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对牛弹琴】

第六集团军属重炮兵和超重炮兵部队10月21日半夜里的那场炮击，很确定地消灭了马尔梅松德军三个重炮营中的最少两个半。这个战果得到回归己方阵线的陈兰亭的印证。

根据从俘虏德军辎重兵中尉身上缴获的文件和地图分析，驻守马尔梅松台地的德军是隶属于第七集团军符腾堡第二军预备第六师、巴伐利亚第一军第四师等新整补或预备部队，战斗力比德皇太子集团军群所属部队低下。这也是当前德军在兴登堡防线上的兵力部署特点。即，以三等部队防守一线，以二等部队防御纵深，以jīng锐部队为总预备队。

在此基础上，中国远征军的例行炮击和前沿火力试探依然继续。

石铿的目的很简单，在继续试探德军重炮兵实力的同时，以零敲碎打式的例行炮击，不显眼地敲掉夏万蒙台地东南侧翼的三道堑壕体系的一些支撑点，又尽量地麻痹德军，为明天的总攻创造有利条件。

零时前夜，一长串轿车从苏瓦松的集团军司令部开到库里克尔的中国远征军前线指挥部。

法国预备集团军群司令官马里.法约尔将军在第六集团军司令梅特尔将军，以及一大群集团军群、集团军将领的陪同下，步入前指。首先进入法约尔眼帘的是墙上jiāo叉布置的五sè旗和铁血十九星旗，在那面中国陆军军旗的护套上，还写着一行方块汉字——中国远征军。第二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战区地图，千分之一的地图上，详细地标注着从拉鲁埃据点到皮农高地十公里宽正面战线的敌我态势。其中马尔梅松台地突出部在东南侧的1300米战线，又被一幅稍小的地图，和地图前一个堪称完美的大型沙盘具象化。

看到眼前的情形，想到中国人提供的德军重炮兵方位和中国人即将担负的侧翼进攻任务，法约尔将军心中的大石头落下来，满面chūn风地向迎接他的石铿说：“亲爱的中将阁下，看到您的司令部，我就知道您已经胜券在握。”

石铿引领一众法军高级将领在庄园的餐桌改成的会议桌前坐下后，取出得自德国辎重中尉的文件和地图，放在桌上说：“尊敬的集团军群司令官阁下，各位将军，现在可以确定德军在爱莱特河的这一段，布置了不少于两百二十mén重炮，昨天半夜的炮击只打掉其中的四十mén，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在爱莱特河北岸的某些地区，还存在大约一百八十多mén重炮。”

在埃尔南翻译的同时，石铿走到沙盘前拿起指挥bāng，待埃尔南回头示意后，说：“从地形上，从缴获文件里德第七集团军司令部对辎重兵部队任务的描述中，我们可以大致推断出，这些重炮阵地在河北特鲁农庄、427高地反斜面、拉昂公路右侧浅丘间的谷地。对我军而言，威胁最大的特鲁农庄的敌军重炮兵，从布置区域和相应shè界来分析，这里的重炮应该是shè程在11000米以上的加农重炮，口径在150及以上。对此，我请求集团军司令部部署最少两个超重炮兵营在皮农高地以南，以保证随时能对德军的这部重炮遂行压制炮击。只有压制了这部德军重炮，我军在夺取马尔梅松台地之后，才有可能渡过爱莱特河，在北岸建立一个较为稳固的桥头堡。现在可以明确的是，航空兵连续连天对阿尼齐勒夏托铁桥的轰炸并无显著效果，在河北岸和阿尼齐勒夏托之间，德军有六个师的兵力，其中三个是jīng锐的统帅部预备队师。”

详尽如此的情报和相应分析是法约尔、梅尔特等法军将领不曾见到的，特别是发生在中国远征军司令部内。黄种人和白种人之间的区别太大，无法派出间谍搜集敌方情报；中国远征军拥有的飞机数量太少，不可能以高强度、大密度的空中侦察提供完善的情报，那么，中国人就必然有其他情报来源了。

