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飞行任务结束，教员该回家与老婆孩子团聚了。他让我找几个人把新买来的电器和家具搬到他新分的房子里。等过完年后，他便要把嫂子接到部队的家属院，他的小女儿也得带过来，彻底结束两地分居的相思生活。

教员领着我去他的房子看了看。房子是新分的，但是房子本身却是旧的，墙壁早变得黑暗，地板更是一片狼藉。看样子是原住户走的匆忙没来得及打扫。

我在墙壁上摸了摸，手上早粘了一层灰，于是对教员说：“教员，这房子该重新装修一下才能住吧？”

“对，是该装修一下的。你看涂料、油漆都买回来了，就搁在墙角呢。”他指着墙角。我顺眼看去，墙角摆着三大桶白色仿瓷涂料和两桶油漆。我问：“那还得找人来弄才行呀。”

“本来想自己利用点业余时间来搞这些事情的，但是二大队大队长把火车票给订好了，下午就得走。”他看着我，笑笑道：“现在只能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了。”

“给我？”我搞不明白。

“帮我把墙体刷一下，再把暖气片和水管油漆一下。然后把厕所的卫生弄一下，没问题吧？”教员也不跟我客气，直接把房门的钥匙递到我手里。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活计，但是教员现在用这种不由分说的方式交代，我无法拒绝。教员在裤兜里边掏东西边道：“我订购的电器年前的农历二十七就会运过来，家具得新年初三才送到，这是两个订单和对方的联系地址。”他把写了联系地址的纸条递给我，“到时候你按照这个订单上的东西点数，电器和家具也帮我摆上，我和你嫂子初七到这里，晚上就得住进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只能回答。

教员拍着我的肩膀：“你办事我放心，回来以后我请你吃饭！”

“这个倒不必了吧。”我笑着附和。

“好了，我把事情交给你，接下来的工作该怎么弄，你自己搞定，只有一点，不要把我的房子给涂花了。#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说着便出门下楼梯了。仿佛这房子不是他的，而是我的。我抬头看了一下天花板，还算干净，只是吊扇上早已落了一成黑色的油灰。

“40，40！”教员在楼梯下叫。

“哎！”我忙应声跑出去。只见教员抬头道：“过年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在门框上贴上一副对联。”

“是！”我回答。

“在队里好好听话，别给我捅什么篓子。”教员又嘱咐。

我笑笑道：“知道了，教员。祝您一路顺风！”

“好！谢谢！”教员一挥手，走了。我重新在房里转了转，估量了一下劳动量，这才把门锁了，回队里叫41。那几间房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活计，我们同一个师傅，所以他也得承担一半。

41躺在床上看书，我过去把他的书给夺了，道：“起来，咱们有活干了。”

他睡眼惺忪，问：“什么活呀？能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

“教员走了吗？”我问。

“刚才下来打了个招呼，我帮他把东西收拾了，然后他就提着包走了。”

“这么急着走了？也不给你交代一下你的工作？”我埋怨。

“唉，那些活计可是你揽下的，跟我没关系。教员说了，他只信你。”41的话懒洋洋的，作出自己很不重要的样子，刺激我的虚荣心，好逃避劳动。

“原来你小子知道呀！那还装蒜，也不去看看那破地方有多脏。”我说。

“切――”41翻了个身，“别把我拉下水啊，教员叫你年前把房子弄出来，开上几天窗户透透气儿，过几天就把东西搬进去。”他像个甩手掌柜。

“嘿！你倒安排起我来了！”我把手伸向他的咯吱窝。

41立即呼叫求饶。

“那就快起来，跟我去看看地方，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弄？我一个人可没办法。”我不撒手。

41苦苦忍住，终于抵挡不住痒处的痛苦，只得道：“好吧。”坐起来，跟我一起去了教员的房子。

房间里凉飕飕的，没有一点生气。我把手送到嘴边使劲哈气，41双手揣兜，用脚踢着地上凌乱的报纸和书本，几条凳子挡在卧室和客厅的门框中间，他抬脚一踹，只听“噼啪－叮咣”作响，凳子早已经被肢解了。

“嘿，你低调点儿！”我警告他，“这些都是教员的财产，回来的时候还得点数呢。”

“我也没用多大劲儿啊！”41立即捡起凳子腿，打算拼凑一下，谁知凳子的关节处早被蛀虫给蛀了。他偏着眼睛看我，做无可奈何状。

我笑着说：“到时候教员回来了问起这事，你赔！”

“咳！到时候嫂子来了，教员早把心思放她身上了，还会考虑这些？”41把凳子腿往墙角一撇，走进里屋。不一会儿便在里屋叫道：“这房子连暖气都没有，怎么搞的？40，你把外屋的暖气片放放气儿，让暖水流进来。”

“怎么个放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笨！”41说话之间，里屋传出放气的声音，他走出来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走到客厅的暖气包旁，拧开暖气头上的圆螺丝，强烈的声音充斥着屋子，暖气水管理传来水流的激动。不久，便从暖气开关处冒出水来。

“快拿脸盆接上，要不然把墙给溅湿了。”我立即把地上的塑料盆递过去。

“没关系，反正这墙还得重新粉刷。”41满不在乎，“不过这么宽的地方交给咱俩，是不是也太有难度的了？”

“那有什么办法？到外边去叫几个民工？”我提议。

“那倒不至于，再说了都快过年了，谁还会来这里干活呀！让领导看见了不好。”

“你说咋办？”我没了脾气。

“把咱中队的人叫过来，大家一起干。”

“这是咱教员的事，他们哪会帮忙？”我觉得不太可能。这半年间，我们每个人把心思都放在飞行上，相互交流却少得可怜。有时候我感觉面前的41都很陌生，我一直把它当成我的竞争对手。

“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41故意卖关子。

“我有什么本事？三头六臂把他们要挟过来？”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教员们都放假了。咱中队你现在就是领导。你说一句话，他们敢不从？”

“得！这可是个损人不利己的苦差事，我干不来。”41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几个人还没有好好在一起聚聚，借此机会让大家交流一下感情也未尝不可，于是我说：“那我就放点血，请大家来这里聚聚，先把咱们的心拢一拢。”

41猛地一拍脑门，道：“对呀，这么好的地方。还是领导想得周到！我们以后可以以此为借口，不去上那烦人的政治课了，就把这里当作聚会的据点。”

“得了吧。瞧你得意忘形的样儿！”我说，“你现在去叫他们吧，我去买点东西。”

“才刚刚停飞不久，着什么急呀！等过几天开课了再说。”41早盘算好了钻空子的时机。

我心想，41的话有道理，刚刚结束辛苦的飞行，好好放松心情先，便也不再催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把手放在有些温度的暖气片上，水流的温暖传递到了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