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计中计(一)
作者:范治伟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42

东京殿帅府位于汴梁城内西街,前后有九重院落,大多画梁雕栋,极尽奢华。但第九重的一个院子却甚是雅致。这个庭院极大,比之第一重还要大上三分。院内植着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此外,还有假山、鱼池,石桌石凳,一群燕子盘旋在梁间屋前。正面一排九间轩堂,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燕子楼。左右还有两幅短短的楹联,左边写着“洞晓神机”,右边是“阅微天下”,口气大到了极点。

这也难怪,因为这里就是东京八十万禁军的耳目所在地。

燕子楼的情报工作号称无孔不入。有人说,也许只有当你死到临头,才会发觉与自己同床共忱了十年之久的女人原来是燕子楼的细作;也有人说,或者当你功败垂成,才会知道跟了自己十年之久的心腹原来是燕子楼的密探;还有人说,或许当你东窗事发,才会得知自己的生死之交原来是燕子楼的人。

这就是燕子楼,它可以知道你底裤的颜色,也可能知道你在某个角妓的肚皮上爬了多长时间。

难怪满朝文武一提起高俅高太尉就有谈虎色变之感,就连权倾朝野的太师蔡京也对其忌惮三分。究其原因,除了高俅圣眷正隆之外,他麾下的燕子楼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日照轩堂,执掌燕子楼的高山却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在正厅内来回踱着步,焦急之色布满在年轻而又英俊的脸上,在金黄色的阳光下显得异常清晰。大刀关胜征讨水泊梁山一去这么久,一点儿音信也没有,就连他一向倚重的燕一也凭空消失了,这怎能让全权负责此事的高山安得下心来?

忽地,高山走到了院内,高高昂起了头,任由微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他虽然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虞侯制衣,但紫衫银带掩饰不住他眉宇间的霸气。说来也是,谁让他这个虞侯是大宋朝最给力的虞侯呢?

“燕二!”高山一咬牙,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两个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人人凭空出现在高山的面前,俱都白衣如雪,俊美无匹。两人一齐躬身,异口同声道:“楼主有何吩咐?”这两人就是轻功妙绝天下,敢与鼓上蚤时迁争个长短的燕二;也是暗器独步江湖,欲与没羽箭张清试比高的燕二。二者成双,燕二也就是**,“落花人独立,微雨**”的**。

高山的脸上此刻没有招牌式的微笑,有的只是凝重――高山一般的凝重:“水泊梁山那里一直杳无音信,你们兄弟两个就亲自走一遭吧!希望你们不要像燕一那样让我失望!”

高山话音未落,只见一羽雪白的健鸽披着万道阳光,落到了高山的肩上。

“是燕一!燕一终于有信了!”高山的内心激动起来,一向稳定的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连着三次,才解下了健鸽脚上的竹管。他长长吁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静下心来,从竹管中抽出一小块薄锦来,抖开一看,不由喜上眉梢,朗声道:“大刀关胜果然不愧是义勇武安王的后人,端的了得,竟然火烧聚义厅,重伤贼首托塔天王晁盖,溺毙及时雨宋江,真乃大功一件也!更加难得的是,在攻下水泊梁山的同时,还引得史文恭来投,让曾家四虎丧生沙场,大大削弱了曾头市的实力,这等于是断了女真人伸入我大宋的一只黑手,可喜可贺也!燕一终究是燕一,果不负我所托也!”

“恭喜楼主,贺喜楼主,敲了水泊梁山这颗毒牙!”**兄弟没有让心中的失望写上脸庞,眉目含笑,向高山道喜。

但他们兄弟俩儿的小心思怎能瞒过高山的眼睛?高山温声道:“你们也不必嫉妒燕一,经此一役,水泊梁山虽说元气大伤,但晁盖等人还是逃进了茫茫的芦苇荡中,一时之间难以根除。况且,还有江南方腊、河北田虎、淮西王庆犹在,你们何愁没有功劳可立?”

**兄弟脸色一紧,急忙躬身谢罪道。

高山把手一摆道:“好了,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告叔父大人,你们先下去吧!”

在去往殿帅府的白虎节堂的路上,高山想:“相信经过此事,叔父大人的声望更高,圣眷更隆,超过蔡太师指日可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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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泊梁山。

山前第一关中军寨内,搭起了偌大的灵堂,以晁盖为首的大小头领皆身披重孝,为及时雨宋江守灵。令人叹息的是,晁盖派出了浪里白条张顺兄弟和阮氏三雄去打捞宋江的尸体,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所以,灵前的金丝楠木棺材里装的只是宋江生前爱穿的几件衣衫。

堂上众人有真有假的哭着,但只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宋老太公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悄悄用怨毒的目光打量着晁盖,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

正哭得天翻地覆,突然一人闯了进来,高声叫道:“晁盖哥哥,大事不好!史文恭和金毛犬段景住二人带着数千降卒抢走了鸭嘴滩渡口的数十条战船,去金沙滩接大刀关胜他们去了!”

“什么!”晁盖面色一沉,厉声道:“是哪个把守的鸭嘴滩渡口?”

阮家三兄弟对视一眼,站出来道:“晁盖哥哥,是我们兄弟。”

“晁某对你们兄弟委以重任,可你们兄弟就是这样回报晁某的吗?来人,把这三个不尽心的杀才推出去砍了!”晁盖气得须发皆张。

几个行刑小校答应一声,上前来请阮氏三雄。

阮氏三雄齐齐长叹一声,活阎罗阮小七扭头看向了晁盖道:“晁盖哥哥喜怒,莫要气坏了身子骨。我们兄弟有负所托,死而无憾。如果有来生,我们三兄弟还以晁盖哥哥马首是瞻!”说着,三人向晁盖深施一礼,大踏步而出。

晁盖摇着头,不禁流下泪来,道:“三位兄弟好走!你们放心,家中老母自有愚兄奉养天年!”

这时,花和尚鲁智深、豹子头林冲、神机军师朱武、赤发鬼刘唐等人一起上前劝道:“此事怨不得阮家三兄弟,我们实则是中了史文恭和金毛犬段景住的诈降之计也!还请哥哥且息雷霆之怒,饶了他们三兄弟这番!”

晁盖沉思良久,道:“既是众位兄弟说情,就饶过他们。可是,死罪可饶,活罪难免。传令下去,每人各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刘唐还要再说,却被朱武拉住了衣袖。

顷刻间,门外传来了沉闷的击打声。阮氏三雄都挺硬气,没有发出一丝呼痛之声。

晁盖心道:“三位兄弟,不是哥哥心狠,只是要把戏演好,就必须委屈你们兄弟三个了。”

打过阮氏三雄,晁盖余怒未消,喝道:“众位兄弟,随我一起前往金沙滩,我要活捉史文恭和金毛犬段景住,摘心挖肺,以解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