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丑恶的人性
作者:采薇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82

自额尔泰死后,原本的扬州府丞李廉便接替了知府的位置,虽然还没有朝廷的正式任命,但阖府上下,包括李廉自己都认为他是扬州知府的不二人选。

李廉是康熙元年的进士,但因是汉人,便一直得不到朝廷的重用,整整二十多年没有升迁,直到现在还是个小小的扬州府丞。如今额尔泰莫名其妙地死了,对于李廉来说,自是天赐良机,所以这两天他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积极,全力追查凶手,专心处理政务,俨然要成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福尔勒的死,真的有些莫名其妙。在前往府衙的路上,我一直在细细思索当时的每一个环节。

先前我曾怀疑凶手是冷月,因为那柄飞刀不偏不移正中背心,显然是一个暗器高手干的,而冷月便是个暗器高手;而且冷月是我的师弟,他见师姐受辱,便出手相救,也很符合逻辑。

但这个推断立刻被我否定,理由是若是冷月出手相救,决不会这般没头脑,因为用匕首杀人实在是太惹人注意了,而冷月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冷月是一个暗器高手,他最厉害的暗器便是冰刃。冰刃,顾名思义就是用内力将水凝成冰,进而打人死穴,人体温热,冰刃遇之立化水,他人看来,便如同暴毙一般。

当日,大厅中觥筹交错,要找点水自然容易不过,所以冷月要救我完全可以用冰刃,而不是匕首。她知是我杀了额尔泰,绝对不会故意用匕首杀人,进而引起官府对倚翠阁的注意,将我置于危机之中。

福尔勒的致命伤在背部,根据暗器飞行的轨迹,我可以推断当时施放暗器的人应该置身在倚翠阁大厅之北,但大厅之北是一堵重墙,虽然墙前站着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但我一眼扫过,便知他们不会武功,发暗器人自然不能隔墙发出暗器。难道……

我突然想到有一个奇妙的武功叫做回旋指力,运用这样指力发射暗器,可以从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对方。但是据师父所说,回旋指力的武功密籍早已落入了皇宫大内之中,其传人已近百年未现江湖。

来到府衙,天还未亮,那个李廉倒是勇敢地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官服,开始升堂问案。

审案的程序都是惯常的,李廉分别询问了报案的龟公、宋妈妈和我当时的情景,但听了半天,还是不明就里,急得他眉头紧皱,冥思苦想。过了好一会儿,李廉终于开口了。

“沈姑娘!”虽然如今我作为涉案人跪在堂下,但因我声名在外,李廉对我还是客客气气的,“李某一直听闻姑娘冰雪聪明,不知姑娘对本案如何看待呢?”

“好个李廉!你这是在摸本姑娘的底!”我心中暗道,“但是我该怎么对待呢?若是一概不知,不是污了我在扬州的名声;但若是将我推测所得全盘托出,只怕锋芒毕露,容易引起怀疑。”

沉思片刻,我便有了主意。

“李大人抬举了!”我磕了个头,恭声道,“小女子不过是一介妇孺,见识浅薄,只怕说出来污了大人的耳朵。”

“沈姑娘客气了!但说无妨!”李廉微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那小女子就班门弄斧了!”我想了想,便说道,“小女子从小喜好读书,曾读过宋代刑官宋慈的《洗冤录集》,其中开篇之句便是‘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由此看来,大人不妨派人仔细检验一下尸体,勘察一下现场或许有所收获。”

我的回答模棱两可,看似引经据典,其实不着边际,但我倒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衙役的疏漏。

“嗯!姑娘博览群书,让李某茅塞顿开!”李廉欣赏地看了我一眼,赞道。

因为事先已经封楼,所以现场并没有被破坏。但天气炎热,不过几个时辰,福尔勒的尸体已经腐烂,恶臭阵阵,令人作呕。

李廉倒也算敬业,虽然恶臭让他几欲昏厥,但他仍然亲自带着仵作查验尸体、勘察现场。

勘察检验的结果与我推断的一致,福尔勒是因匕首插中背心而死,发出匕首的方位应是大厅北面。

“来人!”听完仵作的汇报,李廉连忙召来捕头,吩咐道,“尔等立即带人清查那日站在倚翠楼北墙的各色人等,三天之内务必将其带回严加讯问。”

看着李廉自以为是的样子,我不由苦笑。但是为避免引起怀疑,我也不便说破,便也由着李廉四处抓人。

福尔勒是旗人,众捕快自是不敢懈怠,所以尽管将整个扬州城搅得鸡飞狗跳,终于还是在三天之内,抓齐了所有那日站在北墙的百姓,共计六人。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我们是冤枉的!” 跪在公堂上,六人不停地磕头喊冤,其喊声之凄惨,让围观的众百姓不由动容。

“都给我闭嘴!”李廉见堂下群情沸腾,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谁再大叫便治个藐视公堂,重打三十大板。”

见代知府大人震怒,那六人自是噤声不敢多言,李廉见众人都安静下来,便开始升堂问案。

这六人根本不会武功,自然也不可能是凶手,所以尽管李廉动用了一大堆刑讯手段,审问了整整两天,但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大人!我知道凶手是谁!”正当李廉一筹莫展之时,被压在地上挨板子的屠夫张五说话了。

屠夫张五长得高大魁梧,据说还练过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所以在六人中他的嫌疑最大,也正因为如此,官府的板子也最喜欢招呼他。从开审到现在,他的屁股上已经整整挨了四十大板。虽然肉多皮厚,但毕竟不是铁打了,所以等李廉再次拿他开刀时,他终于被逼急了,开始乱咬人。

“我知道凶手是谁,大人。”没等衙役松手,张五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谁?你从实招来。”李廉拍了拍惊堂木,严肃地问道。

“一定是那日和福公子发生冲突的那小子干的。”张五说着,便将那日一位年轻公子因救我而被福尔勒毒打的情形说了一遍。

“混帐!”李廉听完拍案大喝道,“那少年若是已被福尔勒的手下打得半死,他怎么可能出手杀了福尔勒,简直一派胡言。来人,继续给我打!”

“大人!住手!且听我说完!”张五慌忙叫道,“那少年来历不明,且与福公子有仇,他最有可能杀福公子,而且即使那少年不能动手,难道他就不能有同党了吗?”

“确有几分道理!”李廉闻言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道,“来人!速将那少年找来,本官要问个清楚。”

这就是人性的丑恶,为了保命居然不惜冤枉他人。对于张五我是又怜又恨,对于那个少年,我是从心底里充满感激的。虽然他挺身而出并没有成功救我,但是那种见义勇为的品质是弥足珍贵的。所以我决定要救他,如果他因此事蒙受不白之冤的话。