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森向远处望去，发现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跪在皇帝面前，由皇帝面授机宜。开 心 文 学

“这位老者是……”王森认出这个老头便是刚才进门时撞了他一下的老者，便问陈奇瑜，“这位老者是何许人也？”

“王兄虽然蒙圣上恩宠，却不认得这些朝中大员。”陈奇瑜笑道，“此人便是原辽东巡抚，威名赫赫的老将杨镐。”

“杨镐？”王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老将军可是要出征了？”

“然也。”陈奇瑜笑道，“辽东建奴反叛，其势汹汹，若不加以剪灭，将来必为心腹之患。所以圣上启用老将军，力图一劳永逸，消灭辽东建虏，还一方太平。”

“陈兄以为战况将如何？”王森问道。

“杨镐老将，久经战阵，必定马到功成。”陈奇瑜小声笑道，“王兄，总管辽东军饷，这可是个肥的流油的美差啊，到时候你随便弄出几艘船，大笔一挥，‘飘没’，可就都进了你的腰包了。”

“我只是个送粮的，捞油水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王森苦笑一声，“我朝三大征屡战皆胜，兵威之盛，甲于天下。这次又兴师动众，剿除建虏，但依我看来，此次战局，恐怕不顺利啊！”

“王兄噤声！这种话也是胡乱说来的！”陈奇瑜急忙阻止，“看，加菜了！”

宫中的人势利得很，见王森得了圣上的宠，急忙送上两碗鲍鱼羹，还有很多各地进献来的奇珍异宝做成的叫不出名的吃食，全桌人都托了王森的福，大快朵颐起来。

……

孙承宗的府邸是一个两进的小院，进门便是天井，种着一棵古槐，粗可环抱，此时早已树木凋零，光秃秃的枝桠上架着一个老鸹窝，一只乌鸦在天井上空来回盘旋，嘎嘎叫着，似乎在告诉屋里人，来客人了。

王森站在门外，冻得直跺脚，对面正屋的门开了，孙承宗披着一件棉袄走出来，见是王森亲来，哈哈笑道，“老朽酒尚温热，王小哥便来了，哈哈！快进屋子来！”

王森进了屋子，见桌上一个铜盆里温着一壶酒，摆着猪头肉，切羊肉等几样下酒小菜，桌边摆放着两双碗筷，奇道，“老师早就算到我要来了？”

“非是算到。”孙承宗笑着招呼王森入席，“来来来，喝杯酒暖暖身子。”

桌上的下酒菜都是凉的，很明显孙承宗不会做饭，只能随便弄几样冷盘凑合着。

“拙荆病逝，年关将近，子孙们早早的回乡祭祖，只剩老朽一人……”孙承宗尴尬的笑道，“随便买了些猪头肉，权当充饥吧，王小哥不要客气，来喝一杯！”

从一开始，王森就觉得孙承宗这老头很和蔼可亲，自己对他甚至没有一丝半点的生疏感，所以王森也不扭捏，端起杯子，“学生祝老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先干为敬！”

“老师，这是学生从南边带来的一点土特产，还请老师收下。”王森让小六将背来的包袱打开，孙承宗的脸唰的沉下来，“王森，我敬你是个敢担当，有才学的汉子，才请你喝酒，如果你也像那些卑鄙小人一样是来向老朽行贿求官的话，马上走！”

“老师不必动怒。”王森道，一把抢过包袱，扯开，从里面拿出一个苹果，“只是几个土产的苹果，老师多虑了。”

“原来不是金珠宝贝。”孙承宗的脸色缓和下来，“若是前来行贿，看老朽马上把你打出去。”

“老师如此清廉，真是学生学习的楷模。”王森笑道，将包袱里的苹果都倒出来，滚了满桌子，孙承宗抓起一个，发现红彤彤的苹果表皮上自然而然的出现几条显眼的黄色道道，连在一起便是“福寿人家”四个黄色大字，不由得奇道，“王森，这又是什么名堂？”

“这是我海州的一个特色，”王森笑道，“在夏末的时候挑选没有虫眼无疤痕的苹果，将黑纸剪成的字贴在上面，等到收获的时候，就会在上面留下字迹，是学生呆着没事弄着玩的。”

“原来如此。”孙承宗颔首道，“倒是个巧妙的心思，难得，难得！”

王森向孙承宗要了把刀，将苹果切成小块，孙承宗诧异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老师，有糖么？”

“有！”孙承宗说道，“王森，你弄这个做什么？”

“老师暂且安坐，且看学生做几样下酒小菜。”王森和小六钻到厨房里，只听一阵煎炒烹炸的声音，不一会，王森就端着一盘子拔丝苹果出来，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动。

“哈哈，王森，老夫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会下厨。”孙承宗夹了一块，拔丝苹果抽出长长的金丝，嘭的一声断裂，孙承宗按照王森的指点，将拔丝苹果放到凉水里拔一下，放在嘴里，便觉甜脆绵软，入口清甜，格外好吃。

“唔，凭你这副好手艺，完全可以当厨子了。”孙承宗连吃了好几块，赞道，“等得了空，让家里的厨子和你好好学学，老朽便可每日都尝到了。”

“多谢老师夸奖。”王森笑道，谁说行贿就一定要用银子？孙阁老自诩清廉，还不是被我的几块苹果就给搞定了？

当夜，孙承宗和王森促膝长谈，两人从军国大事聊到地方风物，越聊越起劲，烛花剪了四次，时候也到了四更天，孙承宗依旧兴致勃勃，拉着王森的手动情的说道，“当下朝政日衰，人心败坏，各地水旱连年，恐有肘腋之祸。老朽心有余而力不逮，看着着急啊！王森，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可要尽忠为国，扶社稷，挽狂澜，就靠你了。”

“老师说笑了，”王森笑道，“学生不过一小小七品知县，如何能扶危济困，执掌朝纲？”

“王森，大丈夫当心怀天下。”孙承宗正色道，“别看你现在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你可知今日你在筵席上出了多大的风头？”

王森摇摇头，表示不知，孙承宗苦笑一声，“今日筵席上的荣耀，老朽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圣上龙颜大悦，龙颜大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