳云鹏虽然无官无职,却屡屡受到总理的召见,重用是必然的。家堂兄与靳将军也颇为友好,只需积公给个名义,自然愿意在京四方奔走,疏通关节。须知,朝里有人好做官啊,戴循若不就是有梁任公帮忙,才能一口气戴了三顶乌纱帽吗?”

刘存厚点点头,笑道:“那,你立即给吴参议员打个电报去,请他择日回川一趟面商方略,随电汇1000元路费去。嗯……我刘存厚知恩图报,绝对不是那种扯脱jī儿不认黄(翻脸不认人)的人”

当下,吴荣本拿了刘存厚的条子在军需处领了钱出mén发报。

又吃了一会儿酒菜,舒云衢说:“积公,除了北京之外,石铿那边也要下一些功夫。”

“你说,该咋办?”

“石铿做人善恶分明,有情有义,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他视赵又新为死敌,视蔡大将军如恩师,在川局暗cháo汹涌之时尚亲自陪同大将军东游治病,可见其人确实有可jiāo之处。何况,以前他欠了你的情,三十万子弹眼皮都不眨就拨发过来,明里看是还了你的人情,暗里看呢?他如今是中央的人,秉承的也是中央的旨意。呵呵,积公,他是向你示好,是希望两部能够更加紧密的合作。这是个机会,要把握哟”

刘存厚想了想,一拍大tuǐ道:“正是啊丰年,我看你就当我的全权代表常驻江津,如何?”

刘成田起身立正:“是”

刘存厚摆摆手,示意刘成田坐下,又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再说我们都是师长、旅长、团长,只要齐心,啥子好办法想不出来哦?各位,丰年这次去江津,你们说给石铁戈带点啥子礼物为好呢?”

这句话把人难住了。

众人与石铿的jiāo道都很浅,哪里清楚石铿有何喜好呢?众所周知的是,石铿喜欢住军营的通铺,喜欢跟弟兄们一起训练,喜欢吃军饭……这些喜好都跟送礼不沾边。

“咦……”赖心辉突然叫了一声,一脸喜sè地道:“积公,前日坊间传言,石铿对曹锟送的那个清倌儿宠爱的不得了,这次去上海也带去了的不如等他们回来,我们给那清倌儿送点珠宝首饰啥的,嘿嘿,枕头风吹起,比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人说一千句话都顶用”

“你龟儿”刘存厚又出手去打赖心辉,却是实打实欢喜的反应。“脑壳转得还是快,老子刚刚想到要说,你就把话抢起走了”

赖心辉不以为忤,得意地笑道:“积公,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噻”

“好定了,丰年,明天你支取5000元钱,看看成都有没有好货sè,实在不行就去重庆看看。这个事情一定要办漂亮”

“是,积公。”

刘成田心中暗喜,既然军长把与石铿的jiāo情看得如此之重,那自己作为常驻联络官而左右逢源的前程……不可限量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