桌上放着的德国文件和地图，似乎说明了这一切。

“各位将军，本人就此战之后的后续发展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法约尔此时已经暗中庆幸自己在中国远征军到达马赛时，派出参谋长去迎接；也庆幸第六集团军司令官愿意将中国远征军纳入作战序列。面对年轻得有些过分，却又思维敏捷、目光灼灼、军学素养极其不凡的中国将军，法约尔会心地露出微笑。

“预备集团军群与其谋求向拉昂的突破，不如以有力一部在建立爱莱特河北桥头堡之后，立即沿河岸向瓦兹河—爱莱特河口进击，然后利用瓦兹河东山地、河谷的复杂地形，派出轻步兵向重镇拉斐尔进击，迫使阿尼齐勒夏托——拉昂一线敌军向拉斐尔收缩兵力。我军正面部队则可趁机发起总攻，收复阿尼齐勒夏托，进bī拉昂。”

法约尔皱起眉头，法军并不擅长轻步兵奇袭作战，将领们对此种战法也颇为陌生。相对而言，德军似乎更会利用轻步兵突击队遂行渗透突破作战，其兵力使用范围也仅仅是在正面战线的某一点上，而非中国将军提出的瓦兹河以东的河谷、山地，纵深达15英里的大规模轻步兵突袭。

太冒险啦！

“亲爱的将军阁下，我想这个问题还是放到本次战役完成之后再说吧？”

石铿一听就知法约尔是用委婉的说辞否决了自己的提议。战役完成之后，德军已经在后撤地域内建立了堑壕体系，已经从撤退中调整过来，还奇袭个屁啊！？战机稍纵即逝，西方人就习惯于攻击——占领——巩固——准备——攻击——占领……他们不会在战场上造势，不会利用造势来影响对方指挥官的判断，造成对己方有利的态势，他们只会调集足够优势的兵力火力压倒对手。当然，这是在战术层面上而言，在战略层面上，西方人的思想还是颇有借鉴的地方。

与东方的战术、战略思想相比，西方应该说是笨拙的，却偏偏能够凭借先进的武器系统来证明笨拙的能够战胜灵活的。哎……真他娘的被东西方军事文化的不同nòng糊涂了。

算啦，就当老子简直是对牛弹琴！你们法国人都不想获得更大的战果，老子也少cào一份闲心，还是慢慢打、慢慢消耗吧！

尽管法约尔没有接受石铿的建议，却还是很友好地提升了中国远征军在预备集团军群的地位——在集团军群司令部筹建一个中法联络处……

北京，铁狮子胡同，设在国务院内的中国远征军司令部。

月初送走第三师以后，总司令陈宦和参谋长蒋方震就忙着筹备预备军的事情。尽管石铿的电报被全文刊载在国内几乎主要报刊上，可南北双方的对立依然如故。南方要护法，北方要统一，战争迫在眉睫。因此，远征军不可能得到李烈钧曾经说起过的一个师，也不可能得到桂系或者粤军方面提供的一个师。而且，段政fǔ在积极调兵遣将准备讨伐南方，不可能分出有限的兵力调入远征军，石铿计划中的预备第一师泡汤了。

所幸的是，中国还有为数不少的青年学生们。他们从石铿的通电中看清楚了南北双方的实质，体会到只有中国远征军才是为国而战，大量的学生报名参加远征军。在录用的一万四千多名青年学生中，遴选出一千四百多名可造之材赴美留学后，留下的编制为远征军后备学兵总队，在已经空闲不少的陆军士官学校协助下开展士官教育，年底将由远征军总司令部出面推荐其中优秀者进入保定军校学习。

另一方面，在董鸿勋的积极努力下，川军刘存厚所部改编的14师、驻川滇军改编的23师已经开到汉口分批登车，明日和后日就可陆续抵达保定，充实以提前毕业的保定军官生和部分士官生后，合编为远征军后备第一师。在魏宗翰的中央陆军第九师即将担负对南方作战任务时，估计远征军的后备军就有这么一个师了。

因此，陈宦和蒋百里绞尽脑汁，一方面加强后备第一师的训练，一方面谋求从这个师的基础上陆续扩编出三个师来，以应远征军在欧洲作战的补充需要。如此难度，比当初石铿在一万jīng锐和王承斌混成旅的基础上，加上大量现成部队编制三个师，不知大了多少倍！

