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身子一震，张大了嘴巴哦了一声，这才想起离开冉家庄的那天早晨，见铁月心魂不守舍地从旷野跑回来，以致于差点投入楚湘玉的怀抱，亏得自己及时出现，才没有让她落入狼口。她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他和一个老女人……”

可惜小柳当时并没有留意。

“你是怎么看见的？”

小柳也走出了亭子，紧紧地站在铁月心身旁，月光令他们的脸仿佛抹了一层霜，泛着乳白色的光芒，而地上的影子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铁月心略带着哭腔，轻声道：“那天潘叔叔的手下来报信说看见那个跛子了，我就怀疑是他，便偷偷地跟了上去，却发现我爹和潘叔叔竟然停在了半路上并没有去追赶¬¬――我继续往前走，就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他们正在，正在……”

铁月心回想当时的场景，不禁又羞又怒，悲从中来，“借你的肩用一下……”她说着，脑袋一偏，靠在了小柳的肩膀上，泪水又在眼窝里面打转。

小柳圆圆的眼珠子精光一闪，喃喃道：“奇怪，你爹他们怎么不追……看来，那个老女人或者跛子大有来头啊……”

铁月心心不在焉，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低低地说着她自己的事情，“这几天我每晚都会梦见那个女子，她在朝我不住地冷笑，――而他，他竟然站在她的旁边，还牵着她的手！可恶――”

铁月心猛地把头抬了起来，站直了身子，使劲吸了吸鼻涕，一跺脚，右手往小柳肩膀上一拍，说道：“我再也不会想他了！”

小柳打了个呵欠，口气有些含混不清，“那跛子叫什么名字？知道他的家世师承吗？”

铁月心哼道：“他自称什么阿日，来历嘛我不知道，我们才只认识了半个时辰啊。”

小柳张大了嘴巴，惊笑道：“半个时辰？你，你的心就被那丑八怪吸引住了？我的天啦！”

铁月心翘着嘴道：“以后我再也不会和任何男子说话了，我只跟女的在一起！走吧，睡觉去了。”

她人毕竟年轻，说出了心事，就轻松了许多，那淡淡的哀愁和被欺骗的愤怒似乎烟消云散了。她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一转身，奔回了房间。

小柳慢慢跟着，突然觉得不对劲，自言自语：“只跟女的在一起？啊，小道姑，你骂我是女人――”

他娇哼一声，扭动着屁股快步追了上去。但如果你从正面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那双圆圆的眼珠子正斜上了眼角，往黄桷树上瞥，表情却是深沉的。

待铁月心和小柳进了屋，黄桷树上传来了一个人竭力压抑住的咆哮和喘息，随即一条人影冲天而起，枝叶晃动中，飞出了楚宅，朝着沅州城外而去。

那人如同一只猫头鹰，滑翔在明亮的夜空，地面留下一道快速移动的浅浅影子。

当黄桷树的枝叶停止了摇摆，从墙外慢慢地冒起了两个人来，一个是丰神俊朗的中年人，一个是尖颏的美貌少年，但与他们迷人的外表不符的是，他们目光中闪现出来的阴鸷和狡黠。

楚寒石和他的小儿子楚湘玉。

父子表情各异，楚寒石望着夜空那个渐渐淡去的黑点，作深思状。楚湘玉则盯着铁月心的房门，咬牙切齿地冷笑。

楚寒石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爹，小道姑喜欢的是那个跛子，我没希望了！”

“笨蛋，那跛子和一个老女人好上了，小道姑心已死，此刻正是你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而且――铁肩似乎也很受刺激――难道他和那个所谓的老女人有什么瓜葛……”

楚寒石的眼睛快速转动着，猜测着各种可能的情形。

楚湘玉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悲观地说道：“还有那个小柳――”

楚寒石冷笑道：“一个人妖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还怕输给他？”

楚湘玉嘟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太监？”

楚寒石一愣，拍着儿子的头，喜道：“甚好，甚好，就是要有怀疑一切的想法！那个小柳，”他沉下脸来，“神神秘秘地突然出现，而且从他的举手投足来看，说不定身怀绝技，倒不可小视――”

楚湘玉问道：“爹，我该怎么办？”

楚寒石摆了摆手，“暂且不管他！我会想法子多留铁肩潘星他们住些日子，你要趁着这几天赶紧把那小道姑给――”他的手一挥，手指上的玛瑙戒指银光一闪，划出了一条有力的曲线。

“给怎么样？”

楚湘玉呆问。

楚寒石气极反笑，“傻儿子，你知道霸王怎么上弓的吗？你知道生米怎样作成熟饭的吗？”

楚湘玉沉吟道：“霸王是硬上的弓，生米嘛，是煮成熟饭的呀――爹，你是要我软硬兼施，加大火势？”

楚寒石欣慰地松了口气，重重地一点头，“嗯！”

父子的眼睛里都露出了笑意，两人正要跳下围墙，就听一声闷闷的呻吟划破了夜的寂静，从庭院深处传来，甚至月光都被惊得荡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