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间，叶晓枫像换了一个人。

原本灵动飞扬的眸子已不见半点光彩，血丝在瞳孔中蔓延，黑色的眼圈让这张脸显得愈发的苍老。他经常不自觉地浑身一颤，抽风似的晃晃脑袋，继而又垂下头去，似乎刚从恶梦中醒来。

钟灵见着叶晓枫是在心岛湖的棒球场，叶晓枫正埋着头坐在观众席上抽烟，四处无风，烟雾久久不散。

钟灵走过去的时候叶晓枫抬头对她笑了笑，钟灵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有人能笑得这么凄凉，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是叶晓枫。

叶晓枫身旁有一包骆驼，上面压着个打火机，脚下零零散散四五个烟头。

钟灵把打火机和香烟握在自己手中，柔声道：“晓枫，别抽了!”

叶晓枫宛若未闻，用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指着远处道：“灵儿，看见那棵树了么？”

钟灵抬眼望去，不解问道：“仓库旁边的那棵槐树么？”

叶晓枫点点头，“我记得我第一天来这里打棒球的时候明清在那棵树下和教练争论了好久。”

钟灵问道：“为什么？”

叶晓枫徐徐吐了口烟：“因为棒球队的队员都是从垒球俱乐部挑的，我没有打过垒球，因为明清觉得我玩一个学期垒球再进棒球队是浪费时间，所以他找教练要求直接让我进棒球队。”

钟灵道：“教练答应了？”

叶晓枫道：“一开始当然不让，明清据理力争说我身体协调能力好，爆发力强，最后教练没办法只好说先试一个月。于是我就进了棒球队，后来我很快就成了球队的主力。他对我真的很好，我的挥棒动作和传球接球动作都是他一手教的，所以我进步才能那么快。后来才发觉其实他对每个新生都很耐心，也是手把手教。明清是那种表面上有些冷冷的不爱多说话，实际上非常热心的人。”

钟灵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叶晓枫又道：“有的时候我想生活也许就象高中物理学的布朗运动一样，还记得吧，许多小颗粒在做无规则运动，其实你的生活就是其中的一个小颗粒，别人的生活是其他的小颗粒，属于你那颗小颗粒被其它小颗粒撞后就改变了它原来的轨迹。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在那个夜里没有碰见醉后的明清，我的大学生活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也许会是一个好学生，实在空虚得无聊了去上自习，看书，考个好成绩。平时打打游戏，碰上假期就出去四处旅游，或是陪你逛街，四年也很快就过去了。但这样的话就不会认识棒球社这么多好朋友，大家一起在球场上流汗，十几个人围着火锅八卦吹牛。也没有了输了场比赛一群人抱头痛哭的那种感觉……”

叶晓枫喃喃说了一堆话，一旁的钟灵静静听着，仿佛进入了叶晓枫的思维。

香烟烧到了烟屁股，叶晓枫狠狠抽了最后一口，扔在地上，用脚踩灭。

“我现在觉得好难过……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很难受，想发泄出来让自己舒服一点，却找不着方法，真奇怪，以前的那些方法一点用都没有……”

“晓枫，你不要自己一个人瞎想，大家都没有怪你……”

“我没有瞎想，如果我不和别人打架，别人不找上门来，明清就不至于……”叶晓枫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泪花。

“晓枫，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你不要责怪自己了。这样一点用都没有，其实该觉得内疚的人是我，事情归根结底都是由我而起的。”钟灵满脸歉意。

叶晓枫面色沉重道：“打棒球后我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责任。一个球被打出去以后，是游击手的还是三垒手的还是外场手的一看就知道，球没接住，是谁的失误也一看就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不得不负起自己的责任来。前天的那件事你最多能算个投手，投出的球被击球员击出不是投手的错，错就错在我这个游击手把球漏出了内场……”

钟灵道：“不管谁错，你这样自责消沉下去一点用也没有，还有三个月就是全国赛了，打起精神来，我印象中的晓枫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

叶晓枫觉得自己无法和钟灵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对视，扭头望着西下的落日，心中突然一阵刺痛，没有了明清的棒球队是不是不可避免地要从如日中天沦落到夕阳西下的惨淡收场？

叶晓枫心中一片茫然。

“陪我喝酒好么？”叶晓枫问钟灵。

钟灵点点头。实在没有法子可想的时候就只能喝酒，因为这就是唯一的法子。

不过，她相信叶晓枫很快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女人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