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美好 之《选择》九(上)
作者:范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89

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希望自己是个满嘴胡扯的半仙儿,结果和预测完全不同,贻笑大方!――但世间事,偏偏越是想求得灵验的,会常常落空;希望不准的,反而确实?!比如对阿刘和江瑶未来的担忧,就偏偏向我担忧的方面发展了。\本章节贞操手打 shouda8.coM\

因为复查的缘故,后来的我连续数月都是医院的常客。为避免看门诊时耗费在排队、挂号,看病、取药的至少半天,没准儿一天的时间,每次我都是直接去病房找一时不忙的大夫给我检查、开药,看完了还可以请小护士帮我走捷径付帐拿药。这样不仅节省了时间,而且在等待过程中还可以与相对闲散的医生护士聊几句,不觉得那么无聊了。

这使我有机会随时听到一些关于阿刘和江瑶情况的只言片语,――说实话,很糟糕,人们像乌鸦嘴一样的预言,似乎都应验了。

阿刘和江瑶的幸福果然好像仅仅止于拿到婚书。――婚后的江瑶经常和阿刘争吵,还吵到医院里,公然抱怨阿刘父母瞧不起她,所以,结婚没有给他们一分钱;又埋怨阿刘装好人,不给病人开药,收入很少,日子过得艰苦,抱怨自己上当等等。江瑶举止也很轻佻,尤其和其他男医生谈话的时候。

在谈论中,医生护士们同情的外表下流露出掩饰不住幸灾乐祸,各有各的理由吧?――至少我曾亲耳听到一个男医生冷笑着说:“‘圣人’阿刘终于可以发现,原来神圣的生活是有条件的。”

在最后一次去拿药时,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给阿刘送新鲜蔬菜的农民,四十多岁,朴实的样子,拎了两筐新鲜水灵的各色蔬菜,护士们都叫他老蔡。

因为好奇,我忍不住问老蔡。

“我听说你每各几个月就来一次。”

老蔡憨厚的笑一笑。

“你可真好,”我开玩笑说:“快把整个医院都感动了。”

老蔡立刻慌乱地摆摆粗糙的大手,仿佛犯了错误似的解释说:

“我不好,阿刘大夫才好,这个同志啊,你不知道。[手打吧(www.shouda8。com) 疯子手打]那次我突然犯病突然就倒在大街上,离这儿不远,我难受呀,开始还不是彻底昏了,是没劲儿,模模糊糊的!我想躺躺兴许是就好了,可越躺越昏沉,觉着不行,心里忍不住盼望有个人过来问问,可没一个人过来,约莫大概是觉得我累了想躺在地上歇歇,”

老蔡的声音里多少有些失望:

“反正没一个人说过来看看的,都是绕着走。――后来就是阿刘大夫,他过来了,蹲下来问我:‘你怎么啦?’,我摇摇头,说不出话,不是不想说,是说不出来。然后,他也走了,我就彻底昏了,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老蔡的声音开始激动:

“――后来我才知道,阿刘大夫是回医院找人找车了。后来呢,病还没有看咋地呢,我身上的钱就不够了,家里也穷呀,我想就算了,可阿刘大夫说,没多少钱,可以先欠着,让我安心住。――可后来有一次我偷偷听到给我看病的杨大夫跟别个医生嘟囔:‘这个阿刘,专会自己做好人,他看病不赚钱也就算了,连我也受影响。’;那个医生说:‘得了,谁不知道阿刘是圣人,他都替这个病人垫钱了,你还能开贵药?钱赚不完的,少一次也没什么!’;那杨大夫还是不高兴,说:‘阿刘家有钱,自己年纪轻轻就有房有车,什么心不用操,当然可以做好人,我可是有家有担,上有老下有小的,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怎么比?’;那个大夫又劝他:‘阿刘也不是那么有钱,要不然会输自己的血给这个病人?还不是为了省点儿买血浆的钱?何必还计较呢?大家都是一个医院的,好人做到底吧!’;这个同志呀――”

说到这里,那个朴实的农民突然用不知何时湿润的眼睛看着我:

“你说我这心里是啥滋味,这些事儿人家阿刘大夫自始至终没有给我提过一个字。后来我好了,回家筹足了钱再来时,阿刘大夫还是没同我说一个字,只拿该当的医药费,让我安心,输血啥的人都没提。然后让我去好好谢谢杨大夫,说是他治好的我。我也感谢杨大夫,毕竟人家用本事治好的我的病不是?可我一辈子――”

老蔡变得很激动,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腿上来回搓着,但似乎又找不出更丰富的词汇来表达出来他内心的感激,所以反复喃喃地重复着:“阿刘大夫是个好人哪!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是个好人!是个好人――”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感动,包括那几个大约早就知道这个故事的护士。

这时,阿刘从外面走了回来,他的气色很不好,我第一次看到阿刘这个表情,人看着憔悴了不少,带着些忍耐的恼怒,模样都有些变了。看到那个农民,才勉强笑了一笑:

“你又来了,谢谢你,老蔡,真好,又能吃新鲜菜了,麻烦你了。”

这时,江瑶大摇大摆地跟着走了进来,她的眼睛先轻蔑地溜了一眼那两筐菜,一脸看透一切的嘲讽表情,然后抱着膀子噘着嘴往那里一站,像个突然打开的冰柜,顿时冻掉了每个人谈话的热情。

连那个朴实的农民都不例外,他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惶惑,然后不知所措地冲屋里每个人点点头:“我走了,不打搅你们忙啦。”

他走了,阿刘也拿样东西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继续沉默着,散发着冷冰冰地不和谐。

“难得看到这么朴实的人。”我没话找话地冲王护士长说。

王护士长还没吭气,那边江瑶就发出了响亮的轻蔑回答:

“哼!什么朴实,什么感谢,骗钱罢了!”

她蹬、蹬、蹬、走到那两筐菜前,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一根茼蒿,高高地举起来,十分轻蔑地来回摇晃着:

“装什么样子!要是感激,就应该送实在的,送菜有什么用?这种装腔作势的感激把戏只能骗那些傻子,哼!可骗不了我,――他为什么不忘恩?因为他穷、小气,还想为了给自己留个地步,在医院混熟点儿,好以后家里人看病更容易?装出一副憨厚的样子,真可笑,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傻子会这么多?”

一时间,江瑶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嚣张激怒了我,忍不住刻毒地反击:

“你说的很对。如果干这事的是你,一定是出于这种心理,因为这正是你擅长的,并且如愿以偿了!”

我的反击果然更加激怒了江瑶,她立刻又走到我和王护士长中间,――后者正给我配他们科特制的胃药药水。

然后江瑶仿佛要揭穿我画皮似的斜视着我,阴阳怪气地说:

“帮人有什么用?全都是会说几句漂亮话的家伙,装模作样,傻子才会上当。”说到这里,也许怕说的太隐晦了,我不能理解,也许她又想到了上一次我的刻薄,觉得无需为我留面子,总之江瑶突然瞪着我,直截了当地说:“你有医保吧?我听说你还能额外享受什么国家的津贴?不该那么穷吧?”

“对,”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实际上我比你想得还阔,怎么啦?”

“那你为什么只拿这么便宜的药?你不是很感激阿刘吗?嘴里说的好听,医生不吃饭呀!”

我笑了,然后王护士长替我回答了。

“你看看处方再说话。”她拍拍桌上的处方单,那单子上有我专门让开的营养品。

江瑶看看单子又看看我,再次不能伸张的刻薄,显然使她更愤怒,但一时间又无话可说的她只好加倍怒视了我一眼,然后愤愤地踩着嘎嘎作响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这时,我发现阿刘不知为何事又回到了这里,站在门外一点儿,他也许听到了我和江瑶的对话,脸色变得铁青而又难堪。

我很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我的话未必能伤了江瑶,但肯定伤害了阿刘。

带着懊悔,我拿着药匆匆离开了,心里很庆幸暂时不用再来医院,也就不用遇到这样令大家难堪的情景。

但我没有想到,我们居然是在更难堪的情况下见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