法国人只提供一个师的装备，后备军就只能训练一批送出一半，留下一半训导新兵。但愿，这样的后备兵员提供方式能够补充前线的消耗……

就是在对前线的担心，对自己工作的担心中，陈宦和蒋方震接见了美国驻华使馆副武官詹姆士。

根据石铿与美国公使芮恩施达成的秘密协议，美国政fǔ成立了一个对华借款和援助审查委员会。芮恩施是委员会的负责人，实际工作却由詹姆斯负责。这个委员会的职责是保证两亿银元的对华借款不是用于中国的内战，而是用于中国远征军作战和中国经济秩序的重建。

在这么个大前提之下，两亿元借款的大部分都流到四川泸永特区。子弹、炮弹生产设备和部分原材料也运到江津珞璜工业区，原来的第十六师修械所已经更名为陆军部兵工署江津兵工厂，与刘存厚掌管的成都兵工厂正在合流，一个大型的兵工企业正在成型。

美国借款、援助设备和对口支持人才的流入，内战的行将爆发，四川局面的逐步稳定，驻川之中央陆军第21、22师与远征军的渊源……让四川和江浙一带的资本也跟随美国借款向泸永特区汇集，大建设的高cháo已经掀起。

詹姆士拜会陈、蒋二人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借款和四川，而是辞行。

“尊敬的二位将军，詹姆士即将作为美国远征军的一员前往欧洲，在潘兴将军的司令部里担任与中国远征军方面的首席联络官，今后可以经常见到石铿将军阁下。”

看着眉梢间带着喜悦的詹姆士，蒋方震心里有些悲苦，看看人家美**人，再看看咱们中国那些准备开仗的军人们……松坡曾经说过，中国需要一位胸怀国家的铁腕人物来主持大局，石铁戈啊，你啥时候才能率军凯旋呢？是你说的19年初？还是更远一些的某个时候？

陈宦有些惊讶地问：“美军已经做好准备了？”

“没有，美国远征军目前只派出了观察团，大批部队最早于明年初开赴法国，估计到明年chūn天，将有三到四个美国师在法国接受战前训练。”

陈宦关心的不是美军派出多少人，而是詹姆士走后，由谁来主持美国借款的审查。

不用陈宦提起，詹姆士主动说道：“我的后任亨特利少校已经出发，月内就可到达北京。届时，我将带他来与二位将军见面商谈工作jiāo接事宜。二位将军请放心，美国政fǔ对石铿将军的支持将一如既往、不遗余力。只是，我们担心在四川为数达两万零八百多人的德国侨民问题，石铿将军一方面在与德军作战，一方面又容留这些德国人。美国政fǔ对此表示难以理解，希望二位将军在我即将离任之前，给予解释。”

陈宦看向蒋方震，示意这位石铿体系第二号人物来解答美国人的问题。作为远征军总司令，自己在石铿体系中充其量是三号乃至四号、五号人物而已，一些核心的东西至今都还搞不明白。

“作为无武装人员，德国侨民在泸永特区范围内从事生产xìng工作，能填补中国在工业技术基础人员方面的部分缺乏。准确地说，这些德国侨民在用他们的劳动，为协约国事业做贡献。因此，泸永特区专署和驻军对这些德国侨民的态度是欢迎，待遇是基本等同于美国援华人员的。”

詹姆士听了这番冠冕堂皇的解释，很认真地点点头后，突然笑道：“石铿将军是在为对应中国内战和日本的威胁做准备吧？”

蒋方震很大方地承认：“詹姆士先生目光如炬，一语中的。”

“那么，我就能很完美地jiāo卸责任了。”詹姆士对蒋方震的态度很满意，也很感激，因为他感觉出石铿以及石铿身边的将军们对美国人的信任。“二位将军，我将于下月初出发去法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带给石铿将军阁下的，詹姆士乐意效劳。”

蒋方震看了看陈宦，两人jiāo换了眼神后，蒋方震说：“请詹姆士先生给将军带一句话——放手打！国内问题可一概不问！”

这句话的背后，是石铿收缩今后的战略发展目标到四川、西南的最佳体现。对北洋政fǔ和南方军政fǔ，石铿集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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